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這一點后,顧轍不由點點頭。
能在如今這個時間點、03年4月初、淘寶正式誕生前一個半月,就看清這些問題,說明小姨在電商問題上確實是有見識的。
顧轍深呼吸了一口,問了最后一個他覺得關鍵的問題:
“那么,如果付款安全、產品質量信譽這些問題暫時沒法解決,我們在淘寶上賣隱形眼鏡,就完全不可能成功嘛?就沒有什么克服困難也要上的辦法?”
如果只是發現問題,卻給不出解決方案,那依然不是一個合格的開拓型公司總經理人選。
創業公司,肯定要多多少少解決一些當前客觀短板、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要是都等一切準備好了、成熟了,別人早上了,哪輪得到你。
提前兩三步是先烈,提前半步是先驅,完全鋪好了再上是凡人。
朱怡婷顯然也理解顧轍請教的真意,她想了想,頗為自信地反問:
“不能說完全沒機會吧,但是,既然你想借助電商來鋪設銷售渠道,為什么非要在淘寶上賣?
不說消費者信不信,關鍵是眼鏡這種東西關乎健康,現在的消費者,沒看到線下店面的真實產品、試戴效果,肯定不敢信你。誰知道你賣的是什么小作坊出來的三無產品。
但你要是把平臺挪回阿貍巴巴、直接面向企業客戶賣,不就行了?企業客戶不在乎支付信用支付安全的問題,他們有專門的匯款渠道、也能承擔上門現場考察工廠的成本,還能對供貨產品提供嚴密質檢。
你都說了你的眼鏡片有‘巨大成本優勢’,這個巨大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同等質量下、你能做到全國最便宜?
如果真能做到,那你完全不用擔心,直接讓全國的小牌隱形眼鏡品牌,到你這兒來進貨不就行了?價格打到骨折,讓利給他們,你跑量啊。真要是所有線下小牌都來做你的二道販子,哪怕每片賺幾塊錢,你都能賺翻。”
顧轍眼神一亮,這倒是指出了一條他從未想過的道路。
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飛速思索了幾秒鐘后,他終于意識到,問題不是出在朱怡婷那兒,而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好在對方本來就是長輩,擺出虛心受教的姿態也不丟人。
顧轍立刻誠懇地說:“是我燈下黑了,確實直接上阿貍巴巴的企業電商平臺,比上淘寶更好操作。但這事兒我真不能干——之前我這800萬本錢,就是靠租給海昌四年的排他授權才得到的。
海昌也不傻,不可能給了我800萬之后、他們自己轉頭就培養起一個可怕的競爭對手,對吧?所以排他協議里寫得非常明白,我只可以自營,用我的公司、我的品牌。
不可以給其他品牌貼牌,也不可以通過其他同行公司加價轉售、利用其他眼鏡公司的銷售渠道。所以,我是只能上2C的淘寶,做消費者業務。”
顧轍當初能爽快拿到800萬,簽的不是普通授權,也不是獨占轉讓,偏偏是折衷的“排他授權”。
這本來就是雙方jing密算計、權衡妥協、確保安全互信的最平衡結果,稍微往任何一個方向偏斜一點點,都可能導致合作基礎不穩。
麻桿打狼兩頭怕。
海昌賭的就是顧轍自有品牌自有渠道自有工廠做不大,
而顧轍則賭自己能在撕開的這么一丁點小口子里,就把生意做大到“從此讓所有拿我技術授權的人,都不敢再省錢怕繞、不一次性付20年”。
他要的是震懾立威,讓天下人知道他研發出來的技術的含金量。讓別人買是給別人機會!哪怕只是掏錢時猶豫、嫌貴,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朱怡婷并不了解這些內幕,暫時也沒時間聽顧轍解釋得太細。
好在她也不打算糾結這些,大不了就在顧轍設置的前提條件下,繼續細化思考自己的應對措施。
想做總經理,就要有處理“黑盒環境”的能力。
一番盤算后,朱怡婷以一種顧問的姿態分析道:“既然如此,法務細節我也不了解。如果真的是受限于法務、不能明著做貼牌的事兒,那就只能兩手準備了。
首先,就是按照淘寶的規則,中規中矩試試正常的消費者端業務。可以設置一個觀察期嘛,比如一個月,半個月。可以盡力去做、去宣傳,但我覺得希望不大。
這一步確認走不通之后,那就想想看‘用2C的姿態,做2B的生意。打2C的旗子,走2B的路子’,價格打折打狠一點,偷偷宣傳讓同行注意到,再來進貨。
外包裝商標該貼就貼,別給海昌找到把柄。但如果你成本便宜到包裝白送、別人以零售價從你這進貨,依然比其他同等質量批發價還便宜,照樣有人會來的。”
零售價賣得比別人批發價還便宜!
