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委員長說完,便停住了話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唐秋離,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自己最希望得到的答案,話雖然說得隱晦,但相信以唐秋離的政治智慧,能夠理解是怎么意思。
在約見唐秋離之前,蔣委員長跟張群,以及心腹的黨政軍大員們,經過多次商議,對于爭取唐秋離站在國府一邊兒,做了三種估計,最好的一種,是唐秋離以及麾下的數百萬精兵強將,歸蔣委員長所用,一切都好辦了,有了百戰之師的獨立師部隊,滅掉軍隊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第二種,是基于唐秋離不肯出兵,幫助國府討伐軍隊,那么,至少也要爭取唐秋離,不偏向,采取兩不想幫的中立立場,國共相爭,各憑本事,雖然有困難,但憑著休養生息多年的中央軍,滅掉軍隊還是很有把握的,尤其是國府還搭上一個強有力的外援。
第三種,也是最壞的結果,就是唐秋離的屁股完全坐到那一邊去,果真如此,對于國府和國民黨來說,不亞于滅頂之災,仗都不用打,就敗了,哪怕是有那個強有力的外援都不成,畢竟,外援不可能直接出兵中國,幫著國民黨打內戰。
蔣委員長和幕僚們,定下的策略是,爭取第一種結果,次之則是爭取唐秋離保持中立,兩不想幫,避免最壞的第三種結果,本來,蔣委員長是想與唐秋離嘮嘮家常,拉進關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潤物細無聲,把這個手握數百萬精兵強將的唐副委員長,拉到自己的陣營里來。
可是。一見面兒,唐秋離就直奔主題,把蔣委員長預先準備好的說辭。都憋回肚子里,只好在沒有前戲的情況下。攤牌了。
“嗯?”唐秋離的目光一凝,渾身的汗毛頓時炸起來,一陣戰栗瞬間掠過心頭,他終于明白了,蔣委員長為什么要在中常委會議召開之前,約見自己,是想知道自己的態度,甚至。什么中常委會議都是幌子,要自己的態度才是真。
所謂的外患,當然是日本人,自己已經解決掉了,那么,內憂則是呼之欲出,無非是勢力罷了,看來,他蔣某人要對動手啊,甚至是已經開始了動手的準備。只不過,他看不準自己的步子,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而自己這個實力派。則是決定國共是否爆發內戰的根本因素,如果自己反對,蔣某人絕不敢向動手,獨立師主力兵團雖然都在海外,但拉回國內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偏安大西南的幾百萬中央軍,不是對手。
唐秋離內心里不免唏噓不已,歷史的走向如此的頑固,盡管隨著自己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歷史的軌跡,但再改變了之后。依然回到原來的軌跡上,比如。一觸即發的國共內戰。
就唐秋離的本意而言,絕不想看到內戰的發生,但是,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在國內,與國共兩黨爭奪天下,獨立師勢力早晚要退出中國大陸,在海外建國,那么,自己離開國內之后,國共兩黨是否還會為爭天下而大打出手,他不知道?
以自己現有的實力和能力,是否能為國共兩黨捏合一個兩黨執政的聯合政府,有可能,但難度極大,國共兩黨的執政理念和黨的宗旨,截然不同,勉力捏合在一起,最終還是刀兵相見的局面,況且,國民黨已經爛到根子里。
一瞬間,唐秋離陷入兩難的境地,他不希望看到國共兩黨爆發內戰,但對以后是否依然會爆發內戰,不敢妄下結論,而且,奇怪的是,蔣委員長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底氣,急著與開戰?
畢竟,中央軍是什么德行,國人盡知,整個中國大陸的抗日戰爭,中央軍都是躲在大西南,盡管實力沒有受損,還大幅度增加,但沒上過戰場的,沒見過血的部隊,其戰斗力可想而知。
驀的,唐秋離想起了情報處的那份情報,張群和陳誠,最近頻繁的與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接觸,莫非,蔣某人要對動手的底氣,來自于德國人,來自于希特勒的幫助亦或是承諾?
“好啊!德國人的手,悄無聲息的伸到中國大陸來了!”唐秋離的心頭,涌起一股怒氣,不過,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現,還得跟把戲演下去,看著蔣委員長希冀的目光,故作不解的說道:“請恕秋離愚鈍,所謂的‘內憂,’指的是什么?”
頓時,蔣委員長氣得兩眼冒金星,這個混蛋小子,真是滑頭,以你的政治智慧,能不知道我話里的含義,裝什么糊涂,非得逼著我把話挑明了嗎?
