“小師父，你不知我神通，也不怪你，便讓小師父看看我那《黃庭》三卷的妙用……”
“此乃陰陽一氣，陰陽顛倒，乾坤逆轉，移星換斗……”
陳亦以金光化虹沖天而起的瞬間，就招出了筋斗云，全力跑路，耳邊卻傳來老婦那笑意吟吟的聲音。
心中不由一沉。
筋斗云的速度之快，哪怕只是這短短片刻，至少也能跑出數十里之遙。
這老婦的聲音卻仍如在耳邊一般。
不對！
陳亦猛然驚覺。
什么數十里之遙？
他好像根本就沒在動！
“轟隆隆！”
一聲轟然巨響。
卻見他打出的那一記佛光初現，已經拍落。
卻不是拍到了那老婦頭上，而是出現在了數里之外。
在這一掌之下，一個百余丈的小山頭直接被抹平了一截。
老婦就在地上笑意吟吟地抬頭看他。
那眼神，就像看著一個頑劣的孩童。
令陳亦驚駭的是，筋斗云確實是還在飛，可無論怎么往前飛，卻始終還是在同樣的位置。
林子還是那個林子，山還是那些山，不曾有一絲改變。
他確實是在飛，可就像整個世界都在跟著他一起動一樣。
無論他朝哪個方向，總是和他保持著一致的步調。
讓他始終只能在原地踏步。
搞什么？
佛爺雖然騎的是筋斗云，但不是孫猴子。
你個老妖怪也不是大老板。
無論陳亦如何驚駭，如何費盡心力想去看透其中玄機。
也絲毫察覺不到什么異常。
就像走夜路時，頭頂的月亮星辰永遠在跟隨著一般。
果然如老妖怪說的一般，真是乾坤倒轉，移星換斗！
這等手段，是他全然沒有見過，也不能理解的。
是真正的傳說中的仙家手段！
不可力敵！
不是萬不得已，陳亦并不想在人前用下線大法，尤其是這種大能面前。
因為這很有可能會暴露出一些自己的根底。
不過現在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有這等能為，老婦至少是先天中品。
他不敢遲疑。
“山中有吾家”
“茅庵草堂無有冬夏”
正當陳亦想要鉆進須彌空間之時，突然聽到山林中傳來一陣奇腔怪調。
腔調怪異，卻蒼勁，悠揚，透也一絲絲自在、豁達，卻又不乏人間煙火之氣。
如那白云深處的人家，清貧，無憂。
“六臘月，四季花”
“洞門外搭著一座葡萄架”
“嗒、嗒……”
歌聲中時不時夾著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似乎是敲擊竹子的聲音。
配著這怪異的腔調，竟十分的和諧。
“喲——”
“哈哈哈哈！”
“嗒、嗒……”
“清靜無為是吾家”
“不染凡塵道根扎”
“群仙會上赴龍華——”
“嗒！”
“哈哈哈哈！”
似唱似說，一聲聲朗笑，在這深夜里的山林中，傳得格外悠遠。
陳亦敏銳地察覺到那老婦目中有一絲驚愕一閃而逝。
“嘚嘚嘚……”
“嘚嘚嘚……”
一陣輕快如馬蹄觸地的聲音漸漸清晰。
沒多久，便見一匹烏黑的小毛驢從林中歡快地跑了出來。
小黑驢背上馱著一個寬袍大袖，滿面白髯的干瘦老者，懷中抱著一個竹筒似的漁鼓。
被小黑顛得此起起伏伏，前后搖晃，時刻要被顛滾下地的模樣。
奇怪的是，這老者卻是倒騎著驢，在驢背上顛來滾去，卻始終也不掉，還時不時敲響懷中漁鼓，扯著老嗓，吊上兩句奇腔怪調。
漁鼓？
倒騎毛驢？
陳亦看著那突然出現的騎驢老人，目中放光，停下了動作。
若真是他所想的人，或許就不用下線跑路了。
他之前行腳天下，曾經聽過一些民間傳說，神仙志異。
就曾聽過與此老相似之人。
不僅是在此世，就是現世，那人也是鼎鼎大名。
