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五層高的辦公大樓瞰下去,總能讓高道謙有種仰視眾生的成就感,顯出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但這一次,高道謙卻沒有了往日的氣定神閑,
樓底下就是市中心大街,一路上的車流紛紛堵在原地,焦急的按著喇叭。大樓下面密密麻麻聚了很多人,也不管是人行道還馬路,將整個鑫達集團大樓圍得水泄不通,許多人手里都高高舉著一排橫幅大字,高道謙從樓上看不清。
秘書卻好心提醒道:“上面寫的是,鑫達總裁縱子行兇,必須嚴懲還人民公道......”
“這群人瘋了?”高道謙怎么也想不通,一件普通刑事案件,怎么會發展到會有群眾游行示威這種地步:“報警,給我打電話保安公司,再請幾十個保安過來。”他這時心里也開始犯怵,生怕群情激奮之下,這群人會直接沖進公司大樓鬧事。
他自然不會想到,就連游行的人群,也是董然偷偷派人去煽動起來的。
高道謙坐在辦公桌旁的高檔皮質沙發上,神色變換不定,猶豫片刻,他還是拿起電話,撥出了方勇了號碼。
嘟...嘟...嘟.......電話那邊不斷傳來的忙音,讓高道謙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媽的,這只老狐貍,平時送給他的錢都TM喂狗了?”
其實這個結果他早就在預料之中。處在這個舉足輕重位置,最怕的是什么?自然就是群眾事件,這種時候,誰再出來頂著風頭說話,稍稍處理不好,后果都只有惹得一身騷。以方勇謹慎如斯的性格,自然在這種時候明智的選擇了回避。
高道謙頹然的坐回沙發,手里煙一根接一根,旁邊的秘書見總裁臉色難看得嚇人,更是不敢說一句話。
死一般的寂靜,良久,高道謙才終于站起身,長嘆一口氣:“老董,這次算你贏了。”說完,他招呼一旁的秘書:“讓司機低下停車場開車到后面,去市醫院。”
市醫院隔間,董然氣定神閑的坐在走廊前,要不是醫院有禁煙標簽,他真忍不住要燃上幾根。
直到高道謙和幾名隨身助理的身影出現在醫院走道,董然嘴角終于忍不住勾勒出一絲冷笑:“終于來了么?”
高道謙看到坐在門口的是董然而不是董景軒,表情明顯愣了愣,卻不得不忍氣吞聲走過來打招呼:“小然,你爸爸呢?”
“高叔叔看到是我,覺得很意外?”董然從容不迫站起身來,語氣不咸不淡:“我爸爸不在這里。”
“不在這里?”高道謙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董景軒這是演的哪出,當下也只能耐著性子問道:“那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約在哪里見我?”
“沒有。”董然很干脆的搖了搖頭,見高道謙臉色更加有陰沉了,心知力度剛剛好,適時的補了句:“高叔叔要是想商量關于高少謙案子的事情,直接跟我聊就可以了。”
他也不怕高道謙聽了發笑,要讓高道謙正眼看自己,把自己當做可以談判的對象,言辭上就得不能弱下氣勢。
“跟你聊?”高道謙楞在原地,更加不明白董景軒想要干嘛了。步下了這么大的局,不就是想要逼自己主動低頭,自己認栽了,現在卻又避而不見?難不成自己真一本正經去跟他家兒子談事情?
高道謙想想都荒唐,自己堂堂鑫達集團總裁,要去跟一個十六歲少年主動服軟?他甚至都在懷疑董景軒是不是故意在惡心自己。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自己真肯放下面子去跟董然談,以他對董然的了解,這小子和自家兒子也就是半斤八兩,只怕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談了又能有什么結果?
“高叔叔覺得我沒資格插手這件事情?”董然見高道謙神情猶豫不定,決定給他下一記猛料:“從事情開始到現在,我爸爸并沒有插手過。”
董景軒沒有插手?高道謙第一反應就是不信,隨即他看見董然眼神里那絲冷意,突然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
難道董然話里意思,并不是要甩開這些事情與董家的關系,而是說,這些事情并不是出自董景軒之手,而是他董然自己一手策劃的?
