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姐倆分工合作洗碗、收拾房間,老爸則在外面打掃院子,老媽領導指揮統籌全局。人多力量大,沒多會兒,活兒就干完了。
她們家的房子總共不超過五十平米,一進屋門是長三米的走廊,走廊四面是四扇門。對著屋門的是廚房兼餐廳門,兩側是大屋、小屋的房門。西面的小屋就是她們兩姐妹臥室。東面的大屋是爸媽的臥室兼客廳,幾乎占整個房子面積的一半。
大屋北面是火炕,炕上鋪著淺色花紋的炕革,炕東頭著放著被柜,東面的地上則是一個衣柜和一個老式的寫字臺,南面窗臺下是一排暖氣片,房門在的西面墻則是火墻。房間里的家柜都是老爸復原時買木板現打的,屋中唯一的家電就是放在寫字臺上東芝牌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據說它出現在家中的年頭,比貞淑晚不了多久,絕對比貞慧老,貞淑還記得小時候鄰居擠在她家看電視的情景。歷經十幾年,電視機的質量依舊如初,甚至經歷一次墜地的命運,也只是在背后多了一貼風濕貼,絲毫不影響它保質保量的完成工作。
其實家里早就想換彩電了,只可惜舊電視質量太好,總也不壞。本著節約持家的傳統,也是為了防止小姐倆因看電視耽誤學習,老爸老媽一直就沒換彩電。貞淑記得前世這臺老電視機可是一直服役到二十一世紀,才被二九寸的背投彩電頂替。
屋里的擺設簡單,卻非常干凈整潔,窗臺上擺放的兩盆茉莉花,正開著白色的小花,淡淡地香氣隨風飄香滿屋。
貞淑家住得是連排的公房,房子南面對著的是連排的倉房,倉房分大小兩間,中間是通院門的走廊。所謂院子就是兩排房子之間,四四方方,不足二十平米的空地。除了靠東院墻大約五平米的土地留做種花之用,其余的地方都被老爸老媽鋪了水泥地。西院墻根則停放著兩臺自行車,一輛是老媽的,一輛是貞淑的。
貞淑站在剛剛灑水掃過的院子當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點潮濕、混著泥土、雜帶著花香的味道,舒服!貞淑曬著太陽,拼命扭轉身體,伸了大大的懶腰,口中還不時發出舒坦地:“啊——”
人果然不能太安逸,否則會遭人妒嫉,哪怕那人是你老媽。
“啪!”貞淑的后背被狠狠拍上了一記“熊掌”。
“看你都懶成什么樣了!進屋看書去,開學就上高三了,怎么就不知道著急用功……”(后面省略五千字,只多不少。)
貞淑一貓腰,躲回到房間,老媽在院子里的長篇大論正講到興奮處,絲毫沒有收關的意思。太天才了!老爸、小妹都回大屋看電視了,老媽一人還能如此慷慨激昂,佩服、佩服!
貞淑呆做在椅子上,看到桌子上擺放的課本,才想起她差點忘記一件最重要的事。正如老媽所說,開學她就要上高三了,則明年她就要參加高考。
她前世已經參加過兩次高考了。第一次高考,她的成績不理想,她復讀一年。那一年里,她無數次復習的除了書本,就是她做過的第一年高考題。那套題被她爛記與心,以至于在后來十幾年的夢里她都經常會做那套題。現在她又回來,那套高考題她依然銘記在心,那明年的高考……
“太好了,哈哈……”貞淑高興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找出一本筆記,將記憶中的考題默寫下來,還是趁現在記得牢時,寫下來比較保險。
重生果然是人生中最大的作弊,而高考也成了她通向成功的坦途。
北大,我來了!貞淑臉上是YY的奸笑,筆下生風。好在她學得是文科,沒多久五大科的考題便被她COPY到了筆記上,一顆沸騰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人生可以重來,是她的幸運。她要好好把握這份幸運,考中理想的學府,重新規化自己和家人的人生。
貞淑再次題筆寫下了她記憶中的重大事件和掘金的機遇、及股市黑馬和她買過的三期3D中獎號碼……
絕對機密中的機密,所以她用得是暗語,用五筆字形拆分的英文作密碼,這還是她從電視劇中學到的。
終于寫完了,貞淑放下手中的筆,十指交握活動著略有些僵硬的手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大功告成!”
