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里的笑聲和叫好持續了許久,圓寒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但頭卻已經低了下去。
他專注地處理著左手大拇指外側本不存在的指甲刺,摳了幾下,居然真摳出一條細細的跟皮膚相連的細絲,于是摳得越發認真和理直氣壯,只是無論小動作做到什么程度,情緒卻始終無法真正平靜下去。相反的,他的心跳開始不自覺地加速,那種身處滬城野雞媒體組織的小型訪談現場,面對那些未出校門或者剛出校門的年輕人的游刃有余,此刻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只有頭皮發麻的緊張和巨大心理壓力下的大腦空白。失去了說俏皮話的能力,那個貌似犀利的圓寒就失去了所有的武器,閱歷不足和沒讀過書的短板,此刻暴露無遺。
就在圓寒拔指甲刺拔得起勁的時候,身為主持人的小崔突然開了口,問的卻是林淼:“林先生覺得高中課程難嗎?”
“曲江省的教材,感覺還行吧。”林淼道,“我第一學期考得不好不壞,段里是24名,這個學期稍微好一點,排進前十幾名了。”
小崔笑道:“那你的第一名不敗金身豈不是破了?”
“是啊。”林淼笑道,“東甌中學的同學全都十分優秀,各方面素質都很高,競爭的激烈程度,比我原先預估的還要厲害,說實話我也算拼了老命去學了,不過確實天分上還是跟那些省內最頂尖的同學存在一定差距。不過幸好現在還有時間,接下來如果能補足短板,這個差距還有希望縮小的,等到高考的時候,就看我們各自的發揮了。到時候就不單是拼天分,也是拼運氣,拼能不能撐住最后一口氣。”
小崔接道:“還有努力和堅持。”
林淼笑道:“努力和堅持不用拼,三年下來,努力和堅持已經變成每個人的習慣了。再說你不努力和堅持,不把自己逼到一定程度上,根本談不上什么拼天分、拼運氣。我想所有為高考付出過汗水和艱辛的人,都一定有過這樣的體會。”
現場再次響起掌聲。
觀眾席上,有個中年男子舉起了手。
小崔馬上道:“有位觀眾有話要說,請把話筒遞給這位先生。”
話筒傳到中年人手里。
中年人站起來,感慨地對林淼道:“主持人,各種觀眾好,林淼同學你好。我是京城師范大學中文系的老師,我姓毛。剛才林淼同學說的話,讓我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我求學時候的經歷。我是79年參加的高考,那年我20歲,我不像林淼和圓寒同學這么幸運,都生活在城市里,我家住在山區,西北山區,生活條件比滬城最貧窮的農村還要差。
我從讀小學開始,每天早上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上割草,因為家里養了兩頭羊,我得把羊喂飽,然后才能自己吃飯,吃完飯再走路去學校。那時候我去山上割草,來回大概得走五六里的路,經常就是天還黑,早上五點出頭就出門了,然后去學校又得走大概五六里路,就是每天早上要走十幾里。有時候遇上刮風下雨下雪,就更加辛苦。
但是那時候我還小,就是感覺不夠睡,有點累,苦倒是不覺得,就是最近這些年日子好過了,開始養尊處優了,出門能坐公交車,不用自己走路了,再回想過去,才覺得那時候是真的苦。可是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我一直堅持讀完了小學和初中,高中是我一邊干農活,一邊自學讀完的,當時參加高考,為了能報上名,還托了不少關系。
我覺得林淼同學說得很對的地方是,天分這個東西,你不努力,真的就沒辦法兌現。當年跟我一起讀書的那么多孩子里,比我聰明、靈光的有的是,但是最后堅持下來,咬著牙從山窩窩里走出來的,最后只有我一個。
我現在每隔幾年回老家探親,我那些兒時的伙伴都跟我說,后悔當初沒像我一樣,一邊干農活一邊讀書,他們一有空,就全都玩兒去了,吹個笛子、下個象棋,有時候還特地走幾十里地的路,去縣城里頭看一場電影,一來一回,一整天就浪費掉了。
所以我坦白地講,我今天過來,其實是不懷好意的。我是想來刺激一下圓寒,跟他說一點他未必能聽得進去的道理。但是現在看到林淼同學,我覺得就沒必要了。圓寒不愛學習,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作為跟他沒有任何直接關系的外人,也沒資格對他的選擇指手畫腳,我只請求他不要出于他個人對這個社會的無知,而帶壞其他孩子。不過很幸運的是,這個社會上除了圓寒,還有林淼。他們絕不是一個銅板的正反兩面,而是兩枚完全不同的硬幣。
一枚良幣,一枚劣幣,我相信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只會在不顧我們這些出身底層的死活的落后體制環境下才會出現,在我們新中國的土地上,在我們公平公正的高考制度下,大浪淘沙必顯真金,良幣必定能戰勝劣幣。林淼同學,會成為我們國家青少年真正的榜樣。謝謝大家。”
中年人說完,現場掌聲一片,林淼拿起話筒開玩笑道:“謝謝毛老師的鼓勵和夸獎,我會繼續努力,不辜負大家的期望。不過毛老師一口氣說這么一大段,聽起來跟事先背過的一樣,等節目播出來,不知道的搞不好會誤以為您是我花錢請的托啊。”
“我是有感而發。”毛老師又把話筒拿了起來,“像我這樣的山里人,今天能到首都的大學當老師,我既要感謝自己的努力,也要感謝我們的教育制度,兩者缺一,我都過不上今天的日子。林淼同學,你那口氣一定要撐下去,做給全國所有普通農民和工人家的孩子看看!”