“哈哈哈哈，月明星稀，山野崎道，想不到竟還能得遇南岳夫人，實是張果之幸。”
那小黑驢看著速度慢，四蹄一甩，數里之地卻是一瞬即至。
看到老婦，老者一骨碌從驢背上滾落，一陣哈哈大笑。
同時隨手拍了拍黑驢，便見那小黑驢砰的一聲散成一團白霧，只余一張紙疊的驢躺在地上，被老者撿了起來。
果然是他！
陳亦心中再無懷疑。
“咚！”
“呵呵呵，”
老婦卻是一頓拐杖，慢笑道：“通玄先生，你此番來，可是要與老婦人為難？”
“誒！”
老頭連連搖手：“南岳夫人可莫要誣了老道，老道區區一介山野閑人，向來只敢與人為善，怎會為難他人？”
“咦！”
他忽然一副驚異的模樣，像是才看見天上的陳亦：“這位小師父好生面善啊。”
“小僧三藏，拜見張老仙人。”
陳亦立在云上，也不下來，只遠遠拜道。
“三藏？”
老頭老眼之中微光一閃，旋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哦，你果然識得老道，我二人莫不是見過？”
陳亦笑道：“久仰仙人之名，未曾得見。”
“沒見過？既非故人，你且去罷，老道山野之人，不與世俗之人打交道。”
老頭露出一絲不耐，連連揮手驅趕。
陳亦呵呵笑道：“老仙人，小僧倒是想走，卻走不得啊。”
“怎么？你有手有腳，還有這朵云兒……嘖，你這朵云兒真真是妙啊，”
老頭搖頭晃腦：“你有這般好寶貝，那九宵之上自是去不得，這世間之大，你又何處去不得？”
“嗯？難不成，你還看上了老道這紙驢兒？”
陳亦眼中一亮，當即打蛇隨棍上：“老仙人若是愿意，小僧倒真是想相借寶驢一用。”
“小小和尚，太也貪心！”
老頭指著陳亦罵了一句，抓著滿臉凌亂白髯扯了扯，似乎十分猶豫不舍，一只枯瘦的手卻是半點不慢，從袖中掏出了那只紙驢。
“呵呵呵，張果，你既一定要逆天而行，管這閑事，老婦人也只好領教一番，看你于這二百余年人間煙火之中，都修成了什么名堂。”
老婦這時卻動了。
手中拐杖又是輕輕在地上一頓……
不談老道，陳亦已是突然之間，變覺一陣天旋地轉。
是真正的天旋地轉，而不是他的感知錯覺。
漫天的星斗，都像是陷入一個無形的旋渦之中，旋轉起來。
一點點星輝，變成了一道道光弧。
陳亦別說抵抗，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反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被晃暈一樣，已經搖搖欲墜。
“哈哈哈哈！”
忽聽老道朗聲一笑，將手中漁鼓高高拋起。
“嗒、嗒、嗒……”
漁鼓自發敲響，發出一陣清脆敲擊聲。
每一次聲響，便有一點星光墜落。
脆響不斷，眨眼之間，天上已星落如雨。
陳亦這才站穩，驚疑未定地看著恢復如常的夜空，星光依舊點點生輝。
沒能深究剛才究竟是什么手段，便聽老道叫道：“貪心的小和尚，老道這紙驢兒便借你一用，你可別強占了去，可是要還與老道的。”
老道一揚手，那紙驢穿空而至，飄入陳亦手中。
“喂這驢兒一口水，天地之大，任你遨游，哈哈哈哈，去吧！”
陳亦便覺一陣清風撫過，便覺天地轉換，眼前再也不見老道老婦。
不過他也不敢耽擱，雖然他現在好像脫離了老婦的手掌，可老道既然把紙驢給他，當不是無意之舉。
看著手上的紙驢，陳亦摸了摸后腦殼，眨了眨眼……
口水濺落，紙驢變做一篷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