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離的距離,董然依舊聞到葉曉楠身上傳來好聞的香味,嘆道:“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說句對不起。”
葉曉楠身子微不可見地顫了顫,終于開口了,聲音很輕,很柔,也許是剛剛哭過,還有幾分沙啞:“嗯,我知道了。”
看到她這幅模樣,董然嘴唇動了動,想要開口安慰,卻想起自己就是那個害她傷心的罪魁禍首,實在沒有立場說些什么。
等到任課老師走進來,董然就跟沒了說話的機會,偶爾將目光撇向葉曉楠。后者卻一直低頭避開董然目光,拿長發遮住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看得心里苦笑不已。
“啪!”就在董然苦惱之時,”一個粉筆頭精準的砸在了董然額頭上,把董然嚇了一跳,他詫異地抬頭看去,卻見數學老師那張曾經讓他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的老臉正眼神不善的盯著自己。
高中時代的科任老師,董然大多已經遺忘,但唯有這名資歷比校長柳善學還要老,性格嚴肅得一絲不茍的數學老師,董然卻對他印象極為深刻。
不為別的,只因為數遍全校教師,也只有眼前這位施清河施老學究絲毫不畏懼自己家里權勢,每每董然在他的課上犯事,施清河從來都不懂得睜一只閉一只眼,當場就會出言呵斥,而且是毫不留情面的那種,以至于董然很多次都差點當場爆發揍他一頓。
不止是董然,全班學生只怕也沒幾個沒愛過這老頭子的訓,有些性子比較內向的女生,甚至給施清河當場罵哭過。背地里,學生們還給他取了“施驢子”的外號,可想而知這老頭子脾氣倔到了什么程度。
雖然董然納悶自己這次又是哪里惹到這頭倔驢了,不過看施清河怒目睜圓,臉色緊繃,死死盯住自己,顯然是爆發的前兆。
施清河此刻心里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從昨天開始,他便聽聞了董然公然帶領黑社會毆打同學的瘋狂舉動。這樣的學生,要是不給予嚴重處分,學校還有規矩和公道可言嗎?而校方卻偏偏對此出乎意料的沉默以對,讓他心里狠狠憋了口氣。
這次他公式講到一半,便發現講桌不遠處的董然正目光飄忽,呆呆出神,他順著董然的目光望去,卻發現董然的目光,竟分毫不差的落在了班上相貌最為清秀的女生葉曉楠身上。
看到這一幕,施清河心里的火氣蹭的一下就冒起來了,再也忍不住,抬手就將手里粉筆砸過去,壓起嗓子低喝:“董然,你站起來。”
施清河這一喝,讓全班的目光都“唰”的一下聚集到了董然身上。
“真是熟悉的一幕呢。”董然暗嘆一聲,暮然回憶起學生時代給經常跟施清河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景,心里竟出奇的有些懷念起來。高中時代的他的確對施清河反感到了極點,但兩世為人,經歷了種種浮沉后,他反而有些佩服施清河的傲骨。
只是施清河卻沒有絲毫給他面子的打算,只聽他毫不留情的冷聲道:“混賬東西,你爸媽花大價錢讓你這種劣等生買來一中,是讓你來學校好好學習的,可不是讓你仗著家里有幾個破錢,就整天不務正業上課來看漂亮女生的!”
“嘩啦!”班上頓時雅雀無聲,這時才都發現董然不知何時坐在了葉曉楠旁邊,目光都轉而投向葉曉楠。
施清河雖然沒有指出葉曉楠的名字,但董然是葉曉楠前男友這事,全班卻沒幾個不知道的。
葉曉楠被全班神色各異的目光看著,不禁又羞又惱,只是她若是出言辯駁,卻又會顯得做賊心虛,一時間,她只能將頭深深埋在長發下,氣得幾乎要哭出來。
董然聽到施清河這粗鄙的辱罵,也不由得眉頭一皺,只覺施清河這話罵的也太過難聽,實在是有失師德。
你讓我一尺,我敬你一仗,你若欺到我頭上,不管你有多么義正言辭的理由,我也要雙倍奉還!
“你不顧師德在先,就別怪我不尊師重道在后了。”董然不緊不慢抬起頭來,眼神毫不退讓的逼視向施清河:“老師你說的對,我們來到學校是來好好學習的,可不是來給你肆意辱罵的,至于我是不是雜種東西,你說了可不算!”
董然話音一落,全班剎那間陡然安靜了下來,紛紛將驚疑不定的目光投向董然,暗道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竟然敢公然跟施清河叫板。
不過班上忍了施清河很久的卻不止董然一人,聽到董然不卑不亢,卻又字字誅心的話語,大家心里都不禁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在桌下給董然悄悄豎起了大拇指。
“好,好,好!”施清河氣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看向董然的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你上課干這些齷齪事情,還有道理了?”
