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接下來,說的是一些厲行節約的重要性,這些話在很多人看來,都有點老生常談的意思。(五月5ycn)但是下方的與會者,一個個都靜靜的聽著。
作為這次可能會被重點批評的人,苗躍虎一直忐忑不已。如今見王子君并沒有點名批評,心里越發不放心了,怎么可能輕松過關呢?
就在苗躍虎的心中猜測著王子君是不是就這樣不溫不火的開完這個會議的時候,就見王子君突然道:“今天開這個會的意思,主要是想強調一下節約的重要性。我原本以為,在座的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對于我們的方針政策都有一定的了解,這些事情大家都明白,用不著我在這里啰嗦。”
“但是很可惜,我發現有些同志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兒,甚至可以說,他們壓根兒就沒把這個批評當回事!”說話之間,王子君將手中一份文件扔到了桌子上道:“零隆市的苗躍虎來了沒有?”
苗躍虎雖然不知道王子君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是什么,但是心中的忐忑卻是更多了一分。此時他的心中非常的后悔,心說自己沒事撩撥王子君干什么?但是現在,再后悔也晚了,因此,聽到王子君的問話,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到。”
“這是你們零隆市報送給省領導的檢討書,你給大家念一念。”
苗躍虎雖說平時有點目中無人,但是此時此刻,卻是心跳了起來。他感受著從四面八方看來的目光,真想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就在他面紅耳赤的時候,卻見趙曉白已經快速的將文件遞了過來,苗躍虎看著自己那份本來還有點得意的文件。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巴子,這不是沒事找抽嘛。
沉吟了瞬間,他還是沉聲的念道:“省委省政府……我們零隆市這次為了將玄河實業集團引到我們零隆市……有的同志拋家舍業,一走就是一個月。為了完成上級交辦的招商工作,我們零瓏市……”
“雖然我們做出了一些成績,但是存在著不少不足,首先我們在艱苦樸素這方面放松了自己。我們不該為了增加接觸面,住在紅空有名的大酒店,我們也不該為了營造友好的招商氛圍。就……”
苗躍虎在看這篇文章的時候,還頗為得意,但是此時念出來,卻覺得有點不對味。不過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了絲毫的退路可走。
在苗躍虎念完之后。會議室里變得安靜極了。在場的人,大多都知道零瓏市給省政府弄了這么一份滑稽的檢查,更知道之所以寫這份檢查,目的之后一個,那就是要給省里面的領導訴苦。
對于涂奮斗和苗躍虎的膽大,很多人都抱著一種看戲的態度,更有人覺得佩服。畢竟這份檢查之中。雖然說是認識到了錯誤,但是實際上這里面通篇只有一個字,那就是不服。
“念完了,在這次招商引資之中。零隆市的同志真是辛苦啦!從苗市長的檢討中,我們大家更能夠感受到零隆市在招商引資上的熱情啊!”王子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淡淡的說道:“苗市長,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的檢查之中,說三次去紅空招商。終于將商給招了回來。很難、很艱辛,這個我知道,特別是對于第一次我更是能夠感受到你們工作的不容易。但是你們和玄河實業集團簽訂合作意向書是什么時候?”
“為什么玄河實業集團在考察完了之后,已經和市里面達成了協議,你們繼續派招商團去聯系這件事情?為什么第二次,第三次去的招商團成員之中,會有那么多的家屬!”
王子君說到這里,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臉色更是帶著一絲陰冷道:“你是不是想要告訴我,這些家屬也是招商團的成員,他們去了主要就是為了招商引資!”
苗躍虎明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第二次的招商團竟然會有帶家屬的現象。就在他沉吟的時候,就聽王子君的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道:“一個招商團,竟然有接近一半的家屬,住最好的酒店,花錢還花的理直氣壯,你給我說說,你們都是些什么玩意兒!拿著納稅人的錢,干這種破事,純粹是混蛋!”
