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最后兩日,林淼和曉曉結結實實地休息了48個小時,什么地方都沒去,甚至連卷子都不做,兩個人窩在家里,足足拆了兩天的包裝,去年11月份收到的裝了他家兩個房間的生日禮物,一份份全都打開,然分門別類地拿進儲藏室或者各自的房間。
一直拆到第二天晚上,曉曉的房間里明顯擁擠了許多,各種洋娃娃多得簡直快沒地方放,幸好林淼送她的全套美少女戰士扔在京城羊皮胡同了,不然估計只能扔床底。
江萍把曉曉拆出來的幾個巨大的絨毛玩具打包塞進洗衣機里處理,洗破一個,搞得洗衣機里滿是棉花,被老林訓斥幾句后,兩個人又吵了一架。看樣子應該是恢復關系了,不過顯然老林還暫時處于理虧狀態,不敢和江萍吵得太深入。
等老林黑著臉回房間后,林淼總算有空拉著江萍問情況,江萍跟高興地告訴林淼,你爸給老娘跪下了,痛哭流涕,淚流滿面,林淼很懷疑江萍這話的真實性,講道理老林這么愛面子的人,頂多就是道歉的時候一時沒控制住情緒,然后稍微紅了下眼眶,然后到江萍嘴里,就成了“你爸哭得死去活來求原諒”。不過林淼也不揭穿,就順著江萍的意思假裝接受她的一面之詞,否則如果江萍腦子一抽,非要拉老林來對峙,媽的這日子就又沒法過了。
老林和江萍和好,總歸是不幸中的幸事,但在林淼看來,也算意料之中。
畢竟實話實說,江萍做人是沒有什么原則可言的,這一年的變化,無非是兜里錢多了之后,能把腰桿挺直,所以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表面上看著腦子清楚了不少。但骨子里,她還是常規性立場不分,是非不明,做事說話純粹由著性子來。因此只要老林稍微服個軟,她就立馬把什么委屈啊、屈辱啊、尊嚴啊全都扔去了腦后,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林淼本著爹媽的日子只要還能過,那就湊合著過的原則,小心翼翼地沒再去觸碰這個話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舒舒服服地休息完最后兩天,到底次日,便是新學期。
江萍起了個大早,上樓給林淼和曉曉檢查穿衣服的情況。明明是孩子開學,她卻比孩子還興奮。曉曉逆來順受,里里外外強行被江萍套上了七件,看得林淼在心里暗下毒誓,將來有了孩子,必要遠離江萍百八公里過日子,不然怕自己分分鐘就會聯想起老舍某篇里那位連續弄死幾個孫子的富家婆婆,心里陰影實在太大。
然后一邊想,一邊不抵抗地被江萍套上了八件……
理由是他穿的某件只有曉曉那件的一半厚,所以必須加量。
林淼不想上學的第一天就跟沒理也要鬧三分的江萍吵架,跟曉曉互換眼色,雙雙忍了下來。片刻之后,全家出了門,老林直接帶著曉曉,開車去了百里坊小學,反正曉曉不喜歡在街道食堂吃早飯,還是路上買的面包、蛋糕、牛奶之類的東西比較對她的胃口。
不挑食的林淼,則跟著江萍去了街道。許久沒來食堂蹭飯,林淼剛一上樓,食堂四周便掌聲和歡呼一片,江萍在同事們不要錢的恭維中,哦嚯嚯嚯地笑了半天。
林淼對江萍無話可說,自己去排隊打了碗面條,坐下來沒吃幾口,身邊就多了根竹竿。
“淼哥,好久不見。”許風帆坐下來,很認生的樣子招呼道。
林淼看帆哥一眼,淡淡道:“不要睜眼說瞎話,我哪天沒沒上電視和報紙?別搞得才過了一個寒假就跟過了半輩子一樣,我還是我,是夜空中最閃亮奪目的那顆煙火。你要是實在不知該怎么表達你對我的崇拜之情,跪下來磕頭就可以了,我不攔你。”
許風帆默然幾秒,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滾。”
初春的空氣凜冽而清新,吃過早飯,好像真的很久沒和許風帆一起上過學的林淼,新學期頭一天步行在前往學校的路上,滿心感觸。
穿過湖濱路的產業園區,眺望對面,觀音廟巷的一整片地外圍,已經被圍上了圍墻。
據江洋說是要建一個名為文化中心(貌似只有一兩棟大樓用來當寫字樓和展廳之類的設施),實為大型購物中心(真的很大,占了該地塊的三分之一)和居民住宅區(這才是這本開發真正的利潤所在)的產業園配套區域,名為產業園三期工程,但事實上跟產業園之間只有一條小路相連,唯一對產業園起到的作用,可能就是為將來出入產業園提供了停車上的便捷,勉強也算是用發展的眼光搞建設了……
走過湖濱路,來到蛟龍巷,蛟龍巷比觀音廟巷還要面目全非。
所有的房子被推平后,整條光禿禿的蛟龍巷,就仿佛成了伸入甌城區的一條河堤。
然后不知道那個人才想出的方案,居然還從甌城湖引水,挖了條人工河出來,繼續往前推進了幾百米,一直推進到了市府路路口,然后又拐了個彎回頭,最后通過路面下的暗溝,讓湖水重新流回甌城湖,成功把蛟龍巷做成了一條龍的形狀。
而東甌市傳統文化中心的龍頭,就是四中。
還有距離四中不遠處的管委會大樓,則可視為蛟龍吐珠的那顆“珠”。
四中的校長對此意外收獲感到相當滿意。
隔湖不遠處的東甌中學,則相當理性地表示了呵呵。
蛟龍巷兩側的店鋪,已經開始搭建,但為了不影響四中學生上學,施工時間全都放在晚上5點到凌晨12點,搞得江洋幾乎日夜顛倒。
林淼站在龍頭中學門口,掃了眼這條曾經花了二十多年都沒拆掉的路,對許風帆感慨道:“帆哥,你想沒想過,其實很多別的東西,也是這個形狀……”
許風帆知道林淼想說什么,立馬狂躁道:“算我求你,剛吃完飯,就別說這種話了行嗎?”
