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顧轍也想好了說辭,便主動去洗碗,一邊跟父母攤牌:
“媽,爸,我知道家里很難,之前顧慮我高考、不告訴我也就罷了。現在既然我考得不錯、騰出手來,家里的事情我也會幫忙解決的。你們也別吵了,大家都往前看。”
褚秀莫名有些寬慰感動,不過她還是沒那么快接受,本能地犟了一句:“家里沒到那地步!你能干什么?就算進了好大學,你的任務還是好好讀書!別以為能混日子了!”
顧轍嘆了口氣,知道這一切都得有個過程。
為了讓父母放心把事情交給他,他必須表現出自己的縝密和靠譜。
所以,他把碗擦干放好,一邊暗中觀察,然后從廚房垃圾簍拿出僅有的一個蛋殼,反問道:“還說不困難?今晚做蚵仔煎,只有我這份加了蛋吧?你們連蛋都加不起了。”
褚秀一愣,她沒想到原本生活上跟陳景潤似的兒子,居然這么細節了。
看樣子,他平時只是把智商都花在讀書上,懶得觀察生活。
為了掩飾,她連忙給丈夫使了個眼色。因為丈夫平時從不騙人,解釋起來更有說服力。
顧海峰見狀,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謊:“我們晚上吃別的,所以沒用到雞蛋。”
顧轍搖搖頭,把雞蛋殼丟回去,又撿起旁邊的一個塑料包裝袋:“給我一個人做,能用得掉一整包紅薯淀粉?”
顧海峰啞然,不知道怎么往下編,褚秀只好再接回話茬:“這包是之前用剩的,就一點點了……”
但褚秀只說了一半,也噎住編不下去了。
因為顧轍又從垃圾簍里拿出了包裝袋上剪下來的塑料角,證明這包粉就是今天剛拆的。
不要小看一個搞過材料化學科研的人的縝密程度,
畢竟絕命毒師和胡爾摩斯也都是學化學的。
當然,胡爾摩斯還學過法律,但顧轍也學過。
父母終于有點刮目相待,內心也頗為驚喜。
沒想到兒子高中住校三年,進步這么大,整個人都穩健、靠譜了。
看樣子,高考的結束,還真是能讓人一夜成熟啊。這么一想,他們也就沒有再懷疑兒子身上的其他變化。
“老天有眼啊,這還是那個小時候偷打游戲機、也不知道給電視散熱、結果被我回家一摸顯像管就破案的丟三落四家伙么?說不定他腦子好,旁觀者清,這次真能想到辦法渡過難關。”
褚秀想著想著,忍不住扭過頭去偷偷抽了抽鼻子:“你什么時候還知道關心家里事了……”
顧轍不想多解釋,見父母暫時消停了,他便趁機轉移話題,深入了解一下家里的具體經濟狀況。
幾分鐘后,他便得知家里那船買時總價80多萬,首付30多,按揭了50萬。
按揭期八年,利息還有十幾萬。平均每年要還8萬多,一個月7千。
而東海每年五到九月是禁漁期,這幾個月里,遵紀守法的漁民沒有本業收入,只能打打臨工。顧海峰也是在妻子的燒烤店里幫忙,所以家里的資金鏈才特別緊張。
如果顧轍不出手,原本熬不到九月開海就斷供了。
心中有數之后,顧轍卻并不驚慌,反而淡定了些——這不還有兩三個月嘛,來得及。
他畢竟今天才剛重生,還需要適應環境,養好jing力,也不急在這幾天了。
而且幾十萬按揭又不是一下子要還清,暑假里能湊出兩萬塊就夠應急了。
等明天回校估完分,摸清情況,再從長計議吧。
安撫好父母后,顧轍便回屋了。
不過他依然顧不上立刻休息,而是找了舊本子,把很多他覺得重生后可能會用到的信息,在腦子里梳理一遍、挑最重要的偷記下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重生者的優勢,能抓住一點是一點。
當然,保密工作始終是最重要的。所以顧轍寫的盡量簡明扼要、確保自己能看懂就行。
本子也特地挑的舊課堂筆記,很厚,還是兩頭一起用的那種——從第一頁往后記物理,最后一頁往前記化學,只剩中間還空著。
這就更增安全系數,哪怕意外被人翻到,光看首尾是看不出破綻的。
不知不覺他就寫到了午夜,整整記了幾十頁。
把本子藏好后,顧轍緊繃的神經才敢松弛入睡。
盡管睡得晚,第二天依然得六點出門,趕公交回校估分。
好在一大早有位子坐,能趁機瞇一會兒。
反正終點站就是學校,也不可能坐過站。
顧轍一直睡到所有人都走完了、被司機喊醒才下車。
重生后的他也不太記得清路,所以進教學樓后就走得很慢,一邊用眼神余光暗中觀察門牌。
顧轍墨跡地尋找高三六班教室的同時。高三六班門口的走廊上,也正好有幾個到得早的女生,在那談笑打鬧。
其中就有陸探幽,以及她閨蜜、昨天負責通知大家的林靜靜。
林靜靜知道顧轍跟陸探幽初中就同班,所以高一時就開過他們的玩笑,問他倆是不是約好了一起報的鎮洋中學、為了多在一起三年。
陸探幽當時就大度地否認過,說他倆什么都沒有。只是中考時剛好考了全校前兩名,僅此而已。
這個解釋很合理,畢竟如果升的是普通高中,還能說是填志愿時約好的。但他們升的是全市第一的高中,那不天經地義的嘛?這還用約?