林淼點頭道:“好,如果下學期我們省里有全省聯考的話,我爭先考個全省第一。”
毛老師含著笑,放下話筒。
小崔笑著說著:“毛老師把我的思路都差點說沒了啊,我剛才其實是想問林淼同學,你怎么就考出全校第24名這種……對你而言這么見不得人的成績來了?”
“這件事,說來慚愧。”林淼道,“我必須承認,自己在理科方面的天分有限。一般我們150分的數學卷子,最后一道最難的大題,我可以說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總的來說,勝多負少吧,十次里頭能有一次解出來就算不錯了。”
“可我看你初中的時候,還拿過全市數學學科競賽的第一名。”小崔指了指舞臺上那塊很亮眼的展板。
林淼笑道:“所以這就跟剛才毛老師說的情況一樣,努力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是拼天賦的時候,然后很不幸,目前看來,我可能是摸到我個人天賦的天花板了。”
小崔問道:“那具體來說,150分的數學考試,你最多能考到多少分?”
林淼回答道:“現在考到過的最高分是142分,我預估運氣好一點的話,最多也就145分吧,再高一點,恐怕就做不到了。”
觀眾席上一片輕微的嘩然。
一個女孩子舉起手,拿過話筒道:“林淼同學,你覺得你也太謙虛了,你考140多分就說自己沒天賦,你讓我們這些在130分上下徘徊的人怎么活啊?”
林淼馬上道:“在130分上下徘徊,說明你知識點掌握得還不夠鞏固,這不是天賦問題,還是努力程度不夠的問題。我建議你再改進一下自己的學習方法,130分左右的水平,是時候搞個錯題集了。按照我的經驗,天賦和努力之間的分界線,是136分,也就是說除了最后一道大題,前面的所有小題是不應該丟分的。那是單純靠熟練度就能掌握的知識,說白了是個熟能生巧的過程,136分以后的大題,才是真正考驗數學水平,考驗一個人對數學的直覺、天賦、靈性,有的時候甚至純粹是運氣的時候。”
女孩子看著林淼,眼睛都在發亮,興奮問道:“你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啊?”
林淼笑道:“去年中考結束后,我把家里所有我做過的習題冊都稱斤賣掉了,當時稱了一下,好像是十多斤重吧,我當時體重也就三十多斤。我折算了一下,相當于我讀初中一整年,包括所有的節假日和休息日在內,每天至少要做三到四套試卷,就是平均每天給自己來一次中考沖刺,我記得最狠的一天,我一天做過八套卷子,數學三套,自然科學三套,語文和英語各一套,從早上7點開始做題,一直做到晚上9點,中間餓了就吃面包,上廁所都是跑著去的,因為我給自己定了時間。每套題目一定要在1個小時之內做完。”
現場開始不由自主地鼓掌。
林淼繼續往下說道:“所以這個習慣延續到我現在上高中,我期末考試之前,也是這么干的,每天逼自己一定要特別認真地做完幾套試卷,最后做得多了就很明顯發現,數學最后一題,我真的干不過他。要知道我們學校里大概排名前三十、前五十的同學都是有能力做到滿分的。
我們學校一個年級段是24個班級,高三那個年級段,有整整兩個班級的同學,就是文科和理科各自第一階梯的那些同學,高考目標全都是京華和京大,少數對自己不自信一點的,那起碼也是滬旦、曲大這個級別的學校。當然了,我們作為曲江本地人,考曲大其實還是有地域優勢的,錄取分本身就比別的地方稍微低一點。
所以我說的天賦不夠,就是跟這些頂尖的同學比。跟那些原本學習態度就比較馬虎,他也不在乎自己能考什么學校,60分萬歲的那些同學,就完全沒有比天賦的意義。就憑那些人的努力程度,根本還輪不到談天分。你自己不肯通過努力,至少先把150分的數學做到136分,那就沒資格去怪教育制度。
我們真正需要警惕的應該是,有朝一日,如果你努力了,你很努力地考到了140多分,但是你依然上不了好的好學,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只考100出頭的人,因為唱歌跳舞,因為拿到什么作文比賽的大獎進了全國最好的大學,那才是教育制度出了問題。”
“好!”觀眾席上有人大喊了一聲。
提問的女孩子放下話筒,被林淼說得已經忘了她自己剛才到底問了什么,只覺得這小豆丁又可愛又厲害,要是年紀像圓寒一樣大,真的好想給他生猴子。
小崔拿起話筒,在叫好聲中很惆悵道:“我當主持人這么久,頭回遇上話比我還多的嘉賓。圓寒同學好像很長時間沒說話了,圓寒同學對林先生說的話,有什么想法嗎?”
