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溝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溝塘子,一條大車道,在溝底蜿蜒通過,南北寬約有四五里地,形成了一小塊兒狹長的平原,近處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叢,遠處盡是些高高的大山,山坡上長滿了茂密的松林,山林警察隊的駐地就在坐北朝南的山根下,背風,暖和,老大一溜木刻楞的房子,一個大院兒,還有一個小崗樓子,大門口掛著一盞雪亮的汽燈,照的營房里外通亮。
隊員們借著風聲掩蓋了腳步聲,悄悄摸到了大門口,悄無聲息的伏在雪地上,對營房形成了包圍之勢,如果這個時候有心看,原本平整的雪地上,忽然多出不少雪堆,每個雪堆后面都是一對兒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門口的倆哨兵。
也可能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這山林警察隊的駐地戒備并不森嚴,門口兒的倆哨兵斜背著大槍,來回溜達,嘴里哼著小調兒,叼著的煙卷,在黑夜里暗紅的火頭一閃一閃的,目標特別明顯,還相互逗著閑嗑,“唉,張二哥,你說這天兒冷的蝎虎,小北風像她媽刀子,咋輪上咱哥倆兒倒霉,下半夜的崗,這正是鬼齜牙的時候,”“行了,王老弟,你就別埋怨了,在暖和屋里喝燒酒、抽大煙、摟著女人睡熱炕頭的,不是咱哥們這樣的,那是當官的!好歹再站倆鐘頭,回去還能睡個回籠覺!”“也是,當官就是她媽好!張二哥,我前倆天去溝里屯子耍錢,可開了眼了,見著個漂亮的大姑娘,那模樣沒的說,趕明個兒咱哥倆不當班了,叫上幾個弟兄,去他家把這小娘們給辦了,可早點下手,別讓那些當官兒瞅著,那就沒咱哥們的份兒了!”“成成,見者有份兒啊,你小子還行,沒吃獨食兒,夠哥們!
這倆兵痞在那嘮的熱乎,嘴里是越說越下道,凈不是人話,看來這倆小子平時沒少干那些個缺德事兒,說話動靜還挺大,順著北風飄出老遠,隊員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心里那個氣呀,要是目光能殺人的話,這倆小子身上早就穿上幾十個窟窿,他倆哪知道在雪地里埋藏著一群要命的祖宗,索命的閻王,就憑他倆今晚的這些話,小命兒算是交代了,唐秋離感覺到趴在他身邊的小玲身子明顯的顫抖起來,是被那倆兵痞的話給氣的,他輕輕的拍了拍小玲的背,給她一個安慰,小玲的情緒平靜下來,不過,明顯是把火兒壓在心里了。
山虎就在唐秋離的身邊趴著,見到這種情況,抬身就要往前爬,那意思是他要解決那倆放哨的,被唐秋離一把拽住了,他憑直覺感到并沒有這么簡單,雖說這伙兒山林警察原本是胡子,就現在也還是胡子,就是披了一身官衣,骨子里還是那味兒可綹子有綹子的規矩,胡子有胡子的做法,多年嘯聚山林,今個兒防備被剿,明個兒擔心火拼的,要是像現在這么稀松,那“占滿江”的名號也叫不到今個兒?指定有暗樁,可在那呢?
唐秋離努力在黑夜之中睜大眼睛,搜尋凡是認為可疑的地方正費勁兒找著呢?身邊的小玲捅了捅他的腰眼,順著小玲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離大門往東大約有一百多米遠的墻根兒下面,有一點極其微弱的暗紅,在黑夜里閃爍,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根本看不著,好險啊,果然有暗樁,要是光解決門口倆崗哨,暗樁在背后開槍,那隊伍會吃虧的,幸虧女孩子心細,讓小玲給發現了,唐秋離不由得伸過手去,握住了冰涼、柔軟的小手兒,小玲的手被唐秋離溫暖的大手握住,很是享受這種感覺,難怪說,男人身上三把火,我這手都凍得冰涼,可秋離的手咋這么暖和呢?