“姐,吃飯了!”小妹聲音從廚房傳來。
“怎么又吃飯?不是剛剛吃過……啊,已經中午了?”貞淑抬眼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竟已經是中午時分了。時間過得真快,也是她過于專注,忘了時間。
金姬子看著最近瘦了許多的貞淑,不禁心痛的說:“學習是重要,身體也要緊,別太給自己壓力了,努力就好了。”既希望子女成龍成鳳,又心痛子女辛苦——母愛兩難呀!
“媽,我知道了。”貞淑笑著坐好,看到桌上的食物,眼睛樂得瞇成了一條線。“是冷面!太棒了。”炎炎夏日,來碗冰涼的冷面,爽!
貞淑一家四口吃冷面那是“呼嚕、呼嚕”的,連湯帶面一掃光,必須要帶“呼嚕、呼嚕”,否則面吃完了,還會覺得少點什么,不過癮。
冷面的面是外面買來壓好的干冷面,吃時只要用開水煮熟,多過幾次涼水就可以了。冷面湯則要自已兌,金姬子兌冷面湯那是一絕,酸甜適中,絕對爽口。其中有一絕招,就是兌冷面湯一定要會醋精,而不能會老醋。最后在碗里放兩片熟牛肉,半個熟雞蛋,適量的辣醬,撒一點炒熟的白芝麻就可以吃了。
貞淑他們現在吃得就是這種家庭版的冷面。貞淑其實還會做現壓的冷面,也是老媽教她的。金姬子前世去韓國打工七年多,都在飯店的后廚工作,后廚的每個工種都做過,一直做廚師長。回國后貞淑沒少從老媽那偷藝,也算是半個韓食廚師了。大腦中閃過一些東西,太快,貞淑沒來得及抓住,總感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算了,反正她都重生了,一切還可以慢慢來。
“下午我和你爸要去你小姨家,你們去不去?呼嚕——”金姬子喝了一口冷面湯。
“我去!呼嚕——”小妹舉起空閑的左手,開學上初二的小妹,自由得讓人嫉妒。
“我也去!呼嚕——”貞淑更干脆,沒舉手,只是點了點快埋進碗里的頭。
“姐,你下午不是約毛毛姐一塊去洗澡去嗎?呼嚕——”小妹只是稍稍把臉轉向貞淑,嘴里的面條還沒來得及咬斷。“姐,你是不是失憶了?”