這會兒,便看出來張群的功力來,他急忙接過話頭,道:“唐副委員長,毋庸諱言,內憂正是目前的勢力,為了國家之命運,內憂必除!對此,想必身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的您,也是深明其意吧?”
不用說得過多,張群是個超級高手,寥寥數語,便把問題直接挑明了,逼著唐秋離必須拿出明確的態度來,也沒說什么一個政黨、一個國家等道理,在場的三個人,都是站在民國政壇頂尖的人物,何須太多的廢話?
唐秋離必須要表態了,他平靜的說道:“深明其意?蔣委員長,秋離不想看到國共兩黨爆發內戰,戰端一開,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我態度是,絕不參與內戰,還有一點,必須當面講明,秋離志不在國內,自然不會參與國共兩黨之間的矛盾!”
“不過,若說國家之命運,秋離還是要提醒蔣委員長一句,不是掌握在某個人亦或是某個政黨手中,順應民意,民意不可違,再有,不可輕言對開戰,請蔣委員長三思!”
見唐秋離這么說,蔣委員長和張群兩人,自然是相當的失望,但失望之中也帶著某種輕松,沒有再做進一步的勸說,都是政治上的老手,既然事不可為,不做無謂的努力,話到此處,已經沒有什么可談的了,唐秋離便起身告辭,自始至終,蔣委員長也沒再提起什么中常委會議。
看著唐秋離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里,蔣委員長的臉色,算不上有多好看,搖著頭道:“可惜了,不為我所用,又不能鏟除!”
“委員長,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張群實話實說,“能夠爭取到他中立,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勝利!”
蔣委員長的眼中,閃爍著灼灼精光,對張群說道:“岳軍,你敦促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希特勒答應援助我們的價值三十億馬克的軍火,必須在明年上半年,全部運抵中國!對一戰,勢在必行!”
唐秋離在重慶停留了僅僅兩天時間,期間,蔣委員長再也沒有召見他,那些曾經登門拜訪的各個派系大佬們,也再也沒有露面兒,下榻的賓館前,可謂是門前冷落車馬稀,與前一天的熱鬧光景,真是天壤之別!
對此,唐秋離洞若觀火,絲毫沒有失落的意思,還不是自己的那句“志不在國內”的話,讓那些各個派系的大佬,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可以交好和依靠的價值,倒是很現實的一幫人,世態炎涼莫過于如此!
兩天之后,唐秋離乘坐專機,離開重慶,飛往定邊,這一把更慘,到機場送行的,僅有張群一個人,倒是張群熱情依舊,執足了下屬之禮,一直到自己登機,看著專機在跑道上滑行,還沒有離開。
離開了重慶,唐秋離似乎有一種解脫之感,呆在重慶,那種氛圍讓自己很是不舒服,他也不為自己對蔣某人的表態而有什么內疚,歷史就是歷史,有著自己固執的軌跡,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順其自然,國共兩黨一戰,不可避免!
專機在定邊機場降落,按照唐秋離的習慣和脾氣,定邊的軍政官員都不敢來機場迎接,搞什么場面,何況,他也沒有通知定邊軍政委員會一方,不過,梅婷、梅雪和劉心蘭事先得到消息都來了,此外,山虎的未婚妻歐陽蘭,臉色緋紅。神態羞澀的也出現在機場,顯然,是別梅婷她們幾個給拉來的。
一下專機,唐秋離就看到了歐陽蘭,拉過來山虎,低聲道:“虎子,歐陽來接你了,你小子好福氣啊!從現在起,你放大假,諸事莫管,一心準備當新郎官兒吧!”
“那哪成!”山虎下意識的說道,隨即,又反應過來,道:“也是啊,在定邊,你的安全還用得著我操心!”
見歐陽蘭笑顏如花的朝著自己走過來,山虎渾身的骨頭都輕飄飄的,咧著大嘴樂,扭頭對唐秋離喊了一句,“那我就跟歐陽先走了啊!”然后,就奔歐陽蘭去了。
“見色忘友!”唐秋離氣憤的喊道,梅婷她們三個過來,正好聽到他的喊聲,便奇怪的問道:“你說誰見色忘友啊?”
“還不是山虎!”唐秋離下意識的說道,又馬上更正,“開玩笑的話!”
見此,三個女人對丈夫好一頓調笑,在車里,唐秋離問道:“虎子的婚禮,準備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