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見了公主府的帖子,當即笑道:“小姐,有了長公主殿下的帖子府中下人定不敢攔您!”
宋嫣然眸光微動,卻將請帖放在一邊,對阿芙道:“你去回長公主府的人,就說我在現在禁足在府,恕我不能出門見駕。”
語落,又取出兩盒香膏遞給阿芙,“把這個一并交給公主府的宮人。”
平樂長公主耐著性子等了半晌,卻見宮人獨自歸來,手里還抱著兩盒香膏。
平樂長公主蹙眉,問道:“人呢?”
宮人垂首回道:“回殿下,宋三小姐被禁足府中,目前還不能出府,只將這珍珠膏交給奴婢,還讓奴婢轉告殿下不要擔心她,她在府中一切安好。”
“安好?”平樂長公主大怒,拍案道:“都被禁足了還說安好?
分明是宋清君豬狗不如,做出那般薄情寡義之事,竟還敢遷怒到旁人身上。”
平樂長公主抬頭看向宮人,聲音冷戾,“你再帶幾個人一道去,將宋嫣然給本宮帶出來,本宮不信宋府的人連你們都敢攔!”
房嬤嬤忙勸道:“殿下,不可啊。
這畢竟是宋府的家事,旁人不好干涉的,現下這個節骨眼多少人盯著金家宋家呢,公主府一動難免引起旁人揣測,對宋三小姐也未必好。”
“那怎么辦!”平樂長公主顯得有些焦躁,任由那個丫頭被人欺負了嗎?
房嬤嬤看得出平樂長公主是真的在意宋嫣然,想了想便道:“宋三小姐是個通透人,想來不會受什么委屈,這個風口浪尖想宋府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等再上幾日,城中議論淡了,殿下再請宋三小姐也不遲。”
平樂長公主為此只好作罷,她打開精致的瓷瓶,里面的膏體晶瑩潤白,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這香膏用起來效果的確不錯,用了之后皮膚較之以往要更為光澤了。
那丫頭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她的香膏,對她倒真算有心了……
明嫣院的飯菜一日不如一日,但宋嫣然幾人根本連看都不看,吃的皆是墨東從外面買回來的美食。
阿芙和芬兒無所事事,整日便窩在明嫣院,反是比之前圓潤了些許。
未等宋嫣然叫苦,宋安然卻是先受不住了。
以往她每餐都有六菜一湯,并兩道甜食,瓜果蜜餞不算,飯后還要喝血燕、乳茶,十分講究。
可這幾日桌上只有四道菜不說,其中兩道都是素菜,味道也著實一般,氣得宋安然直接扔了筷子。
“怎么回事,府中的廚子是不想做了嗎?告訴他,若做不好飯菜就趁早卷鋪蓋走人!”
小丫鬟埋著頭,哆哆嗦嗦的道:“回……回大小姐,廚子已經跟著夫人回了金家。”
當初金老太爺怕宋府的飯菜不合金氏的口味,特意讓府中的廚子一并跟來了宋府,如今自也要跟回去。
且這廚子原是揚州名廚,手藝自非尋常人可及,宋安然的嘴早就被養刁了,從奢入儉難,現在的生活讓她只覺難以接受。
見宋安然沒有食欲,韓氏在一旁輕聲勸撫慰道:“小姐暫時再忍一忍,待小姐入了昭王府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得,又豈是那金家可比的。”
不提還好,一提此事宋安然更覺心塞。
原本父親承諾她,待她從金光寺回來后便是大局已定,靜待入王府便可,可現在街頭巷尾都在傳父親與金氏義絕之事,且那些話極為難聽,不知昭王和薛貴妃會不會嫌棄她……
宋安然越想越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該死的宋嫣然!
倏然,宋安然眼睛一亮。
如今金氏已經走了,她不好過,宋嫣然更別想好過。
唇角漫起一抹冷笑,宋安然起身道:“三妹妹一人在府中定然十分寂寞,我也該去看看她了。”
金氏一走,府中下人皆知宋清君不喜宋嫣然,能不趁機落井下石的便已難得可貴了,便如廚房的婆子們就深諳如何討好宋清君,給明嫣院送去的飯菜莫說下咽,就連看上一眼都覺得惡心。
就在宋安然以為會看到容顏憔悴的宋嫣然時,方行至明嫣院門前便聽到院內傳來少女們宛若銀鈴般的嬉笑聲。
宋安然眉心一蹙,但還是抬步邁了進去。
暖陽化作碎金散落而下,落在爬滿薔薇藤的花架上,一身穿紅裙的少女坐在花架的秋千上,裙擺翻飛,薔薇與紅裙幾欲相融,少女宛若化靈的花仙子般明艷絕麗。
“阿芙,再推高一些。”宋嫣然笑顏明媚,眸中似融進了灼灼暖陽,再無陰霾。
解決了心頭最大的負擔,宋嫣然的心情除了快意便只剩欣喜。
聽到響動,宋嫣然偏頭看去,便見宋安然站在樹蔭下陰沉沉的看著她。
她似乎又瘦了些,氣色看起來不大好,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會以為宋安然才是金氏之女,正在為父母義絕而傷感。
腳尖輕點地面,宋嫣然停下秋千但并未起身,而是坐在秋千上歪頭看著宋安然,紅裙襯得少女膚若凝脂,頰邊點點粉暈嬌似桃花,似乎比先前要更為鮮活起來。
宋安然見了心頭更是憋悶,憑什么宋嫣然就能過得這般肆意,“宋嫣然,父母義絕你很開心嗎?”
