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原算就住在招待所的,房間雖然不是很大,里外兩間加起來也有四十幾個平方,就手的家具一應俱全,招待所有專人照顧,日常事務不用操心。但聽了魏正光的解釋之后,改變了主意,決定住進一號樓去。
既然是丁玉舟批準建的別墅,不去住,反倒不大好了。長河區一堆干部在觀察他,市委那幫老成持重的常委們,包括丁玉丹在內,又何嘗不是在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的小事情方面,沒有必要引起別人的猜疑,尤其是引起丁玉、舟的不滿。
剛剛離開省,不適的感覺暫時還沒有出來。但柳俊知道,省與省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嚴玉成和柳晉才在省的影響力,遠不是何延安在省的影響力可比的。而他與何延安的關系,也遠不足以與嚴玉、成的關系相提并論。
省委書記的女婿,省內任何一個人都要掂量一下這個份量。
盡管在寧北縣的時候,也不斷有人搗蛋,除了受高二指使的費清,背后站著強大的老高家,其他時候,還真沒有省的人敢于跳出來當面找柳俊的麻煩。
而現在,他的地位也不同于寧北縣委書記了。
省會城市的市委常委,受人矚目的程度要遠遠高于寧北縣委書記。
“呵呵,辛苦正光同志了,麻煩你叫人將一號樓清理一下,我明后天搬進去吧!”
柳俊笑著說道。
“哎哎……好的好的。”
魏正光見柳俊同意住進一號樓,很是高興。
關于長河區的這個常委別墅區,在玉蘭市其他的四區三縣,尤其是四區領導人中,是頗受詬病的。要說長河區的工委書記,腦袋上頂著一個市委常委的大帽子,住個別墅乃是理所當然,別人也沒話說。
不過你可以去住市委常委院嘛,那里的條件比長河區別墅區更好。譬如同是市委常委的陽川區區委書記韓勁武,不就是住在市委常委院嗎?
陽川區的其他班子成員,可還是住著三室兩廳的公寓房!
當然了,你也可以說,陽川區委辦公區緊挨市委大院,人家住進市委常委院方便,長河區不是離得比較遠嗎?
有車啊!
也沒人叫你走路來著!
假使柳俊不住進別墅區,區里其他領導同志,包括他魏正光在內,住得可都不會安心。
“書記,嚴菲同志,是不是準備要調過來?”
魏正光試探著問道。
柳俊笑了笑,說道,“這個暫時還沒考慮好。我岳父岳母也舍不得她離開大寧市。”
魏正光就連連點頭。
省委書記的嬌嬌女,怕是不會輕易離家!
“那,書記的日常生活起居……”
魏正光問嚴菲的事情,就為了引出這句話。在嚴菲沒有過來之前,柳書記生活起居,也得有人照顧不是?那么大一棟別墅,難道叫柳書記自己搞衛生洗衣服?
柳俊笑了笑,說道,“這個就不用正光同志操心了,我自己來安排!”
“好的好的!”
魏正光一迭聲的答應。
“那,關于秘書和司機的人選?”
柳俊笑道,“這個問題,冉天上班的時候再說吧。”
“好好……”
魏正光觀察著柳俊的神色,見他身子微微靠進了沙發,并沒有繼續挽留自己的意思,便知趣地起身告辭。
與領導接近固然十分重要,但也不能急在一時。柳俊能夠接受他的意見,同意住進一號別墅,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不管怎么說,柳俊今天剛到任,他是第一個真正與領導有過實際接觸的高新區干部。
魏正光剛一打開套房的房門,就看到一張黝黑的馬臉,不由嚇了一跳,隨即笑瞇瞇地招呼道,“是朱總啊……你好你好……”
門外站著的,不正是長風公司的常務副總朱飛躍嗎?
只是這張馬臉,咋見之下,還真是有些嚇人。
柳俊不禁微微蹙眉。
新官上任,下屬們急著前來“拜山門”,原本也十分正常。只是他習慣了寧北縣的情形,對這種沒有預約就“擅自”登門的做法很不感冒!
不過自己的規矩尚未公之于眾,也就只能“不知者不罪”了。
“您好,柳書記,沒有打擾您吧?”