“呼嚕——昵菜是儀妮,偶網晾。呼嚕——”貞淑徹底口齒不清了。
“老大你這丟三落四、馬大哈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呼嚕——”老爸也忍不住開口,“這一點,你隨你媽,可不隨我,呼嚕——”
“隨我怎么了?快吃你的面吧!”明明說貞淑,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那貞慧跟我們去,貞淑你在家。晚飯我們帶土豆面餃子給你當晚飯。呼嚕——”老媽最終行使家長權威,敲定了最后結果。這次姥姥家的周末聚餐,沒她的份兒了。
貞淑一家四口人中,要說細心、仔細的人首選老爸,其次是小妹;最馬大哈的是老媽,排第二的是貞淑。有事實為例,家中要找不到什么東西(泛指老媽和貞淑找不到),一定要問老爸和小妹,那準是一找一準。要藏什么東西,一定不能交給老媽和貞淑,如果是讓貞淑收了,事后她至多也就會想起大概位置,要費些時間才能找到;最遭糕得是讓老媽收了,那準是藏匿得越認真,忘得就越徹底,多半會一去不回頭(有幾本存折掛失的經歷)。
貞淑從小隨了老媽,生性大大咧咧,忘性大。最精典的一件事是她十四歲時,拿糧本和錢去糧店買糧,糧食是買回來了,糧本也在,剩下的錢卻丟,而與她同去的小妹卻撿到了一堆錢,撿到的數目正好是她丟的數目。事實就是她在前面丟,小妹在后面剛好撿到。做為獎勵,小妹貞慧不必上繳意外之財,而貞淑卻被老媽憤怒的口水噴了整整一個星期。
其實,貞淑常常忘記得通常是人名、電話以及她做過的好人好事。有時她的好友偶爾提起她曾經給予過對方的幫助,她自己卻早已不記得了,甚至覺得朋友口中的人不是她,簡直是個圣人。
而她在某方面的記憶還是超強的,比如學習、工作,還有就是……就是她做過的虧心事。至今她還清楚得記得在公共汽車上,唯二次沒有給老人讓座的情景……
估計會折磨她一輩子,所以她再也不敢了。
老爸帶著小妹,和老媽騎著自行車出站了。而貞淑收拾好洗澡用東西和衣服,便半靠在床上神游。回想從十幾年后回到從前,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卻又都那么新鮮,仿佛黑白記憶突然變成了色彩鮮活的四維成像,她還是需要多一點時間適應。
“貞淑——走不走?”一聲高亢的女聲,從院墻的西頭響起。
是毛毛,大名章華月,貞淑從小玩到大的發小。說起來,前世自她們考上不同的大學,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她們就沒見過幾次面。曾經要好的姐妹,最后慢慢斷了聯系。如今再相見,她已是百年身了!
“來了!”貞淑邊應著,邊走出院子鎖上門。轉身便看見一個笑面盈盈的花季少女,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貞淑一直懷疑毛毛有異國血統,她和她弟弟二毛都是一頭濃密的自來卷,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長長睫毛下一對雙眼皮大眼睛,突閃突閃地會說話,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她的皮膚有點黑,但卻絲毫不影響她成為美少女,黑珍珠一樣的美人。
看著微愣的貞淑,毛毛發現今天的她有點不同。永遠曬不黑的白晰肌膚,棕黑色的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后,圓圓的臉龐、好看的草花鼻、紅潤的雙唇,唇邊一對深陷的酒窩,陽光下一雙琉璃色的眼眸似乎多了許多她不懂的光彩。
“我怎么發現你越長越像許晴了?”毛毛歪著頭,看著走向她的貞淑,笑著說道。“幾天不見,越長越漂亮呀!”
“許晴?”貞淑心頭一動,她大學時倒是有一個綽號“肥版許晴”。她十八歲時突變雙眼皮的眼睛,讓她與正版的眉眼間有了幾分相似,一對甜甜地酒窩,再加上她狂飆到了一百三十斤的體重,才得此雅號。
不過現在,“可惜我是單眼皮,等我割了雙眼皮,你一定要找我簽名,讓我過過明星癮。”貞淑正經八百與毛毛約定,“對了,你說我簽的時候是寫我的大名,還是寫許大明星的名字呀?”最后竟甚是煩惱的苦著一張臉。
“幾天不見,你怎么越來越貧了?”毛毛笑著拉著她的胳膊向胡同口走去。
走出胡同,看著街道兩邊低矮、雜亂的平房,貞淑心中涌上幾多感慨。“什么時候咱們這兒,才能修道、拆遷住上樓房呀?”