先不說這丫頭的想法,唐秋離發現暗樁的潛伏地點后,打著手勢叫秋泉帶著短槍隊去收拾門口兒那倆崗哨,他和山虎帶著四個人去收拾暗樁,看信號一起動手。
唐秋離他們悄悄摸到暗樁跟前,發現暗樁藏身的地方是個暗堡,順著槍眼看進去,暗堡里一共四個人,圍著一個挖的挺深的地爐子在那烤火,打外邊兒根本看不到火光,可能是剛才不知道那個家伙叼著煙,湊到槍眼前面往外看,被小玲看著了,要不,還真發現不了!你說這不是天意嗎,該著這伙兒胡子倒霉!
唐秋離打個手勢,四張弓拉開,鋒利的箭頭對準了里面的四個還不知道死活的家伙,見自己這面準備好了,他對著秋泉那邊發出了動手的信號,弓弦一響,四只箭準確的射中了那四個家伙的脖子,幾個人一聲沒吭,一頭栽倒在地上,手捂著脖子,在地上抽搐,還有個家伙趕巧不巧,一頭栽在地爐子上,當時烙的直冒青煙!眼見著沒命了,因為離得近,箭頭兒都打脖子前面透出來了,你說這勁頭兒該有多大?于此同時,靠近那倆崗哨的雪地上,忽然躍起了四塊兒雪團,這倆小子還在那發愣呢?哪來的這么大的風?把雪都成堆刮起來,正琢磨呢,沒等他倆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一涼,又那么一涼,滾熱的鮮血噴出老高,意識馬上模糊,小命兒就算是交代這兒了,什么大姑娘、小媳婦兒的,統統的沒機會享受,神馬都是浮云了!立即過來倆隊員,把尸體拖到一邊兒,拿起大槍,站在原來的哨位上。
咋回事兒?這倆家伙脖子咋涼兩回?原來啊,秋泉這組隊員,是倆人兒對付一個,隊員都恨這倆家伙牙根癢癢,本來一匕首就足以要了他們的命,可另一個隊員不放心,怕他不死,喊出動靜來,在那面又給來了一下,這才脖子涼了兩下,還不錯,沒遭啥罪。
隊員們的小心、謹慎是一方面原因,還有痛恨這倆家伙,恐怕是第一次殺人,心情過于緊張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這就不錯了,畢竟是一些十八九的大孩子,敢下得去這樣的手,而且手法干凈利索,足以讓唐秋離高興的跳起來。并且整個過程之中,一槍沒放,唐秋離最擔心的強攻,沒有發生,依然按照偷襲的計劃來。
見秋泉哥那邊也得手了,山虎打開進入地堡的門,唐秋離進來一看,當時冷汗都下來了,為啥?嚇人唄!咋嚇人了?原來這個地堡啊,不是在外面看到的倆槍眼,是四個槍眼,分別對著院里、暗堡正面、大門口和東面四個方向,大概嫌對著院里和大門口的槍眼往里灌風,拿一些破衣服爛被啥的給堵上了,就留倆槍眼來觀察外面情況。
暗堡里除了三只三八大蓋外,還有一挺輕機槍,好幾箱子子彈堆在墻角兒,要是沒有發現這個暗堡,隊伍光解決了門口的哨兵,外院子里面一沖,背后的機槍可就開火了,那隊員還不成了活靶子?這幾十號人大概都剩不下幾個!唐秋離能不害怕嗎?多虧得小玲了,這丫頭是福星啊!
唐秋離安排兩名隊員留守在暗堡里,監視周圍的動靜,輕機槍也留在這兒,他和山虎出了暗堡朝著對面的雪地一揮手,全體隊員一下子沖進了大院兒,分別控制了各個房間的門,戰斗進行到這兒,始終一槍沒放,可以說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唐秋離見小玲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想起了她發現暗堡的事兒,也不管在啥環境下,也不看跟前多少人,一把摟住小玲,在她的臉蛋兒上狠狠親了一口,這一下,不但小玲出乎意料,光在那發愣了,這壞蛋這是咋的了,也不看是啥場合,在啥地方?這丫頭心里那個甜,面上兒哪敢羞,親熱不有都是機會嗎,偏在這?真是個小壞蛋!就是隊員們也呆住了,嗬!咱指揮長真是厲害,不管在啥時候都能來勁兒,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啊,要不人家咋是指揮長呢!