宋嫣然迎視著她,輕輕彎起唇角,笑了笑,不答反問,“難道大姐姐不開心嗎?對哦……”
宋嫣然含著笑自問自答,“應是不開心的,若能讓我娘將所有嫁妝都留給你,另外再分些金家的財產給你們,大姐姐才會如我這般,對吧?”
“宋嫣然!”宋安然就是不愿看她得意,冷冷道:“你以為父母義絕你能討到什么好處嗎?正經人家都不會娶你這種女子,你要么便是孤獨終老,要么便是下嫁給一個販夫走卒,有你哭的時候!”
“原是如此,妹妹受教。”宋嫣然漫不經心的應著,腳尖點地,輕輕蕩著秋千,笑顏如花,“那昭王爺還要大姐姐嗎?”
這話直直的戳進了宋安然的心窩子里,氣得宋安然香肩微顫。
她本是來看宋嫣然笑話的,如今反是叫她更不痛快。
宋安然深深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本還擔心母親走了你會大大受打擊,如今看你無事我便也放心了。
如今府中由我暫時打理中饋,賬面上有些虧空,我準備重新分配各院用度。
來人啊,去將三小姐屋內的東西都搬出來,先行放去大庫房,而后由我統一分配。”
宋嫣然抬頭看她,聲淡如云,“大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搶我的東西嗎?”
“妹妹這話說的就不好聽了,我與二妹的東西也一樣要重新分配的。”宋安暗輕輕抬起下巴,她身后的下人會意,蜂擁涌進了宋嫣然的屋子。
阿芙和芬兒想要上前阻攔,卻被宋嫣然抬手攔住了,淡淡道:“大姐姐既掌管著府中中饋,這些自要聽大姐姐的。”
宋安然勾唇,算她識相!
今日她帶來了足夠的人手,阿芙那兩個賤丫頭若敢阻攔今日有她們好看!
不多時,明嫣院內便堆滿了東西,丫鬟婆子圍了一圈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宋安然終是久違的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來,想當初宋嫣然管家是何等威風,裁減各院月銀,如今也要她嘗嘗這其中滋味。
屋內的東西已搬得七七八八了,宋安然抬眸看向坐在秋千上的宋嫣然,彎唇道:“三妹妹,風水輪流轉的感覺如何啊?”
“還好。”宋嫣然輕輕淡淡的回道。
宋安然認準她在逞強,曾經千嬌萬寵的三小姐如今淪為家徒四壁,任人欺凌的小可憐,真是越想越覺得舒爽。
宋安然志得意滿而歸,阿芙忿忿不平的道:“小姐,您為什么不讓奴婢們攔著啊,那些可都是小姐的心愛之物啊。”
宋嫣然笑了笑,復又輕輕蕩起了秋千,裙擺微漾,宛若湖面上蕩起的漣漪,“就是因為那些是我的心愛之物,所以才要讓宋安然拿走啊。”
不然她可真是要心痛的。
阿芙和芬兒面面相覷,誰也猜不透宋嫣然心思,直至這一晚明嫣院的大火照亮了長安夜色……
這幾日宋清君都休沐在家,兩人義絕之事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無不是在唾罵他涼薄寡義、冷血心腸。
要只是坊間傳聞也就算了,御史臺那些瘋狗以陳濯為主瘋了似的上奏彈劾他。
宋清君喝了一口烈酒,眼底血色翻涌,他將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陳濯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當初若不是宋嫣然救了陳念,陳濯早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如今竟帶頭彈劾他,真是可惡!
陛下未必會在意這種瑣事,但御史臺聯名上書,陛下不能熟視無睹,不但下令申斥,更罰了他半年的俸祿,損失銀錢是小,折辱了臉面卻是大。
宋清君簡直不敢想象,等他再回翰林時,同僚會以什么眼光來看他。
宋清君已經幾日未睡好了,今日喝了不少的烈酒,身子終是撐不住了,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榻上。
可就在他睡得正香濃時,忽有人不停的搖晃著他的身子,“老爺,老爺,快醒醒……”
宋清君艱難的抬起眼,眼前人影晃動,半晌才看清張管家的臉,揉著欲裂的頭,聲音冷沉,“何事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