王子君平時溫文爾雅,這種話也能罵出來,與他以往留在這些人眼里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一句話罵的苗躍虎臉上成火燒云了,囁嚅著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剛才王子君的一席話,在座的都已經明白,在意向簽訂之后,第二次、第三次的招商團基本上就不用去了,更何況這次招商團竟然還出現了帶家屬的現象。
“什么玩意兒!”
這樣的難聽話,弄得會議室里忍俊不禁,卻又不敢笑出聲來。唯恐王子君的怒氣轉移到了他們的身上。
“這個檢查,向全省通報。”王子君沉吟了瞬間,站起來道:“散會。”
會議散了,王子君大步走出了會議室。而就在王子君闊步離開的時候,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了幾絲敬畏。
雖然王子君以前手段高超,但是大部分人都覺得他是通過紀委動的手,因此,心里對他雖有所忌憚,卻并沒有太多的敬畏。
但是這一刻,王子君堂堂正正的坐在會議上,拍桌子罵娘的形象,卻是瞬間留在了大部分人的心中。他們這才發現王子君并不是一個溫順的人,他只是一頭臥著的獅子,在你旁邊走來走去。在他發怒的時候,比之岑書記毫不遜色。
王子君走了,其他地市的負責人也走了,就連那位喜歡給苗躍虎找麻煩的人,也沒有說任何的怪話。在臨走的時候,只有海博輕輕地拍了拍苗躍虎的肩膀,算是給苗躍虎一個安慰。
苗躍虎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他沒到自己剛剛表達一個不滿,就招惹來了如此犀利的反擊。滿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了。那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可是后悔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從此之后,他苗躍虎可以說就要成為全省的一個笑話,且不要說提拔,就算調到其他地方任職,人家可能先想到的也是這個。
奶奶的,這個程明羽,他還真敢干,竟然給老子捅出了這種事情來。
就在苗躍虎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他接到了涂奮斗的電話,涂奮斗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在電話里,涂奮斗也沒有安慰他什么,只是焦急的吩咐道:“躍虎市長,你看這事弄的!你趕緊回來吧。看看有沒有什么補救措施,也好把咱們的損失盡量挽回一下。”
涂奮斗的話音里不乏抱怨的語氣,差點把苗躍虎惹惱了,自己在一線赤膊上陣,你坐在后面的防空洞里屁事沒有,這會兒倒埋怨起自己來了!什么混蛋玩意兒嘛!
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苗躍虎陰著臉鉆進車里。朝零瓏市的方向進發。
一天以后,零隆市再次報上了檢討,而其他各地市鋪張浪費的風氣,也開始有所轉變。密東省政府更是趁勢利導。在全省范圍內開展提倡節約,反對浪費的活動,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勤儉是美德,浪費要不得”、“有錢時不擺闊。沒錢時不挨餓。”這樣朗朗上口的公益廣告在路邊墻、在垃圾箱上隨處可見。韋燕歸走在澄密市的大街上,看著這些透著濃濃的中國風的配圖廣告。心里感嘆,這樣的方式真是深入人心,效果好極了。
雖然是冬季,嚴寒的空氣已經占領了大部分領地,但是在澄密市的大街上,依舊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裹著呢子大衣的韋燕歸,根本不像一個領導,更像一個學者。
世態炎涼的事情,韋燕歸已經司空見慣。在初始的時候,倒也不是沒有人看他,但是隨著王子君的權威日益加重,他感到的只有越發的冷漠。
到底還是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啊。他韋燕歸對于這種情況也有預測,因此并不覺得多么傷感。只不過在自己就要離開的時候,看著蕭瑟的景色,身邊連一個陪著自己的人都沒有,這讓韋燕歸感到不是很舒服。
要說秘書應該陪在自己的身邊,但是韋燕歸對秘書也并沒有什么怨恨。作為跟了自己多年的人,自己就算走了,也應該給人家安排一下,但是當他就此事找到組織部長汪清明時,汪清明也答應給安排,但是每當自己問起他這件事情的時候,汪清明除了推脫,還是推脫。
既然自己難以給人家一個光明的前程,那就不能不讓人家自己去跑跑。雖然以韋燕歸的眼光來看,這個小子難免要撞得頭破血流。畢竟在省里面,現在誰還會愿意為了自己,得罪如日中天的王子君呢?
