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九章 斬手(上)

(又犯錯了,薛寶琴應該叫薛業謹……小名謹哥兒。我也不知道前天寫那章的時候腦子里到底在想啥,昨天跟上去的時候覺得可能有問題,就往前面翻,然后又沒有翻到,然后寫的時候領導在旁邊看,說這名字,嘖嘖……真是。我對她說,難道還有人會不喜歡薛寶琴的嗎?感謝書友:施公子與七十二杯酒的指正,我昨天很快就改了,希望大家沒看到……)

“這位教習以及那些學生,是我同意他們回來的。”

“關于薛家孩子的事情,他也稟過我。”

“如果有錯,錯在我,還請教宗大人見諒。”

聽完這三句話,陳長生望向那位叫梅川的主教的視線變得有些不一樣。

梅川主教的談吐很溫和,氣度很瀟灑,禮數很完美,哪怕說話的對象是陳長生,依然有種不卑不亢的感覺。

陳長生覺得此人的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最關鍵的問題是——國教學院什么時候多了一位教諭?

蘇墨虞說道:“你是教諭,為何教習縱容那些學生行惡,你非但不予懲誡,反而要包庇他?”

梅川主教平靜說道:“國教學院神圣之地,豈能允許罪臣之子褻瀆?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學院考慮。”

陳長生看著梅川主教,那種熟悉感越來越明顯。

梅川主教微微一笑,準備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

他看著很平靜,實際上還是有些緊張,畢竟他做的這些事情,極可能得罪教宗陛下。

更重要的是,他還準備借這件事情以及隨后的那些說辭,再加上雙方之間的關系,以圖得到更多好處。

遺憾的是,陳長生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陳長生隱隱有種感覺,如果與對方談下去,最后只會得出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某種結果。

換句話說,這位梅川主教主動現身前已經準備好了這場談話的進程與節奏。

最擅長打斷談話節奏與進程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蠻不講理、橫沖直撞的人。

陳長生不行,但國教學院從來都不缺少這樣的人物。

他望向蘇墨虞問道:“他人呢?”

蘇墨虞指著后面說道:“昨天晚上喝多了,在里面睡覺。”

“喊他起來。”陳長生說道:“我記得這好像是院監應該管的事。”

國教學院的院監,是唐三十六。

說到不講理這四個字,還真沒誰比他更擅長,誰讓他有錢呢?

唐三十六揉著眼睛、披著睡衣走到屋里,聽完蘇墨虞簡單的描述,打了個呵欠。

然后他望向那名縱容學生毆打欺辱薛業謹的教習,說道:“滾。”

他的聲音不是很響亮,當然不像響雷,只是非常清脆,就像是剛泡了一晚上的白蘿卜被咬斷了。

那名教習頓時汗出如漿,看了眼梅川主教,不敢作任何耽擱,趕緊退了出去。

三年前,他就在國教學院做教習,很清楚這位院監大人的脾氣。

如果他這時候不趕緊離開,然后滾出國教學院,那么這輩子都可能再沒有機會滾了。

梅川主教微微挑眉,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年輕的唐家公子哥居然在國教學院里有如此威望。

唐三十六望向他。

梅川主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對方開口說滾,自己應該怎樣微笑,才能顯得毫不在意。

但唐三十六沒有說那個字,而是問道:“你誰啊?”

梅川主教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說道:“我是國教學院的教諭。”

唐三十六說道:“國教學院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教諭,居然我都不知道?”

能被教樞處派到國教學院如此重要的地方做教諭,梅川主教的來歷自然不尋常。

所以唐三十六不準備問對方的來歷,也不準備讓對方有機會說什么。

這正是陳長生讓他出面的原因。

但梅川主教的反應比想象的還要快。

他沒有理會唐三十六,望向陳長生說道:“故梅里砂大主教是我的伯父。”

原來是梅里砂的侄兒。

果然如此。

陳長生的猜測得到了證明,自然明白了蘇墨虞為何那般為難。

整個大陸都知道梅里砂與國教學院和他的關系。

房間里安靜了很長時間。

“我只想問一句話。”

唐三十六看著梅川主教說道:“你為什么同意那些教習與學生回來。”

梅川主教神情不變,平靜應道:“教樞處的決定,必須服從陛下的旨意。”

這句話不算錯。

國教學院是青藤六院之一,由離宮直接管轄,但終究是在京都,在大周的土地上。

問題在于,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皇帝陛下的旨意,這只能是商行舟的意思。

“我明白了。”

唐三十六表現的也很平靜,對梅川主教說道:“能不能麻煩您暫時離開,我們好商量一下。”

梅川主教微笑說道:“那是自然。”

說完這句話,他向陳長生行禮,然后退了出去。

房間再次安靜了很長時間。

唐三十六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沉默不語。

莫雨在信里沒有提過這些事情,因為她畢竟不是國教中人,無法知道那些隱藏在水面下的暗涌。

但他們都很清楚,問題就在教樞處。

教樞處管理著青藤五院,是離宮里最重要的圣堂,在國教里的地位極其特殊。

前后兩任執掌者,梅里砂與茅秋雨都是地位最高、資歷最老的大主教。

教樞處一直處于國教舊派的勢力范圍內,與凌海之王、司源道人為代表的國教新派,已經對峙了很多年。

在國教學院新生的過程里,教樞處與故梅里砂大主教,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

在普通人看來,教樞處當然應該像以前那樣,支持國教學院,支持已經成為教宗的陳長生。

陳長生卻清楚并非如此。

當初國教舊派勢力之所以支持國教學院,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他的老師。

換句話說,他們一直支持的都是他的老師。

對他們來說,國教學院從來都不是陳長生的,更不是唐三十六這些年輕人的。

從始至終,國教學院都應該是商行舟,是那些當年殉教故友們的。

陳長生離開京都的三年里,離宮啟陣自封,誰想把手伸進去都比較困難。

但教樞處在離宮之外,在商行舟的威望與手段之下,國教舊派勢力,對教樞處的控制力度越來越強。

他們當然想要重新奪回國教學院的控制權,最差也要重新擁有足夠的影響力。

蘇墨虞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相當不容易。

唐三十六看著蘇墨虞問道:“茅院長?”

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蘇墨虞說道:“茅院長閉關已久,這些事情應該與他無關。”

聽到這個答案,無論唐三十六還是陳長生都松了口氣。

但國教學院現在面臨的問題還是很難解決。

教樞處或者說商行舟的手段很老辣,推出來的這位人選很棘手。

就連唐三十六都沒辦法喊對方滾。

畢竟梅川主教是梅里砂的親人。

唐三十六看著陳長生說道:“但這里是國教學院。”

陳長生沉默了很久,說道:“是的。”

唐三十六說道:“我沒有讓他滾,是因為我知道,那沒有意義。”

陳長生又沉默了會兒,說道:“是的。”

唐三十六轉身向屋外走去。

蘇墨虞隱約猜到唐三十六準備做什么,神情驟變,起身準備阻止。

但陳長生沒有再說話。

蘇墨虞聲音微顫說道:“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