圓寒停止了摳他的指甲刺,微微抬頭一笑,答非所問道:“你管他叫先生,管我叫同學,明明我年紀還大一點。從這個稱呼上,我覺得你心里就應該有自己的答案了。我想現在不管我說什么,在你們眼里肯定都是錯的,林淼不管說什么,在你們眼里都是對了。我有沒有想法,根本不重要啊。”
小崔轉頭問林淼道:“林先生對圓寒同學的看法有什么看法?”
林淼笑道:“對圓寒的這個說辭,我還是那個思路。先問有沒有想法,再說想法重要不重要。你到底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呢,還是不想回答呢?”
林淼看著圓寒。
圓寒沉默不語。
林淼直接自己說道:“看樣子,顯然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圓寒突然道:“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
林淼微微一笑。
小崔道:“那就問點直接的話,我為今天的這個節目,準備得其實挺充分的。”一邊說著,從懷里拿出厚厚一沓稿子,笑著對現場觀眾道:“為了避免冷場,我為每個嘉賓至少準備了100個問題,只要他們各自回答十個,我們這期節目的時間就湊夠了,同志們,這就叫職業精神。”
現場一陣輕笑。
小崔翻開稿子抖了一下,眼睛微微一亮:“第一個問題,感覺跟剛才林先生說過的內容有點有點重復了,不過還是問一下吧。圓寒說自己理科不行,剛好林先生也是立志要讀文科,那你們兩位勉勉強強也就算競爭對手了。請問圓寒同學,你覺得你為什么理科不行?”
圓寒抬頭看林淼一眼,悶悶道:“我的興趣不在理科上面。”
小崔馬上反問林淼:“那林先生呢?您對理科有興趣嗎?”
林淼緩緩道:“不能說完全沒興趣,只能說相比之下,我在文科科目上的領悟力更強一些,所以站在考試策略的角度上看,我沒有必要人為地給自己制造難度,所以我更傾向于讀文科。
今年我提前參加了理科的幾門會考,物理、化學和生物,考完后除了化學還比較有把握,物理和生物都心里有點發虛的,就是明明在考場上做出來了,但是就是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做對了。我聽說理科天分好的同學,對題目的對錯判斷是很有把握的,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但我明顯離這個境界還有距離。”
小崔追問道:“那您那幾門會考,最后的成績怎么樣?”
林淼道:“全都是A等,雖然天分不夠,但幸好靠努力補足了。”
全場輕輕鼓掌。
小崔轉頭問圓寒道:“那圓寒同學這學期的考試成績怎么樣?”
圓寒笑道:“哇,你太壞了,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知道。”林淼插話道,“我看過圓寒寫的文章,他說七門紅燈籠照亮前程,沒有一門及格。”
小崔問道:“那您怎么評價圓寒同學的七門紅燈籠?”
