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指參謀長楊克天少將,站在色愣格河南岸的一處高地上,四下打量自己部隊將要使用的阻擊陣地,嘴角不住的抽搐,一句話,太震撼了。
遍地的大坑,翻出來的泥土和沙石,不規則的散落在四周,偶爾可以看見斷為幾截的木材,被泥土掩埋之后,露出一角的殘破軍裝,總而言之,這是被暴力改變了原有地形地貌的區域,楊克天無法想象,當初,劉弘章他們撤離的時候,到底使用了多少炸藥,才會把這塊地方,炸得跟月球一般的荒涼?
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自己的部隊,無法利用現在的地方,修筑防御工事,泥土都被炸松了,找不出一塊兒完成的石頭,即使是勉強修筑工事,挖掘戰壕,進度保證飛快,但卻扛不住蘇軍的幾發炮彈。
楊克天為此頗傷腦筋,最后,他想出個辦法,還修筑什么工事啊,挖什么戰壕啊,放著現成的一個坦克旅三百來輛坦克不用,那是不傻子嗎,于是,楊克天下令,所有的坦克一字排開,充當固定的碉堡,步兵就躲在坦克的后面,比泥土堆成的工事可強多了。
按照楊克天的打算,本來就不是什么阻擊戰,只要蘇軍一露面兒,就開始攻擊,撲上去狠打,不比在這防守堵口子強!按照師長的說法,主動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部署完部隊,楊克天又把目光,轉向了色愣格河北岸的戰場上,曾仕強的騎兵旅,五千多把馬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寒光。反復沖殺,攪起漫天的塵土,一遍遍的突擊蘇軍部隊,陣陣馬蹄聲和喊殺聲,看得楊克天渾身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拉過一匹戰馬,沖上戰場。
說老實話,自從到了東指擔任參謀長之后,見慣了機械化部隊,坦克轟鳴、卡車和炮車滾滾的場面,對于騎兵的認識。就是落伍的感覺,真正身處在戰場上,才會體會到,那種血脈賁張、暢快淋漓戰斗激情,馬蹄如雷、刀光如雪的視覺沖擊,“這才是男人應該干的事兒!”楊克天嘴里“嘖嘖”有聲。
“報告參謀長。師指戰況通報!”一個上尉參謀大聲報告到。
楊克天放下望遠鏡,接過電報,“戰況通報,我直屬兵團自發起進攻之后,以重創蘇聯外高加索軍區部隊,蘇軍殘余兵力已經不足六萬人,今天中午十時左右。我航空兵混合機群,又對倉皇撤離的蘇軍,進行大規模空襲,根據蘇軍現在的撤退速度,預計在今天下午五時許,可與你部遭遇,望做好戰斗準備!”
楊克天一拍大腿,連聲說道:“完了,完了!”邊說邊搖頭嘆氣。
參謀奇怪的問道:“參謀長,發生什么事情了?”
楊克天瞪大眼睛說道:“還不明白?一共就剩下不到六萬蘇軍。又遭到樂一琴航空兵的狂轟濫炸,再加上,東路和西路突擊集團的兩面夾攻,巴特爾指揮官的裝甲兵部隊和直屬兵團的三個機械化旅正面猛打,你說。到了咱們這兒,還能剩下多少人?恐怕連塞牙縫都不夠吧,緊趕慢趕跑了兩天的路,就撈著這么點實惠,虧大發了!”
楊克天正在這懊悔呢,外蒙古邊防軍第三騎兵旅旅長曾仕強少將,帶著滿身的硝煙味兒,在十幾名騎兵的護衛下,打馬飛奔而來,到了楊克天面前,飛身下馬,立正敬禮,“報告楊參謀長,外蒙古邊防軍第三騎兵旅旅長曾仕強,完成殲滅蘇軍一個步兵師的任務,前來請示下一步行動!”
楊克天羨慕的看著,馬刀上還殘留著血跡的曾仕強,說道:“曾旅長,打得漂亮啊,一個蘇軍步兵師,兩萬左右人,不到兩個小時,就全都干掉了,騎兵不簡單!”
曾仕強謙遜的一笑,說道:“這不全都是騎兵的功勞,在我們騎兵沖鋒之前,東指第十一旅的一頓炮彈,已經把老毛子打得只剩下半條命,我們騎兵不過是撿個便宜罷了!”
楊克天笑笑,問道:“曾旅長,戰果如何?”
曾仕強不大滿意的說道:“俘虜了六千多人,其余的,不是被炮彈炸死了,就是倒在馬刀下,也奇怪了,不是沒跟蘇軍交過手,按理說,不應該這么軟吶,這么著也得招架兩個回合,這幫老毛子可好,馬刀都到了脖子上了,連槍都沒舉起來,光顧著抱著腦袋逃命了,不禁打,不過癮呢!”
楊克天大笑著說道:“曾旅長,根據師指提供的情報,咱們面對的這個蘇軍步兵師,是由后勤和輜重兵組成的二流部隊,匆忙拉上陣來,能有多少戰斗力,對了,曾旅長,有個比較麻煩的任務,需要你們騎兵旅來完成!”
