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松花江上
正文第一部松花江上
在南京召開的國防總動員會議上,閻錫山提出重新劃分北方戰區的提議,從大面兒上來說,挑不出毛病,可見,閻錫山是經過精心準備的,雖然各路諸侯都知道閻錫山的真實打算,也沒有出頭的必要,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態,靜觀事態發展。
唐秋離的神色,出乎他們的意料,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站出來駁斥,大家互相交換著眼神,都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唐副委員長打的什么主意,連蔣委員長也猜不透唐秋離的心思,只有唐秋離自己心知肚明,這事兒,不過是剛開頭,閻錫山沒有支持者,不會貿然提出這個方案的。
李宗仁站起來,各路大員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這位最近名頭極響的桂系首腦人物,很善于借勢,他在這種時候要發言,是支持閻錫山的提案,還是反對,他又是什么用意呢?都猜不透李宗仁的心思,只有劉湘暗暗點頭,徐州會戰,桂系和川軍,并肩作戰,才有徐州大捷,算是有一段香火之情,李宗仁的想法,也對劉湘透露過一些。
相比較閻錫山的精明得近乎貪婪,李宗仁顯得溫文爾雅,他先向大家點頭致意,才語調平穩的說道:“蔣委員長、唐副委員長,在座的各位,我比較贊同百川兄的提案,事實上,我徐州戰區,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徐州偏居江蘇一隅,而臨近山東和安徽兩省,部隊和作戰物資調運,路途遙遠,一旦有戰事,定會貽誤軍機。”
“所以,我提議軍事委員會,徐州戰區,應包括山東、江蘇、安徽三省之地,統一調度三省之人力、物力、財力,才能確保江南的北部屏障徐州無失,也好應對日后華北日軍的大規模進攻,為首都和淞滬地區,筑起一道堅固的防線。”李宗仁說完,朝著大家點頭,又向臺上的蔣委員長和唐秋離微微躬身,不帶一絲煙火的坐下。
閻錫山又站起身表態,“我個人非常贊同李長官的提議,這才是老成某國之言,非如此,華北局勢堪憂,我軍防區被人為割裂,一旦日軍發動進攻,首尾不能相連,東西無法呼應,局面必定危急,請軍事委員會認真考慮我和德鄰的提議。”
會議至此,各路諸侯們恍然大悟,也都明白了閻錫山和李宗仁的真實意圖,這兩個人,一定是私下達成交易,瓜分華北地區的幾塊兒肥肉,真夠狡猾的,可是,這些肥肉,都在唐副委員長的黃河流域戰區轄區之內,他肯拱手相讓嗎?
蔣委員長又一次看向唐秋離,他的心情頗為復雜,要說是對唐秋離槍斃湯恩伯,遣散第八軍團,心里一點兒芥蒂沒有,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另外,陳果夫固然不合時宜的說了蠢話,可有一句話說到蔣委員長的心里,那就是,唐秋離的勢力日漸擴大,隱約有和自己分庭抗禮之勢。
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殫精竭慮,絞盡腦汁,使盡了各種政治手腕,軍事手段,才降服了一個個對手,表面上統一了民國,做到今天的位子,根本不想再出現一個和自己平起平坐,哪怕是稍微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勢力出現,閻錫山和李宗仁的提議,是削弱唐秋離極度膨脹勢力的最好辦法,而且自己也不用做惡人。
可他也知道,唐秋離替江南擋著華北的近百萬日軍,就憑閻錫山和李宗仁,哪一個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一旦河南和山東劃歸兩個戰區,那唐秋離的黃河流域戰區,就形同虛設,倘若日本人在華北采取新的攻勢,唐秋離再負氣袖手旁觀,閻錫山和李宗仁抵擋不了幾天,華北日軍南下,自己只有拱手讓出南京和淞滬地區,往武漢一帶撤退的一條路可走。
因此,蔣委員長的心情極其矛盾,對日本人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蓄意挑起全面戰爭,維持原狀,哪有今天的煩惱,但是,他實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也采取靜觀其變的態度,看看唐秋離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究竟出那張牌。