“施老師,請注意你的言辭!”董然冷冷的打斷施清河的對話:“第一,齷齪這個詞,可不是一個老師,該用在他的學生身上的;第二,我上課一直在專心學習,你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難道還不讓我反駁了嗎?”
“死到臨頭還敢狡辯!”施清河瞬間的失態后,也冷靜了下來,他狠狠刮了董然一眼,陰沉著嗓子道:“既然你說我冤枉你了,那么......”
說到這里,施清河回頭猛地在黑板上“唰、唰、唰”的寫下一串題目,又拿粉筆在上面狠狠點了點:“這道題大概我方才講過,你真是在認真聽課,那就把它做出來試試?”
葉曉楠和班上幾名成績稍稍要好些的學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看那道題的內容,而后又紛紛臉色一變。
這道題施清河方才的確講過,只是這道題的出處,卻是今年全國奧數考試的最高難點,即使是講過一遍,想要徹底理解下來,并再次白手將他解出來,班上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寥寥一兩人,更不用說是數學從未及過格的差生董然了。
不少人都將同情的目光投向董然,心知施清河這是存心要下坎整他了。
施清河更是目光灼灼的瞪視著董然,心中已經在盤算等董然做不出題目求饒后,是體罰,還是送給學校記他個不尊師長的大過處分。
然而,董然會如他所愿的屈服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下,董然動了。
他信步閑庭般走到黑板前,桌上擺了滿滿一盒粉筆,他卻偏偏一把搶過施清河手里那只,掃視了幾眼題目內容,便如同家常便飯似的在黑板上毫不停頓的揮筆起來。
誠然,董然高中時代,仗著家里優異的環境,整日不務正業,對各類教科書從未正眼看過半頁,但隨后而來的一場意外,卻讓他家境徹底敗落,也隨之恍然醒悟,開始瘋狂惡補曾經所學的一切,直到最后,自考進美國斯坦福大學,進修讀研完成學業。
對于董然來說,別說是這區區奧數,就是那曾經把所有高材生難得頭暈目眩的高數,要解出來,也只是輕而易舉。
不到三分鐘,這道足足讓施清河講了大半節課的題目答案,便再次陳列在了黑板之上。甚至連每一步原理的講解,也詳細的被董然列了出來,比起施清河之前的板述,只好不差!
董然吹了吹手上的粉塵,“啪”的一聲將粉筆砸回施清河臉上,瞇起眼睛微笑的看著他:“施老師您看看,我對于您所講內容的理解,有哪里不對嗎?”
說著,董然微微側身,好讓施清河與班上同學都能看清他作答的內容。
施清河一字不漏的掃視著董然的答案,冷汗,不自覺從他額頭上不斷滴落,他努力想從上面找出什么問題,卻越看越是心驚肉跳,他自問,即使是他自己,也沒辦法將答案板書都如此條理清晰,簡明易懂。
學生們的反應要比施清河稍遲,但那些成績優異的學生待看清董然所寫的內容后,也不由得面面相覷,倒吸一口冷氣。
就連葉曉楠,也不由得微微訝異,不僅是因為董然能解出這道題來,在她印象里,董然可不會以這樣委婉溫和的方式來反擊對他的挑釁。她偷偷瞥向董然,從那張壞笑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莫名的從容與穩重。
“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定只是巧合!”施清河不可置信的看著董然,心中瘋狂的呼喊著,在全班學生灼灼的目光下,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竟是被董然一句話吊在半空,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下不來臺。
好在這時,下課鈴聲如救命稻草一般響起,聽到這陣蜂鳴,施清河竟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他捏了捏已滿是冷汗的手心,沉喝了一聲“下課”,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
“嘩啦!”教室里頓時一片嘩然,有些在施清河的積威下壓抑已久的學生更是尖叫出聲來,連連大喊道:“干的漂亮。”“太TM解氣了!”“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施驢子吃癟的一天。”
“剛剛,抱歉。”董然歉然地看向葉曉楠。
“沒事。”葉曉楠還是有些抗拒與董然說話,語氣卻已經平和多了。
董然還想再說什么,卻聽見門口傳來女孩子甜美的聲音:“董然,你在啊!”
他抬起頭,看見薛夢雨正站在門口,雙手扭捏在后背,沖他甜甜一笑。董然下意識就看向葉曉楠,卻沒看出什么異樣,只有強笑道:“她找我有些事情......”
“嗯。”葉曉楠點點頭,沒有更多反應。
董然這才一邊打招呼,轉身朝薛夢雨走去,卻沒看見身后葉曉楠嘴唇輕輕咬住,眼里閃過一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