唐秋離心情大好,來到一所比其他屋子都要大房子前,借著燈光一看,上面寫著日文“指導官”,知道這是日本鬼子派到這里來控制這伙兒胡子的,別看日本人表面上對“占滿江”咋咋信任,其實在骨子里,對中國人都抱著本能的不相信和蔑視,日本人都這德行,除了自個兒祖宗和混蛋同胞,幾乎不信任任何國家的人,有的只是利用,這“占滿江”死心塌地的為日本人賣命,也不成,這不,弄幾個鬼子在這當太上皇,你說這好好的中國人不做,偏偏給日本人當狗,圖個啥?這漢奸和民族敗類的想法,咱們普通人還真琢磨不透!
旁邊還有一間房子,上面寫著“大隊部”,這是“占滿江”呆的地方,要說這兩個月的訓練還真是沒白費,幾十號人進了院子,愣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唐秋離示意隊員悄悄的進到偽警察們住宿的房間里,把他們的槍弄出來,一定不要驚動他們。
隊員們忙著往外面抱槍,每間屋子里面都是兩鋪大炕,住著二十左右人,槍都齊刷兒的靠墻放著,開始進行的很順利,當到了最后一間房子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偽警察打著哈欠,睡眼星星走了出來,可能是尿憋的,要去茅房,猛的見到這么多人在院子里活動,嚇得哈欠當時就憋回去了,眼睛瞪得溜圓,張嘴就要喊,沒等他喊出聲兒,發覺自個兒嘴里多了一截涼哇哇的東西,這家伙也是玩兒槍的老手,馬上明白這是槍管,哪還敢喊那,一潑尿順著大腿就滴答下來,這回省事兒了,大冷的天,不用親自去茅房了,接著被一雙大手拽著頭發給提溜到院里。
原來是秋泉哥,也虧得他反應迅速,見這家伙一露頭兒,大嘴張著,那一聲聲是要喊,這哪行,你喊,不把俺們的計劃破壞了,順手把駁殼槍直接頂在他嘴里,也是有點緊張,再加上勁頭大了些,好懸把這家伙的門牙給卸下倆來。
唐秋離見抓到了活口兒,趕忙過來,就在原地,抓緊審問了一下,果然,那間掛著“指導官”的房子里,住著八個日本鬼子,都是在黑瞎子溝山林警察隊擔任各級指揮官的,領頭的叫山本正雄,是個少佐,可以說,整個山林警察隊是直接在日本人的控制下。
了解了基本情況,唐秋離安排隊員守在各個房間門口,遇到抵抗時,必須開槍!而且可以使用手雷,就是一點,保持絕對的火力控制,他到了那兩座房子前,示意山虎負責有日本人的那間屋子,他負責“占滿江”住是屋子。
唐秋離有自己的考慮,憑山虎的身手,日本鬼子不難解決,他擔心的是“占滿江”這個老胡子,那可是個很辣、狡猾的角色,怕山虎吃虧,所以,決定自己親自對付“占滿江”,這時候,只有最后一間房子里面的槍,沒有拿出來,看看天色,再過一會兒,就要亮天了,耽誤不得,多安排幾名隊員把守在那間房子前,并且調過去一挺輕機槍,自己的隊伍,完全控制了局面,也不怕驚動這幫偽警察了。
見山虎已經準備好了,他示意一下,和山虎同時抬腿,一腳就踢開了房門,借著屋子外面影影綽綽的燈光,見對面大炕上睡著倆人,并且被踹門聲給驚醒了,有個人影的手,已經往枕頭底下摸去,顯然是在拿槍,不愧是老胡子,反應夠快的,唐秋離還不想現在殺他,要在他嘴里了解許多情況,所以,唐秋離雙腿運氣,,身體像離弦的箭一樣,朝那個人影撲去,他有絕對信心在那個人影拿到槍之前,把他制伏,至于另一個,到現在還沒有動作,顯然是個不咋地的角色,不足為慮。
就在這時,外面的槍聲驟然響起,是駁殼槍連發射擊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機關槍的輕嘯聲和手雷的爆炸聲,咋回事兒?怎么這么大的動靜,是哪里出事兒了?槍聲咋這么激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