顧轍仔細一想,他的技術直接能把300度以下離心式軟鏡生產成本砍七成,這一點還真能做到!
都腰斬再腰斬了,還有什么價格做不到!
在絕對的成本屠夫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紙老虎。
“這么看來,小姨的思路還是很通透的,而且知道如何在給定條件下盡量做好,不是那種一味追求外部配合的人。
這種稟賦,本來就更適合初創公司,而非成熟大企業。估計她在陸叔手下這些年,也是不得不東拼西湊做事吧,早年的電子商務確實不好做,環境很不成熟。”
心中如此捋了一下思路,顧轍基本已經確定,就用朱怡婷作為天元jing密光學的總經理了。大不了以后公司真做大了,需要轉型,再另找輔助人才配合。
不過,雙方畢竟差著輩分,“聘用”這種話當眾談面子上也不合適。所以顧轍只是夸了幾句,又敬了杯酒,大家知道意思就好。
等午宴散去之后,再讓陸幽幽私下去處理手續的事兒。
何況,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是顧轍“聘用”對方——他是請對方來當總經理的,而顧轍本人都沒打算當“天元jing密光學”的董事長,他只要絕對大股東就行了,占股95以上。
至于具體經營,關他什么事?這本來就是一個鯰魚效應攪混水的公司。
上面沒有董事長的總經理,是不需要被聘的。讓她直接出點錢,占個2管理層持股,然后自己聘自己就行了。
當然,工資還是要給的,并不是說靠2持股的分紅就行了,顧轍會按照朱怡婷在陸謹明這兒的基本薪酬的雙倍來算,這也是把人從成熟大企業挖去初創公司的正常操作,不然別人憑什么去小公司。
又不是那種自己創業、自己當合股人的情況,那種就是CEO了,而非總經理,持股肯定遠不止2。
午宴很快結束了,一家人也自然而然分成兩撮,各自談事兒。
陸幽幽把她小姨拉到一邊,私下說些條件。
顧轍閑來無事,就陪著陸謹明和朱盈盈閑聊,也沒什么主題。
或許是因為雙方之間的共同話題不多,陸謹明沒說幾句,就回到了熔噴布的生意日常上,又自然而然提起了一個相關事件:
“對了,小顧,你月初搞的那一票,動靜是真的大。現在我們公司里,被市里相關領導反復開會、考察、研討,都耗費了我不少jing力。”
顧轍善意地賠笑:“這么說來,倒是反而害您更辛苦了。”
陸謹明一擺手:“誒,不至于不至于,這是好事嘛。我是想說,最近因為熔噴布口罩越來越重要、外面疫病形勢越來越嚴峻,我們比當初更受重視了。
前幾天,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陳jing誠被雙軌了——他跟我們的合作,沒有問題,充其量就是銷售管理效率低下。但是他只要被人盯上,用心查,也就那樣了。”
顧轍jing神一振,難得今天有個直接的好消息,他立刻關切地追問:“那他是什么理由進去的?”
布了半個多月的局,總算到收網的時候了。
陸謹明左手一攤:“這有什么難的,他又不是什么藏得很深的家伙。光憑一點,他兒子去陰國四年本科、半年多碩士,五年不到全部花銷兩百多萬。只要把這筆大頭開支查清楚,他就已經是巨額來源不明了。”
一個改制企業中高層干部,還是從99年開始、到03年的五年內,能拿出兩百來萬,哪來的?99年的時候,國內有錢人可還不多呢。
顧轍知道,明遠國際被各級領導視察、樹為先進典范,這只是一個引子。
明遠國際為省市相關對口廳局、掙了那么多面子。下面基層的配套單位,尤其是國資企業里,那些不配合的害群之馬,肯定會被聚光燈照一下。這也算是下面逐層自查、對上面表態。
具體細節,顧轍就不想多問了,那不是他接觸的世界,他也不感興趣。
只要結果好,他領情,這就行了。
以后別人想吃拿卡要使絆子,就會掂量掂量。
顧轍心情愉悅地長出了一口氣,又想起個事兒:“那個陳濤呢?”
陸謹明嘴角一抽,心說這小子還真是記仇,還關注情敵的下場呢。
陸謹明也不隱瞞:“那陳濤,還在繼續讀書吧,他不是還要三個月才畢業么,讀都讀了,學費也交了,就算他爹進去了,他也得繼續讀啊。
估計是不會回來了吧。但是我聽說,他轉移到外國的錢,應該撐不了幾年。上面對陳jing誠動手的時候,比較干凈,相當一部分查到的財產及時凍結了,陳jing誠應該沒料到自己突然出事。”
顧轍也沒辦法,就當是暫時便宜陳濤吧。將來錢花完了,這些漢奸就會知道陰國人是否是真心庇護他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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