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非要與天下人為敵，而是天下人在跟朕作對。”
朱厚照淡淡的道，眉宇間殺氣縱橫：“他們拿了太多他們不該拿的東西，是時候吐出來了！”
“陛下難道就不怕矯枉過正，引起兵變嗎？”
“兵變，哈哈......”
朱厚照忍不住笑了，這天下間他最不怕的就是兵變。
九邊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九邊不亂，誰又能跟他動刀子，是藩王集團，勛貴集團，文官集團，亦或者是江南那幫只會清談扯淡的士紳集團？
李東陽陡然反應過來，是啊，別的皇帝或許害怕兵變，朱厚照卻絕不會，掌握九邊軍隊，就等于掌握了全部的話語權，誰不服就滅誰！
有兵的人才是掌握大局走向的存在。
這場無形的戰爭其實早在一開始，各方勢力集團就沒有了贏的希望。
“陛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布局的？”
李東陽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朱厚照神情有些唏噓，他走到這一步也不容易啊！
上位之初，處處受到掣肘，完全掌握錦衣衛，東西兩廠，從當時的內閣三巨頭奪過部分權柄之后，他有過許多計劃，然而無一例外，全部以失敗告終。
他想要出海，搞搞殖民什么的，結果大明寶船制造圖紙，航海信息，及海外列國資料全讓劉大夏毀了，殖民計劃無疾而終。
他想要鉆研格物之道，研究火炮，槍支，戰艦，結果更是讓他絕望，沒有專業的技術人才，沒有一定的資料參數，就想一步登天，根本就是白日做夢，錢投進去了不少，收獲卻是狗屁一堆，制造出來的火炮要么射程不達標，要么大規模炸膛。
他想要改革軍隊，結果不管是勛貴，還是文官，都不約而同的反對，一者在吃軍隊里的好處，一者不想武將群體再次站起來跟他們對抗，改革軍隊也就胎死腹中。
經過一次次的失敗之后，朱厚照深深地明白，在這個時代，他的很多想法都是行不通的，他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得變，將大明來一次徹底的大換血，他才有可能實現他的君臨天下。
所以才有了這些年的布局，擊潰草原，攻伐扶桑，鎮壓西南土司，借寧王造反之由清理江南士紳，擊潰沿海豪門，全都是為了變法而進行的前奏，借著數次的大動作，他掌握住了九邊，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奠定了變法的基礎。
從變法一開始，他就已經成功了大半，經過數次打擊，勢力大不如前，影響力逐漸被以王陽明為首的少壯派官員壓制的各方勢力已經反抗不了他的意志，就算能夠鬧騰一時，也抵不過滾滾大勢的碾壓。
至于他一開始為什么不對京師三大營下手，而是選擇了九邊，原因也很簡單，三大營已經爛透了，就算掌握了又能怎樣，一群老爺兵豈能成大事。
其二，防備各方勢力狗急跳墻，勾結外敵作亂，這樣的事情他們絕對做的出來，只有掌握住九邊，將外敵完全鎮壓了，他才能放下心來進行變法。
掌握九邊，是他變法的重中之重，整個過程只有王陽明一個人清楚，也正是因此，不管是出征草原，攻伐扶桑，亦或者鎮壓西南土司都是王陽明領兵，也唯有王陽明才能幫他將九邊把控在手里。
九邊，錦衣衛，東西兩廠，還有安插在各地為官，提倡知行合一的心學門徒，才是他敢推翻朱元璋朱棣留下的政治體系，大行變法的最大底氣。
“陛下就不怕遭到反彈嗎？”
李東陽再次問道，他好像忘記了來見朱厚照的目的，只想聽聽自己這個學生究竟在醞釀怎樣的驚天謀劃。
“怕......”
朱厚照意味難明的笑了笑。
但凡變法者，必將觸及舊勢力的利益，一旦遭到反彈，后果不堪設想，先秦之商鞅，前宋之王安石，無不以凄涼慘淡收場。
典型例子在前，他焉能不知道變法會遭到舊勢力瘋狂反彈，但他不怕，王陽明也不會怕，他要君臨天下，王陽明要實踐心中的理想與追求，有什么好怕的，各方勢力皆冢中枯骨，只會被他們引導的大勢碾碎，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一個坐擁天下，號稱天命所歸的皇帝，一個集心學之大成，才學能力無出其右，不遜孔孟的在世圣人，要是連一群說聰明不聰明，說蠢不算蠢的貨色都玩不過，他們也該找把刀自己了斷了，活著也沒意思。
“陛下已是天命所歸，何苦行此冒險之舉。”
李東陽神情苦澀，親手教出了一個能夠把文官集團徹底摧毀的學生是個什么感覺，他如今算是嘗試到了！
九邊被朱厚照掌控，各地官員悄無聲息的變成了王陽明心學一脈的士子，文武皆不占優勢，這樣的情況下，文官集團焉能是朱厚照的對手。
先秦之老士族，就是文官集團的榜樣。
“天命所歸，這話老師相信嗎？”
朱厚照冷笑道：“如果朕真的是天命所歸，那為何天下人都想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為何僅僅一個變法，就讓那么多人急得上躥下跳，這其中究竟牽扯了多少利益往來。”
天命所歸，這四個字忽悠一下底層百姓還行，可實際上誰信誰就是傻子，遍觀歷史，相信天命所歸的皇帝，十個有九個都是廢物，也只有廢物才會借虛無縹緲的天命，來鞏固自己的權位。
朱厚照明顯不是傻子，更不是廢物，他不信天命，他只信自己。
“唉......”
見朱厚照這副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姿態，李東陽長嘆了一口氣，將內心想要勸說朱厚照放文官集團一馬的話收了回去。
布局多年，只為一朝爆發，朱厚照是絕不會輕易放過文官集團的，畢竟大明諸多毒瘤之中文官集團可是與藩王集團并列前二的存在，輕易就放了文官集團，那朱厚照變法又還有什么意義。
變法，總是需要人命獻祭的，藩王集團不管怎么說都大明皇室后裔，朱厚照可以打壓，卻不能肆意屠戮，文官集團就成了最好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