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撩了撩眼皮,淡聲道:“恒兒想在婚宴當日燃放煙花慶賀,我們寧王府在長安城是有頭有臉的,府上喜宴的排場自也要比旁人好。
宴后請眾人觀賞煙花,熱鬧隆重不說,也可彰顯我們王府的品味,于你們臉上也有光。”
林氏掃了云嫣然一眼,仿若施恩一般道:“只如今并非年節,如此多的煙花不好采買,恰好金府行商,此事便交給你去做吧。”
好像她將此事交給云嫣然已是天大的恩賜,云嫣然就該感激涕零,心存感激的接受。
云嫣然心中了然。
官府對火藥管控嚴格,是以這煙花并非誰都可制造買賣。
金家是皇商,這煙火生意也是其中一項。
年節時期朝堂還會放松一些政策,但如今非年非節,尋常商戶可弄不到這么多的煙花。
不過云嫣然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她想了想,彎起眉眼笑了,爽快的一口應下,“兒媳身為寧王妃,自有責任承應府中庶務,此事請母妃放心,兒媳一定盡力為之。”
見云嫣然應得痛快,林氏的臉色好了些,還給身邊的蔣姨媽使了一個眼色。
她這個婆母還是很有權威的,她想讓云嫣然做什么,云嫣然就得做什么。
“行了,沒什么事你就退下吧。”林氏擺擺手,態度隨意,仿佛并非在與自己的兒媳說話,而是在使喚一個下人般。
云嫣然嘴角笑意融融,她沒急著走,而是望著林氏不徐不疾的開口道:“母妃,只如今并非年節,火藥坊未開,只能調用各地庫存,是以這成本較之年節時會高上一些。”
林氏臉色一變,云嫣然則繼續道:“不過母妃放心,外祖父向來疼愛我,這價錢與外人比只能低不會高。”
“你……你還要收銀子?”林氏瞪著云嫣然,不滿到了極致,“恒兒可是王爺的親弟弟,親弟弟成婚你們還要斤斤計較區區煙花的錢。”
云嫣然不急不惱,仍舊笑盈盈的,“我身為郡王的長嫂,怎會不顧念親情。
母妃有所不知,以現下的行情這些煙花可以賣到兩倍的價格。”
話里話外皆是一副你撿了大便宜,給我感恩戴德的道謝!
林氏頓了一瞬,冷笑反唇相譏,“你真是好生不講道理,寧王府想買什么東西自有人巴巴的送上來。
我之所以尋你,還不是顧念著兩府的關系,想著幫你們金府清理一下陳年庫存。
眼看雨季就要到了,屆時煙花受潮,你們一文錢也賣不出去!”
云嫣然笑顏如花,“這個母妃不必擔心,金家從商多年,自有妙法,況且這煙花不似綢緞,花式過了便不流興了,待到年節時拿出來依然可以賣得很好。”
言外之意便是你愛用不用,不稀罕你幫忙。
見林氏一臉吃癟,云嫣然心情好了許多,勾唇道:“不過既然有人愿為王府免費提供煙花自然最好不過,我們王府地位雖高,但該省還是要省的。”
云嫣然說完福了一禮,莞爾道:“時間不早了,王爺也快回來了,兒媳先行告退。”
想讓從她身上薅羊毛,這夢做得也太香甜了。
討價還價,她還不賣了呢!
云嫣然飄然離開,氣得林氏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蔣姨媽冷眼旁觀,心中只嘆好生厲害的一個小女子。
偏頭看了看火冒三丈的自家妹子,薛姨媽搖了搖頭。
妹子在閨中時頭腦就不好用,得虧長了一副好容貌才被老寧王看中,過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個樣子。
“你這是何必呢!”蔣姨媽苦口婆心勸道:“王爺與恒郡王都是你的親兒子,你縱然偏心幼子,也不至于非與寧王鬧得如同仇敵一般,這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蔣姨媽實在不理解她的所為,就算身為父母難免有些偏心,但哪有不希望兒女好的,如她這般恨不得長子死了一了百了的她還真是生平僅見。
況且如今寧王救了太子有功,寧王妃的兄長又成了探花郎,正是如日中升之際,非但不拉攏反是還要樹敵,她想不明白。
林氏忿忿不語,憋了半晌只道了一句,“你不懂。”
蔣姨媽還要再勸,林氏卻揉起了頭,有氣無力道:“我頭有些疼,姐姐先回吧。”
本想在姐妹面前露個臉,誰曾想卻又被云嫣然折了臉面。
蔣姨媽嘆了一聲起身離開。
屋內只剩一人,林氏才咬牙切齒的摔了一個杯子!
蘇鈺哪是她的兒子,分明是來討債的災星!
若非是他,王爺怎么嫌棄她,甚至差點休了她。
她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在他們籌謀,可蘇鈺卻胳膊肘向外拐,向著那個賤女人,為她的兒子作證。
如今一看到蘇鈺,她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段晦暗的往事,想到婆母與夫君嫌惡的眼神,想到自己被禁足院中,連恒兒都不得相見的日子。
而蘇鈺不與她一條心,只有恒兒才會真心孝順她。
她恨不能再也不見蘇鈺,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徹底忘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云嫣然回到錦華院時蘇鈺正在喝茶,見她回來了然問道:“她又喚你過去了?”
云嫣然笑著點了點頭,“沒什么大事,就與我說些閑話而已。”
看云嫣然樣子便知她沒受欺負,蘇鈺便也不再發問,拉著她坐下,道:“今日二表哥來尋我了,他還是想入工部。”
翰林才是眾進士趨之若鶩之地,因為只有先入翰林方才有資格入內閣。
“二表哥雖聰敏,待人接物八面玲瓏,但他其實生性淡薄,并不喜歡追逐名利,他更傾向于做些實事出來。”她尊重也相信表哥的選擇,他去工部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蘇鈺瞇眼看她,語氣不明的道了句,“你倒甚是懂他。”
云嫣然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男人吃醋的樣子雖可愛,但總是吃醋她這牙有點受不了。
掌乾殿。
宣平帝看著吏部遞送上來的名單,唇畔凝著冷笑。
這份名單是吏部給新科進士們安排的官位,這般看著沒什么問題,但他一早便讓錦衣衛留意各府進士的情況,這才知道獻王竟給他的人皆安插進了翰林。
“昭郡王的前車之鑒,獻王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啊。”
太監總管劉善不敢接話,見宣平帝面色不虞,他想了想岔開了話題道:“奴才倒是沒想到探花郎竟去了工部,聽說還是他求寧王暗中幫著操作的。”
宣平帝看著名單上的金寒時三字,一時哭笑不得。
第一次聽說求人操作自請去工部的,工部雖是六部之一,但因不涉朝政,是以一直是邊緣部門。
工部的大臣也多是年老的臣子,給他們一個職位養老而已。
他還真是不爭不搶。
宣平帝眼眸微動,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聽說恒郡王要迎娶錢府的小姐了?”
錦衣衛早已探明蘇恒與獻王來往密切,如今蘇恒又娶了錢府的小姐,目的不言而喻。
“回陛下,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