朱飛躍進門之后,滿臉堆笑與柳俊打招呼。
照理,他是長風公司的副總,該當稱呼柳俊為柳總才對。
不過他深通官場文化,如同柳俊這種杰出的官場后起之秀,只怕會對“書記”這個充滿權威感的稱呼情有獨鐘。
商界的尊稱,對于真正的官場領導干部,就是一種貶謫了。
以朱飛躍自己為例,在長風公司要算遮天的大人物,面對自己的親家,即將退休的副市長谷從政,卻也是畢恭畢敬的。
資本的力量與權力的力量比較起來,差得太遠了。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柳俊對朱飛躍都不會有絲毫的好感,特別是他親自去“夜帝”夜總會去過一趟之后,見過夜總會的規模,對倏姨與小艾說的的事實,基本上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
不過現在,自然不到時候。
柳俊微笑著對朱飛躍說道,“朱總,請坐!”
“謝謝柳書記!”
朱飛躍點頭哈腰的應道,在沙發上挨了一點坐下。
柳俊遞給朱飛躍一支煙,朱飛躍瞥了一眼是中華,心里頭就是一喜。
這位東輕書記,果然也是個愛享受的人!
“柳書記啊,您來了就太好了,我們公司,這段時間確確實實是群龍無首啊……”
朱飛躍臉上露出諂媚的神色,將腦袋往柳俊面前湊。
柳俊淡淡一笑,擺了擺手,說道,“朱總,休息時間,不談公事。
這兩天,我熟悉一下區里的工作之后,會去長風公司開個會議,到時候還要請朱總和其他同志,坦誠相見啊!”
“一定一定!”
朱飛躍連連點頭。
柳俊便靠在沙發里抽煙,不吭聲,等待著朱飛躍開口。
朱飛躍本想探探柳俊的口風,胳肢窩下面皮包里,也放著兩萬元現金,準備找機會出手。柳俊一句“不談公事”,將他想好的話語全都堵了回去。
好在朱飛躍也算是久經風浪的角色,當下果真撇開公事,笑瞇瞇地問道,“書記,愛人什么時候過來呢?”
柳俊笑笑說道,“過段時間吧。”
這個架勢,就是不想和他談家事了。
柳俊壓根就不想和朱飛躍談任何事情。
朱飛躍心里就暗暗咬牙。
事實上,上級忽然調走長風公司的總經理,朱飛躍雖然一時之間未曾搞明白是什么原因,但確實是抱了很大希望的。不管怎么說,這個一把手的位置騰出來了嘛。焉能沒有想法?
不過朱飛躍緊著活動了一陣子之后,就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長風公司的原老總,為什么要調走,根本就沒幾個人知道真實的緣由。長風公司直屬主管的上級機關省工業廳的負責人都三不知,本身也詫異得緊。
這種情形,以往還真是不多見。
最后還是谷從政的一句話讓他打消了“更進一步”的念頭。
谷從政說道,“看樣子,是要為大有來頭的人物讓路了!”
朱飛躍想來想去,這個可能性最大。不然的話,怎能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對于谷從政的分析,朱飛躍一貫都是比較信服的。
事實證明,谷從政的分析正確無比。現在,可不是柳俊過來了?
省委書記的女婿,省長的公子,放到哪里都要算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了。
但是要朱飛躍這個五十多歲的資深副總,“老長風”,對柳俊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心悅誠服,卻是萬萬不能。
尤其可恨的是,柳俊居然一來就將上級的架子擺下了。
朱飛躍暗暗咬過牙齒,很快就擺正了心態。
這個姓柳的小子,衙內架子十足,這就很好嘛。大凡此種喜歡擺譜的衙內,實則肚子里是沒有多少貨色的,很好對付。關鍵是要順著他的意思去。
男人嘛,不就是喜歡那個調調嗎?
年紀輕輕,身居高位,也只是品味上要求高一點而已。
這個好辦!
“柳書記,時間還早,書記要是不急著休息的話,去公司廠區走一走?順便看看公司的環境如何……”
朱飛躍很隱晦地放出了試探的言語。
柳俊略略有些詫異。
他原本以為,朱飛躍會直截了當拿出一些什么東西來。不料這人行事卻也小心謹慎。估計是要請他去夜總會“放松”一下,卻用了這般隱晦的方式。
哪有夜里去看什么環境的?
柳俊沉吟著,不表態。
“柳書記,市里谷從政副市長也到了我們公司,你們兩位都是市里的領導,不如就這個機會一塊說說話吧?”
朱飛躍見柳俊遲疑不決,趕緊進一步做了說明。
這個時候,谷從政也到了長風公司,毫無疑問是沖著柳俊來的。
只是大家都是副市級的領導,谷從政雖然不是常委,年紀和資歷卻比柳俊老得太多,自也放不下架子,親自登門前來拜訪。由朱飛躍從中牽個線,把酒言歡,豈不是皆大歡喜?
“哦?谷市長也來了,他是前輩,應該去拜訪的!”
柳俊笑了笑,說道。
朱飛躍頓時喜動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