不想這剛說完這話,就有一群四中的孩子從蛟龍巷另一頭沖上來,各個放聲大喊——
“我草!這坨屎好長!”
“四中就是**!”
“以后就是**中學了!”
走邊上路過的四中校長聞言,瞬間臉都綠了……
林淼冷嘲一聲沒文化,轉頭就往學校里去。
許風帆跟在淼爺身后反嘲諷道:“你不是也想說這個嗎?”
林淼卻嚴肅道:“你心中有屎,看萬物皆是屎。而我心中有遠大的理想,看那條長長的路就想起我三道杠臂章上面三個少先隊火炬的標志,長長的粗粗的頭很大的一根,難道不像嗎?”
許風帆尖叫起來:“像個鬼啊!哪里像了!”
“沒遠大理想的人,都覺得不像。”林淼隨手拉過不聲不響跟在身邊的姜何川問道,“川哥,作為一個和我一樣有理想的優秀少年,你說像不像?”
姜何川根本不知道林淼在說個毛,但還是果斷一點頭:“像,淼爺說像就像,堅決擁護!”
林淼望向許風帆,指了指姜何川:“帆哥,看到沒,這就叫覺悟。以后我在二樓讀書,就沒那么多時間教你做人了,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多跟川哥學習如何向優秀的人的靠攏,雖然追上我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堅持不懈,人生總會有奇跡的,不要放棄。”
許風帆道:“你確定你等下不會被新同學打死?”
林淼想了想,說道:“我可以試一下。”
三個人進了外國語初中的教學樓,便在樓梯口分別。
林淼背著書包上了二樓,到了新教室,教室里已然坐了大半的人。
見到林淼進來,滿屋子師兄師姐還是很友善的,紛紛面露微笑。
林淼徑直走到講臺上,先給所有人鞠一躬,然后直起身子就開始逼逼:“各位前師兄和前師姐新年好,如大家所見,既然我又跳級上來了,那咱們以后就是同年了。我說又的意思,不是想向大家炫耀什么,只是純粹的說明一下客觀情況。還有同年的意思就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將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一起努力奮斗,向同一個目標發起挑戰。然后我會在一百多天后達成目標,而你們卻只能跟在我后面吃屁……”
“閉嘴!”陳漁站起來跑上去,抱起仿佛衣服比人還重的林淼,哼哧哼哧跑到教室后最后排放下,捏住林淼的臉道,“我們班早上7點10分之后,除了講題,不許說別的話,知道了嗎?”
林淼道:“別以為你長得漂亮我就怕你,我不說話主要是為了顧全大局。”
陳漁笑了笑,摸摸林淼的頭,坐回了前排。
教室馬上又安靜下來,所有人該做題的做題,該背書的背書,再有人進來,看到林淼也只是微微一笑。林淼感覺生活沒什么大的變化,無非換了個地方復習,名義上跳了一級。
關鍵是同學們還是那么友好,連個跳出來當反派的人沒有。
生活缺乏戲劇沖突,無趣啊……
一個白天毫無壓力地做了四套題,又順帶跟初二的新老師們認識了一下。中午吃飯,下午吃點心,照樣能跟樓下的同學們碰上,也不知道上樓是為了干嘛。
下午五點出頭放了學,一整天沒什么收獲的林淼,毅然無視正月剃頭可能會對江洋造成的嚴重物理殺傷,叫上黃清清,去了市府路上新開的理發店。
不想那個理發師見到林淼太過激動,手上微微出了點差錯,就刮禿了林淼后腦勺上的一大片頭發,最后迫于無奈,直接理了個光頭。
晚上回到家,江萍和曉曉雙雙驚呆。
林淼倒是很淡定,盯著光溜溜冷颼颼的頭,翹著二郎腿翻開一份《東甌晚報》,一眼望去,又是關于他的新聞,標題卻相當驚悚——
《尋仙》銷量火爆,作者林淼,或成我市首個億萬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