前世因為高速公路的發展,鐵路運輸日見蕭條,這條曾忙碌的街道也慢慢安靜下來,甚至讓人遺忘。直到2006年初的一場大雪,高速公路封閉了將近一個星期,人們才又想起了鐵路,重新擁向火車站。市里的領導們才又想起這條路,在那年的夏天重修了這條路。又在二年多以后,為了市容市貌,才開始開發這片鐵路家屬區。
說起這片鐵路房,歷史最久遠得有日偽時期建的房屋——典型的矮房小窗小門,明顯就是日本人住過的;也有蘇聯老大哥時援建的房屋——高房梁、大門小窗;解放后我們自己建得房子房梁比日本的高,比老大哥的矮,也是大門小窗,總之鐵路房有一共同特點——窗戶小,有可以是受火車車窗的影響。
貞淑家住的公房是建國后蓋得,從1979年老爸從部隊復原參加工作,一直到2007年爸媽才買了新房搬走,她們整整住了二十八年,連小妹都是在這兒出生的。搬家后,老媽念念不忘得,還是相處和睦的鄰居。
聽說這里原來是一片草甸子,地勢低、地下水位高,所以這片很少有人家挖菜窖。貞淑家這排公房曾在1989年重新翻蓋過,之前的老房子因地勢低,一到雨天時常水漫金山。建房時,又傳出房改的風,所以建房的樣式,多半都是按照住戶的要求來建的,這才使得這排公記成了唯一一排大門大窗的公房,也是這片家屬區中最好的房子。
這排公房一共住四戶,由東到西,分別住著李叔家、貞淑家、毛毛家、崔叔家。除了貞淑的媽媽不是老師外,其余三家的家屬都是老師。李叔的愛人薛姨還是貞淑初三時的數學老師,初三一年貞淑數學分數仿佛是坐上了火箭,由不及格漲到了九十多分,那效果缸缸得!
一個胡同的四家人,每家都有兩個孩子。李叔和崔叔家都兩個男孩,毛毛家是一男一女,而貞淑家則兩個女孩。孩子的年齡也相差不了幾歲,最大的和貞淑一般大,最小的要屬貞慧了。
遠親不如近鄰,兩十幾年里,大人沒紅過臉,小孩間沒打過架,大家都相處得非常和睦。四家人,四種生活狀態。每到夏天,都會有同的風景。李叔家論音量屬李叔和他家老二最高;貞淑家爸媽聲音都高,只是老媽的出現得更頻繁;毛毛家只能聽到毛毛媽于姨的聲音,間或也會有毛毛的高音;而崔叔家無論何時都是這里的黎明靜悄悄,連他家倆個兒子都憨厚寡言。
原本壓在記憶深入處的人和事,都被重新翻了出來,而且是那么新活的展現在自己的面前,貞淑被自己的激動嚇了一跳,原來她是如此留戀往日的一切。原以為日漸麻木的心,現在竟為這一切感動,重生真好!
重新回味從前她忽略、淡忘的,讓她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想什么呢?”毛毛碰了碰有些出神的貞淑,她今天好怪。
“啊?沒什么!只是不用再擔心那些煩人的考試,有點高興得傻了,美呆了!”說完,貞淑便大步流星地向前。
“你技校考得咋樣?”毛毛邊追趕她的腳步,邊好奇的問。
“還行,不過這種學校多半走后門兒,分高了也不一定錄取。不公布分線,直接發通知書,誰知道能不能考上。”貞淑從前世來,當然知道結果。她分數很高,卻沒被錄取,因為老爸根本不會走后門兒那套。“還是努力備戰高考吧!對了,我二姑要從省重點高中給我抄一套復習題,你要不要一起看。”
“當然要,什么時候?”毛毛也是學文科的,和貞淑一個學校,在文一班,而貞淑在文二班。
“要過一個月,等題到了一起看。”貞淑打算把那套高考題分散到其他練習題當中,再與毛毛分享。曾經毛毛只考上了省理工學院的高職,這次希望她的蝴蝶翅膀能改變毛毛的人生軌跡,讓她走得更遠更高。
“好呀!”
“對了,咱們哪天開學?”
“8月7日,星期天!”
“天!黑色的高三……”
“嘿嘿……”
夏日午后,兩個少女一路走來,一路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