但后來林靜靜還是會偶爾拿這事兒八卦,比如此刻她又在那促狹起哄了:“幽幽,你猜我昨天通知顧轍時,看到了什么?”
陸探幽頭也不回,只是一副“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表情:“有話就說,你看見什么關我什么事。”
林靜靜勾著她脖子,附耳低語:“我看到那個‘對女生不感興趣’的木頭,居然梳頭了,而且看女生眼神也不閃躲了。你說他是不是考試之前受了什么刺激?都畢業了,你再這樣放養下去,恐怕就……”
陸探幽柳眉一豎,一個沾衣十八跌振開林靜靜的手臂:“去死吧你!又來!說多少次了!我們交情很純潔的!你老這樣拱火,不會是自己對他感興趣吧!”
林靜靜無所謂地撇撇嘴:“切我才不像你敢做不敢認,反正高考都考完了,我喜歡的是他們寢室的徐嵩,那才叫陽光有安全感。顧轍長得平平無奇,體育也差,白瞎了那么大個子,也就你瞎。”
徐嵩是校隊門將,她喜歡高大威猛型的男生,但打籃球的又嫌太油滑愛耍帥,踢足球的又太矮,門將就剛剛好,臉丑一點無所謂。
不過陸探幽根本沒聽完林靜靜的發花癡,她剛剛下意識反駁了對方后,腦內就抑制不住地開始琢磨對方爆的料:
不可能吧?自己認識顧轍有八年了,從沒見他梳過頭,發型也永遠是平頭。難道這家伙藏這么深、原先都是裝的?一個男生怎么會突然就注重起自己的打扮了……
就在她略微心煩意亂的時候,顧轍出現在了走廊盡頭,看上去還有些眼神閃爍亂飄。
這姿態立刻被陸探幽解讀為“做賊心虛”,她不由好氣又好笑:這顧轍越來越過分了,居然見到她還裝沒看見!這到底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她湊上前去,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兩下:“考得還行吧?至于么,招呼都不打。”
顧轍這才飛速從門牌上收回眼神,看到是陸探幽。
他也不好解釋,只能醞釀一個誠懇地微笑:“對不起,昨天睡過頭,還害你手機被沒收。我是想一會兒跟王老師說明情況,把這事兒扛了,不然都沒臉見你。”
說話間,顧轍內心也是有點激蕩的,畢竟是曾經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重生前二十年沒見了。
前世的他,高中畢業后就自覺前途渺茫,主動遠離陸探幽,漸漸斷了聯系。他不喜歡和不同世界的人有過多糾纏。但聽說她后來過得也不好,一個人為了家族的公司苦苦支撐。
陸探幽卻不知道這些彎彎繞,只是挺滿意這個解釋:原來他并不是做賊心虛,只是心懷內疚……
陸探幽便大度地說:“這有什么,一個手機而已,咱多少年的交情,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再說王老師又不是不還我了。倒是你,今天怎么就想到梳頭了?還學會穿搭了。”
顧轍一愣,下意識摸了摸頭發:
“蛤?很奇怪么?那可能就是考完靜下來、忽然想通了吧。鍛煉也好,整理儀表也好,不一定是為了耍帥,也是一種自律嘛。”
顧轍一邊回答,內心也是微微警覺:不能小看女生的直覺和觀察力吶。
自己剛重生不久,必須謹慎,盡量少讓人覺得“顧轍最近變化很大”。
從今天起,哪怕自己立志要改變,也要循序漸進、日拱一卒。
“不錯,這樣也好,早就該想通了。”陸探幽覺得這答案很合理,也是她愛聽到的。
說罷,陸探幽微抬手腕看了看,示意時間差不多,該準備對答案了。
其他幾個女生聞言都轉身進了教室。
顧轍卻一反常態,只是放下書包,就直奔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試圖趁上課前這點時間,跟英語老師兼班主任王雨菲交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