林淼笑道:“首先這件事,不需要評價,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客觀事實擺在這里。不過我想說的是,這件事要是放在我們曲江省,我們接下來讀高二,正常文科班的學生,是要同時學習語數英、史地政、理化生九門課的,會考全部結束后,高三才變成純粹的文科科目沖刺。
所以以圓寒的學習態度,如果學校能容忍他升到高二,而不是讓他留級,他很可能就是九門紅燈籠照亮前程,以后可以給他起個外號叫‘九門提燈圓大人’,雖然搞人身攻擊不太對啊,但是確實我感覺挺貼切的。”
圓寒這下憋不住了,要解釋道:“我說了我是沒興趣,稍微認真一點學的話,及格還是沒問題的,我中考的時候語文、數學成績還可以的。我就是覺得現在我們的教育制度,讓我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將來用不到的地方。就像我本來就不可能去當科學家的人,你讓我學那么難的數理化有什么意義呢?我倒不如把這些學數理化的時間騰出來,去做一些別的事情。”
觀眾席上立馬就有人舉起了手。
小崔道:“又有觀眾有話要說。”
話筒在觀眾席間傳遞,那名觀眾拿到話筒,馬上用生氣的口吻道:“大家好,我是京城四中的老師,我覺得今天在央視這個平臺上,我必須認真地就圓寒同學的錯誤認識,跟全國的青少年普及一件事情。就是我們高中階段的理科知識,其實就難度上來講,和林淼同學說的一樣,他是不存在所謂難度的。90左右的題目,都是可以通過努力學懂、學好、學通的,只有10左右的題目,是用來檢驗考生的水平和天賦,用來拉開考試分數的距離。
所以我們高考劃線,主要也是通過這點來劃,說句可能很多人覺得不中聽的話,高考分數線,很大意義上來講,就是智商線,當然前提是每個人都能像林淼同學說的那樣,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汗水,摸到自己的智商的天花板,那樣這條線才會存在意義。而也正是因為有‘付出努力’這四個字的前提,很多可能天賦一般、出身一般的孩子,才有機會通過努力,彎道超車,超越那些有天賦卻不肯付出努力的孩子,在高考這個重要的人生拐點上,實現人生的第一次超越。高考的意義,既是選拔人才,也是要給所有人提供一個平等的機會。
考試的內容,只是作為一個選材的標準。就像圓寒說的,去菜市場買菜,用得著函數嗎?確實用不著。但是我反過來問,我們學函數,是為了去菜市場買菜的嗎?當然更不是。我們學那么多的東西,就是為了高考,就這么簡單。”
圓寒插嘴道:“你千辛萬苦死讀書考上好的大學,那又能怎么樣?”
四中的老師生氣道:“如果你認為上大學不重要,那你完全可以選擇退學,但是你到處宣揚高考制度的不是,就是在誤導其他需要通過高考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孩子。我有一個學生,家里條件很不好,他每天在學校里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體育課都得我們拽著他下去打打球。今年高考,他考了燕京市全市理科第18名,被京華大學錄取了。
你猜他怎么跟我說的?他說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除了讀書,就沒有其他任何出路,如果他不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那些家庭條件比他還好的同學,就會超過他,他就再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圓寒,我這個學生,他是京城本地戶口的孩子啊!京城的教育資源比你們滬城還豐富,那些孩子尚且不敢有一絲放松,把高考看得跟生命一樣重要,你又有什么底氣去蔑視高考?”
圓寒似乎天生對老師這個職業帶有抗性,一聽四中老師的問題,狀態立馬就松弛了,反問道:“我為什么要翻身?平凡是真,過普普通通的生活不好嗎?”
“咳!”林淼咳嗽一聲,拿起話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這位老師,我先插一句。圓寒,這個說話呢,還是那個邏輯。先問是不是,再說對不對、好不好。你說的這個普普通通的生活,到底是有選擇情況下的普普通通,還是沒選擇情況下的普普通通?”
圓寒有點抵觸情緒了,臉色變得不好看地反問:“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林淼道,“有選擇的普普通通呢,前提是你得先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你已經衣食無憂了,甚至功成名就了,再不濟,人生已經出成績了,可以保證你怎么瞎混都不會餓死,一家老小都能平平安安過日子了,這才叫有選擇的普普通通。
所以這個有選擇的前提就是,你得先努力成功。一個家庭條件不好的人,想做生意沒有本錢,想走你所謂的素質教育路線,將來當個藝術家,他不但沒本錢,而且沒門路,所以他想成功,最有效、最簡單、最低成本的唯一辦法,就是好好讀書,好好考試,這樣上了名校,他至少就有翻身的成本了,他好歹能考個公務員,而且起點應該比一般大學畢業出來的人要高。所以他想普普通通,他就得先努力、先翻身,他不翻身,就沒有資格選擇普普通通。
那沒選擇的普普通通,這個就簡單了,直接學你就好了。高中隨便來點素質教育,算他天分卓越吧,大概是你的好幾倍,然后考了個211大學,畢業了也當了個公務員,然后混日子。但是我們說回來,你覺得是想這種天分卓越的人多一些,還是像你和我這樣理科艱難的普通人更多?這個答案不用我說,你自己心里也該清楚吧?”