曾仕強精神一振,立正回答道:“楊參謀長,有什么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們第三騎兵旅,保證完成任務!”
楊克天沉吟一下,說道:“曾旅長,從南面撤過來的蘇軍,再有四個多小時,就和咱們碰上了,一場大戰即將爆發,咱們身邊留著六千多蘇軍俘虜,也不是回事兒啊,我考慮,你們騎兵旅馬上押解戰俘,避開正面戰場,把六千多蘇軍戰俘,安全送回庫倫,你看怎么樣?”
楊克天是用征詢和商量的口氣,帶著對曾仕強的尊重,軍銜兩人都一樣,都是少將,可若論起軍中的資歷來,楊克天可就差得遠了,曾仕強在獨立師前身,血手團騎兵大隊擔任中隊長那會兒,在白山黑水間,和日本關東軍浴血拼殺的時候,楊克天還是個沒出校門兒的學生,曾仕強的肩章上,掛上一顆金星的時候,楊克天才是師指作參謀處中校副處長。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曾仕強都是楊克天的軍中前輩,是跟隨師長從東北進關的那批老人兒之一,值得楊克天尊重,如果按照作戰序列,曾仕強現在歸楊克天指揮,不用商量,一道命令就可以,但楊克天還是采取了尊重曾仕強的方式。
曾仕強深深吸一口氣,他聽得出來,楊克天的語氣之中,沒有硬邦邦的命令,沒有上司對面下屬的居高臨下,但是,對于一位渴望戰斗的老兵,一位騎兵將軍來說,馬上就要爆發的戰斗,深深的吸引著自己,這時候,離開戰場,押送戰俘,讓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曾仕強看著楊克天,滿眼的真誠,說道:“楊參謀長,按照師長的命令,外蒙古邊防軍第三騎兵旅,劃歸色愣格河南岸突擊集團作戰序列,你的命令,我應該無條件執行,但是,我還是冒昧的提出來,請允許我們第三騎兵旅,參加完這次圍殲蘇軍外高加索軍區部隊的戰斗之后,再押送戰俘回庫倫!”
“楊參謀長,外蒙古邊防軍四個步兵旅,在色愣格河南岸,就是咱們腳下的這塊土地上,浴血奮戰了一周多的時間,有多少戰士的鮮血和生命,留在這里,孫振邦司令官,就是在這里身負重傷,差點兒沒了命,這一切,都是蘇聯外高加索軍區部隊造成的,您說,即將手刃仇敵,為犧牲的戰友報仇的時候,我們能離開嗎!”
“我不是違抗您的命令,而是請求楊參謀長,給我們第三騎兵旅,一個機會,本來,外蒙古的土地,就是我們守護的家園,現在,還讓我們親手結束闖進家園的敵人的生命吧!”
楊克天無語,內心卻被一種異樣的情緒感染著,曾仕強的話,已經說到讓自己無法拒絕的程度,同為軍人,更加理解一個軍人馳騁沙場的心愿,外蒙古邊防軍駐守的,就是外蒙古地區,這里,是他們的家園,又怎么能忍心拒絕,保衛家園的戰士,消滅入侵者的渴望呢!
楊克天微笑起來,說道:“曾旅長,我理解你的心情,好,第三騎兵旅,將會出現在戰斗最激烈的戰場上,至于那六千多蘇軍戰俘,我會安排其他的部隊押送,曾旅長,第三騎兵旅,馬上渡過色愣格河,準備參加最后的殲滅戰!”
曾仕強眼中的火花一閃,“啪”的一個立正,大聲說道:“是,楊參謀長,第三騎兵旅,保證完成任務!”
隨即,輕蔑的一笑,接著說道:“至于那六千多蘇軍戰俘,楊參謀長,就不需要麻煩其他的部隊了,打完這一仗,全都弄到庫倫去,保證一個不缺,就這幫被打破膽、打丟魂兒的膿包,一個營的人看著,就足夠了!就算讓他們跑也不敢,馬刀的滋味,可比子彈要有威力得多!”
“嗨,都是師長的命令,不讓就地處置,要我說啊,按照處置小鬼子俘虜的辦法,賞一粒子彈,一了百了,哪有這么多的麻煩,還要分出人手看著他們,派那個營干這樣的活兒,都不樂意,也是個撓頭的事兒!”
楊克天嚇了一大跳,急忙說道:“曾旅長,您不會真的下這樣的命令吧?師長可是一再重申,不許處決戰俘,一律集中到庫倫戰俘營,留著蘇軍戰俘,有大用處!”
曾仕強大笑,翻身上馬,一勒馬頭,大聲說道:“楊參謀長,你也太小看我老曾了,這點兒覺悟還是有的,師長的命令,那個敢違抗,戰場上見!”
說完,猛地一策馬,馬蹄聲聲,帶著一股煙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