這怎么可能?高道謙冷汗立刻就下來了。但事情里的確透著蹊蹺,從一開始,自己兒子連續兩次因為董然被抓,而后又在校園里突然鬧出事情來,之后一連串措手不及的事情,的確都不像是董景軒的行事風格。
更加巧合的是,這些事情里,全都有一個人的影子董然!
“這個小子,或許真的不簡單。”高道謙瞇起眼睛,心里突然開始拿捏不住情況,當下也不亂做猜測。不管幕后是由誰布置,既然董然被拋在自己面前,那么他索性便放下身段來順水推舟,以不變應萬變:“那小然,你覺得這件事情,要怎么處理才好?”
聽到高道謙主動出言,董然心里冷笑,知道自己終于慢慢逼得高道謙開始正視自己。
“高叔叔,這里談合適?”董然望了一眼左右投過來好奇目光的來往人群,看了眼手表:“我在街對面茶吧定了包間,高叔叔不急的話,咱們坐下來再聊?”
“嗯。”高道謙當然著急,但事關重大,就算董然沒提出來,他也可不能就在這里把話說下去。
茶吧店面不大,包間里卻很寬敞清凈,董然要了壺碧螺春,就神態自若地坐下來,打量了一番跟高道謙過來的秘書和助理。
高道謙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揮手讓秘書出去等,那名助理看在眼里,出門后小聲嘀咕:“高總今天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個高中小孩子,至于這么小心翼翼對待嗎?”
“誰知道呢?”女秘書聲音柔媚的應了一聲,心里卻對這名助理嗤之以鼻,她是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見證著高道謙一步步被無聲無息就逼得主動認輸的,心想如果事情真是出自這個少年之手,只怕十個你也不夠這個少年一只手去掐。
秘書和助理出去后,房間里也跟著沉默下來,高道謙想試探董然的耐性和想法,董然何嘗又不是在試探高道謙?
而事實很明顯,高道謙心里要比董然更急,所以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果董景軒不準備插手這件事,你做這些,是為了什么?”
“公道。”董然淡淡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這個世道不該是這樣子的。高少謙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總不能因為他有個手段頂天的老子,就不用付出代價。”
高道謙聽了這話,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心想孩子果然只是孩子,紙上談兵說得再漂亮,想法到底還是太天真了。
“也許高叔叔你會覺得我太天真,但我始終相信。”董然也不為高道謙的神態著惱,只是笑道:“高叔叔覺得,要是被害人真不肯和解,要將官司往死里打,高少謙的案子最終會怎樣?”
高道謙心里一涼,這才知道董然繞了一大圈子,都不過是找著借口威脅自己,給自己出難題,借此逼自己主動抬高價碼,微怒之下,也不禁收起輕視之心,冷聲道:“你如果能明白形勢,就應該知道就算被害人堅持一告到底,我也有很多辦法讓他們撤訴。”
董然當然知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只要鑫達集團的滔天勢力還在背后,他就不可能真正整垮高少謙。
“高叔叔這話,只怕要加一個前提吧。”董然冷笑兩聲,心知高道謙還存了試探之心,索性把話挑明:“只要有我在,我是不會容忍自己同學,去給那些下九流的手段威脅到的。高叔叔要做,就盡管去做,只是事情會不會因此鬧到更不可收拾,我就不敢肯定了。”
聽到董然直白得不留情面的話,高道謙心里也再沒存著僥幸,知道董然是真的把如今局勢看得清清楚楚了。
兩家要是死磕下去,最后結果只會是誰都討不去好,不同的是,高少謙這次被身陷局中,鑫達付出代價,一定是盛世的數倍。所以與其互相在背后做手腳,不如把事情擺在桌上來談。
萬事歸根到底,都無非為一個“利”字!
董然也深知其中道理,在如今高道謙主動選擇讓步后,能從鑫達嘴里逼出多少代價,才是他真正需要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