圓寒不吭聲。
林淼繼續道:“所以這個沒選擇的普普通通,說到底是什么?說到底自己自甘墮落嘛。那個隨隨便便考上211的人,如果他努力一些,或許就是京華或者京大,人生就會完全不一樣,我們再再把話說回來,隨隨便便就能考上211的人,那還是普通人嗎?不普通,一點都不普通,他原本就不需要翻身,他其實也是有選擇的普普通通。
但更多的,聽了你的話,支持所謂的素質教育,抵觸和排斥高考的普通人,那些需要花很多力氣才能摸到211的門檻,現在卻因為你而選擇提前放棄的人,他們原本可以翻身的人生,翻不過去了。最終留給他們的,才真的是沒有選擇的普普通通的生活。有選擇的平凡才是真,有選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沒得選的那些,叫作人生失敗。翻不了身的人,那叫咸魚。做人如果不想翻身,那和咸魚有什么區別?”
圓寒煩躁了,笑容再也繃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我總覺得你是在強詞奪理啊,你怎么就確定不讀大學就不能翻身?瓊瑤也沒上過大學,歷史上沒上過大學的作家、藝術家多了去了。”
林淼呵呵一笑。
觀眾席上拿著話筒的四中老師忍不住道:“圓寒,那你覺得歷史上到底是作家和藝術家更多,還是普通人更多?高考就是給所有人準備的路,你拿極少一部分的幸運兒和我們國家這么大的人口基數比較,到底誰才是在強詞奪理?而且時代在發展,現在的社會對學歷越來越看重,你以為還會有那么多人,可以在不參加高考的情況下獲得成功嗎?
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家庭條件好的孩子,他們不但學習成績好,而且你所謂的素質教育也不會差。當你以為自己能通過其他途徑獲得成功的時候,有更多的孩子,早就在你沾沾自喜的領域走到了你的前頭,而且人家也沒耽誤學習。就像我們林淼同學,書法是拿了國際大獎的。”
圓寒立馬道:“他那個什么國際大獎,含金量有多少,他自己心里清楚。”
這話一出,全場所有人,立馬全都露出同仇敵愾的神色。
黃清清和王斌兩個,更是主辱臣死,清清姑娘再也不覺得圓寒長得帥了,心里只剩厭惡。
林淼卻呵呵一笑,緩緩說道:“圓寒同學這句話說得有道理,像我這么沒含金量的作品,都能堂而皇之地拿國際大獎,要是再稍微含金量高一些,宇宙級大獎都能給一個。這么大的獎,放在外國那些搞素質教育的國家,高考說不定能加五六十分。
所以說實話,如果我不管別人死活,我其實是應該支持圓寒,建議國家搞素質教育改革的。怎么改呢,數學這么難,先把難度降低,分值減少,教學內容減少,這樣我請個家教一對一來教我,保證怎么考都滿分,而且不用花那么多的時間。
多出的時間,我可以到處去拿含金量存疑的獎項,國際大獎我都隨便拿,國內什么金獎、一等獎,那更方便了,隨便唱歌、跳舞、樂器來幾樣,實在不行說不定健美操都有加分,素質教育嘛,全面發展,全面拿獎,到時候輕輕松松搞得全國最高分出來。
不單是我自己啊,我還會聯絡所有跟我家差不多有錢的人家,有錢一起賺,有果子一起分,我也自己搞個什么作文征文大賽,跟最好的大學聯動一下,一等獎的全都弄進去,不拘一格降人才嘛,高考分數算什么?主要還是綜合素質要高。
我也不知道京華、京大一年的招生名額有多少,反正中國這么大,有關系的、有錢的人那么多,把這區區十來所學校填滿,那是肯定不費吹灰之力。至于那些高考分數考得很高的,結果只能讀二流大學的,他們讀什么學校,跟我有什么關系呢?誰讓他們在接受素質教育的道路上,‘素質’提高得不夠啊?
再過個幾十年,全國最好的頂尖大學里出來的,全都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到時候這群人素質又高,家里關系又硬,生活永遠體面,那些二流大學出來的人,每天辛辛苦苦,但是因為‘素質’不夠高,生活就永遠普普通通。
一層壓著一層,誰也別想上去,誰也不會下來,在山區里放羊的就永遠普普通通的放羊,每天飯來張口坐著游輪全球采風的藝術家就永遠普普通通的搞藝術。張三家世代掏糞,李四家世代當官,圓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素質教育嗎?像我們這種有錢人,真的很向往啊。”
林淼一番話說完,全場靜默。
不少人壓根兒沒想到,素質教育的背后,居然還有這樣一層真相。
當林淼血淋淋地撕開這層皮,所有的人,全都無話可說。
安靜半天,只有圓寒強行為自己找反駁的理由道:“你說問題太極端了,沒辦法溝通。人家國外搞素質教育這么多年,也不是照樣該發展發展?美國、日本的科技水平,不知道比中國領先了多少。你這套說辭,純粹就是夸大其詞、聳人聽聞、嘩眾取寵。”
“是嗎?各位觀眾,按照我們說話的邏輯……”林淼把話筒朝向觀眾席。
眾人微微一愣。
只有黃清清反應快,大聲喊道:“先說是不是!再說對不對!”