閻錫山和李宗仁說出自己的提議,蔣委員長沒有表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唐秋離身上,這是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李閻二位,都是諸侯之中,重量級人物,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在唐秋離身上動刀,這事比較棘手。
唐秋離微笑著站起身,走到前面,面對各路諸侯,聲音清朗的說道:“閻長官、李長官所言極為中肯,一語切中要害,可見,二位長官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就當前的形式而言,為了抗擊日寇,別說是集數省之力,就是集舉國之力,也不為過,我們就是要傾舉國之力,和日寇血戰到底,直至把日寇驅逐出國土。”
各路諸侯一陣嘩然,瞠目結舌,唐副委員長就這樣把苦果吞下去了?閻錫山和李宗仁交換了一下眼色,都看得出彼此內心的意外,閻錫山那是一心想得到便宜,相比之下,李宗仁的心緒比較復雜。
他固然垂涎于山東的地理位置和富饒的物產,可也知道唐秋離不好惹,滄州一線,就有他的二十六萬大軍,臨來南京之前,得到情報,獨立師原參謀長李洪剛率領的二十九兵團六萬余人的兵力,已經進駐到山東沿海港口,擺明了獨占山東的意圖。
可是,李宗仁是個不肯輕易放棄的人,得到山東,桂系在中原地區,就可也取得立腳之地,進可攻、退可守,占盡地利之便,一旦時局有變,問鼎中原就會搶占先機,所以,只要有一線可能,李宗仁不會放棄對山東的企圖,正好,那個著名的鐵算盤閻錫山找上門兒來,雙方有共同的利益,一拍即合,李宗仁才有不惜和唐秋離翻臉的膽量,現在,唐秋離這樣回答,讓他立生警覺,以他對這位年輕的副委員長的了解,可不是輕易服輸的人,所以,李宗仁不動聲色,靜待唐秋離的下文。
唐秋離把每個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但是,任何戰略部署的調整,都要著眼于全局,從去年的七七事變開始,到去年十一月五日,華北日軍發起第二次攻擊時止,日軍采取的戰法,皆為全面進攻,西起山西大同,東至山東德州,綿延數千里的戰線,任何一點,都是日軍攻擊的目標。”
他微笑著問閻錫山,“閻長官,你是親臨戰場的人,日軍是否采取這樣的戰法?”華北各地打了幾個月,幾大戰役,盡人皆知,閻錫山撒不得謊,只好點頭,同時,心里隱約感覺不妙。
“若是依照閻長官和李長官的提議,一條戰線,劃為東西兩部分,西側歸閻長官指揮,東側歸李長官指揮,那我華北獨立師的部隊,身在何處?總不會退到黃河南岸,陜甘邊境去吧?倘若如此,日軍集重兵,攻你們二位長官的任何一個防區,試問二位長官,面對華北百萬日軍傾巢來犯,你們哪一個可以抵擋得住?”
唐秋離的聲調并不高,語氣也很平和,可這樣的問題,卻讓閻錫山和李宗仁如坐針氈,面面相覷,他們心里很清楚,華北防務,獨立師是中流砥柱,晉軍和桂軍,頂多是敲敲邊鼓,幾場戰役,他們知道硬仗是誰打的,如果日軍真是傾巢來犯,他們知道自己的斤兩,根本抵擋不住,就算是把老本兒全用上,也頂多是多支持幾天而已。
唐秋離一番話,掐住了李宗仁和閻錫山的脈門,他們無言以對,地盤大固然好,可老本兒賠光了,再多的地盤有屁用,他們倆原本的打算,自己占著地盤,讓獨立師的部隊抗擊日軍主力。
唐秋離見閻錫山和李宗仁無言以對,也就不再客氣,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接著說道:“二位長官剛才之言,是缺乏全局眼光,黃河防線是一個整體,動一處則全線動,事關北方戰場的戰略態勢,二位長官的提議,才是人為割裂整個戰區,形成各自為戰的局面,浪費戰區的人力、物力、財力,給日軍攻我一點,創造機會。”
“因此,黃河防線不但不能劃為幾部分,反而要實行軍政一元化領導,形成最為緊密的整體,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轄區內的一切資源,所以,山西不再是一個單獨的方向,閻長官,你的部隊,要納入黃河戰區指揮部的統一調動之中。“
“徐州戰區,北有我獨立師東指和蘇魯機動兵團的部隊,南有淞滬戰區的中央軍部隊,磯谷廉介的第一軍被消滅之后,戰區已無面對之敵人,沒有存在的必要,應予以撤銷,李長官所部之桂軍和協調作戰的川軍部隊,可加入北線的滄州戰場,亦可加入南線的淞滬和杭州灣戰場。”
唐秋離這幾句話才是致命的,閻錫山交出軍隊,李宗仁從徐州走人,而且,所謂的軍政一元化領導,獨立師部隊沿著黃河一線擺開,轄區內的幾個省,都收入唐秋離的囊中,各路諸侯都有一種荒謬的感覺,這位年輕的唐副委員長太厲害了,連消帶打,不但分毫未損,還讓閻錫山和李宗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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