恐怕就是岑書記,也不會幫我吧!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韋燕歸的心中有那么一絲絲的凄涼,但是他并不是一個軟弱的人,雖然覺得凄涼。但是卻不會將自己軟弱的一面扔下。
“嘟嘟嘟”
電話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韋燕歸愣了一下,就拿起了電話。自從王子君坐穩省長的位置,而他將調離到某個部門過度退休之后,那些原來排隊打他電話的人,基本上就銷聲匿跡啦。
“你好,我是韋燕歸。”確切的說,韋燕歸竟隱隱的有些期待。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韋書記,我是小劉,您在哪兒呢?”
“我在外面走走,有什么事情嗎?”韋燕歸對秘書覺得有些愧疚,所以在說起話來,也顯得有點柔和。
“韋書記,剛剛辦公廳的楊主任打來電話,準備明天給您開一個歡送會,請您定一下時間。”秘書的聲音雖然依舊,但是韋燕歸已經聽不出那絲恭敬了。
不能給人家帶來利益,憑什么讓人家對你畢恭畢敬呢?如果韋燕歸是走向上面的重要崗位,秘書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帶著他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現在是準備退休,位置只是過渡,還有什么可說的。
這樣一個消息,并沒有讓韋燕歸高興起來。他在不少地方任過職,知道歡送會是什么樣子,高升了或者重用,那么歡送會自然是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祝賀的掌聲。
可是現在,他是高升嗎?他不是,他是黯然下臺,從此以后,他將在密東這個政治舞臺上謝幕了。跑過來送他,就等于得罪王子君,有哪個愿意干這種不長眼的事呢?官場上是最講究圈子的,一旦跟錯了人,站錯了隊,很可能一切努力都成虛妄。
真他娘的世態炎涼啊。就比如說這個方英湖吧,以往只要他韋燕歸在那里一站,方英湖絕對不敢怠慢。現在倒好,打電話來征求意見的,只是辦公廳的一個副主任,連副秘書長都沒有來。這已經充分說明了問題,郁郁寡歡的安排道:“小劉,你和辦公廳的同志商量一下,歡送會的事算了吧。”
小劉猶豫了一下,有點為難道:“韋書記,我再給楊主任溝通一下。”
秘書不待他回答,就掛斷了電話,這個小小的動作,讓韋燕歸又是一陣不舒服。在他配上手機之后,基本上只有他掛斷電話,別人才會掛電話,哪里有秘書敢率先把電話掛了的?真他娘的白眼狼啊。
兩分鐘之后,秘書小劉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在電話中,小劉的聲音有點吞吐的,但是意思很明確,韋書記是省委的主要領導,不能不送。韋書記沒空的話,最好還是和岑書記說一下。
韋燕歸沒有為難自己的秘書,不管怎么說,秘書也跟了自己這么多年,自己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是秘書以后還要在單位工作,以后他在單位的日子,和自己在的時候恐怕會是天壤之別,怎么又何必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
至于找岑勿剛,韋燕歸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如果說一些不存在的理由,岑勿剛怎么都會讓一讓。只是,這么做又是何必?倒像是自己以此為手段,要挾岑勿剛一般。
不就是一個歡送會嗎?不就是在暗淡中度過一個小時嗎?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韋燕歸在省內縱橫這么多年,怕過誰?這樣也好,到時候也看看自己在密東奮斗了這么大半年,究竟落了個什么,看看誰還能把他韋燕歸當成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