林淼把話筒拿回嘴邊,笑道:“很好,回去給你加工資。”
黃清清俏皮地攥了下拳頭:“耶!”
現場一陣輕笑。
林淼望向圓寒道:“美國和日本的科研能力是不是比中國強,這對你來說首先是個偽命題。蘇聯當年支援中國的156個工業項目,你才了解多少個,就敢說這樣的話?你知道中國的科研體系發展到哪一步了嗎?你知道中國現在有多少個項目是在國際上領先的嗎?你知道我們有多少項目的技術,已經快要追趕上國外了嗎?你知道做這些工作的人,有多少正是依靠你所不屑的應試教育培養和成長起來的嗎?你知道嗎?”
圓寒硬著脖子,開始像小孩子一樣頂嘴:“我不知道,那你又知道多少?”
林淼笑道:“你搞笑了吧?我又不懷疑國內的科技水平,我又不需要空口說白話,拿什么素質教育去糊弄國內的老百姓,我支持中國繼續搞應試教育,繼續為國家輸送真正的優秀人才還來不及,我干嘛要無緣無故給國家添堵?給那些已經在拼命努力的科研人員制造無謂的社會輿論壓力?”
觀眾席上,一個老人家舉起了手。
話筒立馬遞了過去。
老人拿到話筒,對林淼呵呵一笑:“淼淼,還記得我吧?”
林淼定睛一瞧,不由驚喜道:“錢老師?”
錢穆恩笑了笑,說道:“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京城大學數學系的老師。雖然淼淼前些時間跟我們學校的個別老師發生了一些觀點上的爭執,但是我們做學問的人是不講究站隊的,所以今天就事論事,我要給淼淼說句話。淼淼剛才說得很對,我們國家現在確實已經有不少科研項目,已經走到了世界前列,當然,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繼續迎頭趕上。
但是這些科研項目,和這位圓寒同學希望推行的素質教育,實事求是地講,幾乎沒有任何關系。高考對我們這些做學問的人來說,那是一條必經之路,如果靠吹拉彈唱就能進好的大學,事實上正是對真正的人才的不公平。教育資源,是有限的。一所學校,一共就那么個專業,每個專業一共就那么多老師,就那么多設備,想進好的學校,必然就要跨過一定的門檻。
如果這個門檻沒有了標準,那么就會給人留下濫竽充數的機會,這才是真正有損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應試教育好不好,這點我不作評論,但是它確實是目前最公平合理的制度。是最有效的選拔人才的制度,希望圓寒同學,好自為之吧。但我更希望淼淼同學能堅持本心,不要讓你剛才開的那個可怕的玩笑,變成可怕的現實。”
錢穆恩短短幾句說完。
小崔正要點評,圓寒卻先叛逆心理發作地搶話道:“那你說了半天,也沒否定素質教育對國家科技發展起到的作用啊。如果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都沒問題,那干嘛不選更輕松的?”
可他話音剛落,演播室里就響起一聲長嘆。
“唉……”林淼一臉無奈,嘆完氣后,默默把話筒朝向觀眾席。
全場都是聰明人,異口同聲:“先說是不是!再說對不對!”
“謝謝大家的配合。”林淼把話筒收回嘴邊,望向圓寒,開始動真格了,“我覺得圓寒真是挺有意思的,老是拿一些他自以為是的錯誤常識,來當作他思考問題的論據。圓寒,你去過美國和日本嗎?你是怎么知道美國和日本搞的是素質教育?”
圓寒死撐道:“我書上、報上看到的不行嗎?”
林淼點頭道:“行!當然行!什么書、什么報?我明天就給他們出版社發律師函,居然敢欺騙我們的久經考驗的素質教育戰士、九門提燈圓咸魚圓大人,把圓大人的智慧置于何地啊?”
圓寒頓時臉色發黑:“你這樣有意思?”
“當然沒意思,那我們就說點有意思的吧。”林淼嚴肅臉道,“你知道美國有兩個考試,一個叫ACT,一個叫SAT,聽說過嗎?”
圓寒淡淡回答:“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林淼道:“你當然沒興趣,這兩個考試,全都被稱為美國高考,是所有美國大學錄取學生的最主要參考標準。你所謂的搞素質教育的學術科研圣地美國,我們假設他們現在搞的確實就是素質教育,那他們搞素質教育的核心,也依然是考試分數。古今中外,全人類都是這一套。素質教育的核心,仍然是應試教育。而且越高等的學校,對分數的要求越高。另外你知道現在美國能考進好學校的主要人群是哪些嗎?”
圓寒不說話。
林淼道:“很簡單,兩類人,一類是家庭條件好的精英階層白人小孩,他們能參加各種額外的課程培訓,另一類就是家里盯得緊的,移民過去亞裔,中國人、日本人、越南人,這些儒敎文化圈的,重視教育的民族。
這些人能考上美國的好大學,不是因為他們信了素質教育的那套鬼話,而正是踐行了應試教育的路。他們是通過努力學習怎么解題,而不是通過吹拉彈唱上的大學。
所以美國的素質教育,到底是個什么素質教育?是統治階級為了把持教育資源,讓一部分被統治階級的人,傻乎乎地主動放棄跟他們競爭的機會,把最好的教育資源讓出來給有錢人。
美國的素質教育,說好聽是素質教育,說難聽的就是愚民教育。你倒好,自己考試無能,現在不知道從誰嘴里聽到素質教育四個字,就拿來當作給你那個糟糕成績擦屁股的手紙了。
你擦得干凈嗎?
中國要是真的如你所說,引入素質教育,國民素質只會越來越差。我們國家的人口紅利才剛要起勢,正需要大量的經過高考磨礪,做事認真、有毅力、能堅持的人來更好更快地建設國家,你倒好,就為了出風頭,為了自己省力輕松,就不管別人死活了。
你想要普普通通,你問過別人樂意嗎?中國那么多山區、農村、老少邊窮地區的人,那么多人望眼欲穿要通過拼搏走出去,現在你可牛逼了,說平平淡淡才是真,快快樂樂才叫教育,對不起,種田一點都不快樂,放羊也一點都不快樂,他們每年的年收入連一千塊都不到,苦得要死啊!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一樣,從小不愁吃喝?我都做不到!
我家是趕上時候了,抓住機會運氣好才翻了身,可全國十幾億人里頭,能這么翻身的,就我一家子而已!這就是素質教育出頭的概率,十幾億分之一!
靠素質教育,你不做到全國第一,誰知道你是什么東西?”
“這些都是你說的!”圓寒動氣了,嗓音抬高了不少,“我又沒逼他們不好好學習,我就是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而已!”
“放屁!”林淼直接罵了回去道,“你鼓吹素質教育,就是在給一部分蠢蠢欲動要侵占教育資源的人機會!你真以為你那么無辜、善良又正義嗎?每一個因為大學打著素質教育旗號亂招生而失去進入更好大學機會的人,都是你瞎咧咧的犧牲品!
你鼓吹素質教育,這是在毀壞國家的根基。這叫不忠!你自己明明有條件學卻故意不好好學,還讓你爸媽替你東奔西跑,給你準備接受素質教育的條件,這叫不孝!你自己爽完了,留下滿地被堵死了上升渠道的受害考生,這叫不仁!你不光自己不學好,還拉著一大群聽信你蠢話的人跟你一起不學好,這叫不義!披著愛國的旗,干著賣國的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考試七門紅燈還有臉說照亮前程,你這就相當于明明是個殘次品,卻非要說自己是另類的藝術品,你到底哪兒來的臉跟人談素質教育啊?最沒素質的,不就是你自己嗎?”
圓寒臉都被林淼噴白了。
更可恨的是,他張口結舌之間,演播室里還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圓寒深深地吸著氣,腦子和臉一樣白。
在林淼面前,他何止是俏皮話失效,其他所有能對普通人使用的招數,也通通全部失靈。
比成就,《尋仙》隨便拎出一冊,就能把《萬物生》抽得親媽都不認識。
比長相,他也得有臉去比才行。
比所謂的才藝,雖然他暗諷林淼的國際大獎有貓膩,可他自己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
比《新思維》的作文大獎,林淼還拿過全國中小學作文比賽的雙料特等獎。
拋開這些,林淼隨便拿出點別的東西,全都能把他碾成渣。
而在今天這個命題下,林淼哪怕作為素質教育的代表,都能穩穩壓他一頭……
圓寒有點慌了。
出道兩個多月,從未遇到到這么強大的對手……
在全場的注視下,圓寒在一陣陣煩躁中,終于崩潰了,脫口而出地問道:“那你說我不配代表素質教育說話,你自己就有資格代表那么多人嗎?你怎么知道別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需要知道別人心里在想什么嗎?我需要他們同意我、喜歡我嗎?”林淼冷笑道,“我只是知道,因為我現在的社會影響力,我有理由發出正確的聲音。他們聽不聽,和我沒有關系,那是他們個人自己的選擇。但我說不說,這是我的立場和義務,站在我的位置上,我應該說,也必須說,免得將來別人以為我跟你一樣,是害了他們的元兇。
至于我有沒有資格代表,我去年年底一天拿六個全國大獎,我至少代表全國小學和初中的孩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國家認證,童叟無欺。至于能不能代表應試階段最后三年的全國高中生,那不妨我們來打個賭。”
圓寒心里一虛,搶白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賭?”
林淼呵呵一笑:“好,那就不賭,那你就坐著看好不好?主持人,請你幫我做個公證。”
小崔笑道:“哎呀,總算有我開口的機會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自己是個主持人。林先生想讓我做什么公證?”
林淼笑道:“我今天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我要向自己發起挑戰。明年6月份,我要提前一年參加高考。目標是曲江省文科狀元。如果做到了,請國家有關部門給圓寒同學和全國中小學的同學一個明確答案,我能不能代表我們國家的教育體制,向素質教育說不。
如果做不到,我向自己掏錢在《東甌日報》和《滬城早報》上買版面,連續一個月向圓寒同學道歉,收回我今天對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評價,并且向全國100所希望小學,各捐十萬人民幣,給這些學校買點體育和音樂器材,幫他們搞搞素質教育。”
“100所學校,每所捐10萬,那就是……1000萬!”小崔眼睛亮了亮,轉頭問觀眾席的所有人道,“各位朋友,咱們就沖這要捐給希望小學的1000萬,一起為林先生,為我們的林淼同學做個公證,同時也衷心祝愿他,最好是既能完成任務,同時也發善心把款捐了好不好?”
“好——!”全場高呼,掌聲如雷。
小崔看看臺下,繼續說道:“導演說時間超了,其實我還有很多問題沒來得及問,下次吧,下次我們有機會,再請林先生過來。希望到時候林淼已經是我們國家教育體制的優秀代表人物,同時也感謝圓寒同學今天以身犯險。圓寒同學,被林先生欺負得挺難受的吧?”
“還好吧,他跟我認識的另一個人,還差了點……”圓寒強笑[書趣閣
quge.xyz]著找場子。
嘴里說的另一個人,也不知道他們村里的哪位仁兄。
林淼跟小崔握了握手,又跟節目總監和制片一大堆人寒暄了幾句。
跟觀眾們簽名道別,耽擱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總算從央視大樓里出來。
黃清清一臉驕傲和崇拜,對林淼道:“老板,你比圓寒帥多了!”
林淼:“呵呵。”
王斌一臉鄙視。
副隊長洪鵬很上道地說道:“一百個那小子捆一塊兒,都沒林總沒法比。”
一行人說著話,走到停車場。
走近車子,卻發現圓寒站在原地,身邊還有個老板模樣的人陪著。
鹿金波大步上前,滿臉對著笑,向林淼伸手道:“林總,孩子不懂事,多有得罪。”
林淼瞥了眼圓寒,跟鹿金波握了下手,冷著臉道:“無知者無罪,朕饒他不死。”
鹿金波笑臉一僵。
神他么的朕饒他不死……
圓寒這時卻自己又湊了上來,問林淼道:“誒,你剛才想跟我賭什么?”
林淼看著他,沉默片刻,說道:“我想跟你賭,如果我考不上全省狀元,你就跟全國人道個歉,說自己錯了。你敢嗎?”
圓寒笑道:“就這啊?這有什么不敢的?”
林淼冷冷一笑:“剛才當著鏡頭的面不說,現在跟老子裝個瘠薄?孬種。”
說著話,徑直走開。
王斌忙給林淼打開車門,林淼和黃清清、林婉如依次坐進來。
圓寒百尬之中,還不忘多看林婉如一眼。
兵哥哥們拽拽地各自上了車,車門砰砰關上,四輛紅旗車,排著隊伍,有序地開出了停車場。
圓寒目送林淼的車隊遠去。
鹿金波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圓寒一動不動。
鹿金波轉頭看看他,卻發現圓寒眼睛有點發紅。
生生給林淼說哭了……
之后兩個多月,報紙上暫時沒有了圓寒的聲音。
不過林淼和圓寒的賭約,倒是被傳得沸沸揚揚。
無數人翹首期待,林淼吹出去的牛逼,會不會變成拍回自己臉上的巴掌。
而關于圓寒,則有小道消息傳出,他因為“九門提燈”和“圓咸魚”兩個綽號的廣泛流傳而抑郁了一段時間,還去看了心理醫生。
看心理醫生的結果則是,他拿著醫院開具的證明,向學校申請了無限期休學。
但學校的領導表示沒有無限期休學這種搞法。
圓寒想了想,最終選擇了退學,以逃避“九門提燈圓大人”的綽號變成現實。
兩個月后,他的身影出現在了京城一家汽修廠中。
中國未來最好的拉力車手,要開始體驗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