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峻不否認方育平這番話非常有道理,一部慈善電影的立意的確應該是讓觀眾在電影中有所感悟,用電影去探尋事件本源,如果不是現在港府的態度,霍東峻并不介意方育平拍出一部這樣扣問人心的電影,但是現在無論是港英政府,還是游錦堂慈善基金會,甚至是保良局,希望拍出的電影卻不是方育平想象的那樣,他們更希望突出游錦堂這位公務員英雄,用英雄的存在去淡化火災本身對這座城市的影響。

“方生,我非常贊同你對這部慈善電影的看法,我個人也欣賞你對這部電影的定位和立意。”霍東峻斟酌著詞語,對方育平慢慢說道：“這的確是一部慈善電影,但是投資方游錦堂慈善基金會更希望看到的是一部著重描寫游錦堂先生的電影,你也知,現在外面對游錦堂先生的關注已經越了火災事件本身,所以……”

方育平沒等霍東峻說完就笑了,他打斷了霍東峻的話：“霍生,我懂你的意思,實際上這部慈善電影與火災無關,基金會也好,保良局也好,他們要的不是讓人們對災難和悲劇的反思,而是希望讓這部電影成為將來對這次災難的史時,當許多年后,有人想了解這場火災時,他們看到這部電影不會去記得是因為港府對底層民眾的忽視,保良局制度的缺陷,社會福利署的不作為,只會記得有公務員為了救小孩子犧牲,有基金會去照顧英雄的家人,保良局在火災生之后對死者家屬的撫慰,這種電影拍出來除了讓所有人遺忘傷痛……對不起,霍生,這部電影我不會去拍,那不是慈善,那是阿諛。”

“方生未聽我說完就說拒絕,是不是太早了些,我們完全可以通過交流,折衷拍出電影。”霍東峻可以欣賞方育平,但是這部電影卻不能因為方育平而改變6兆棠和他霍東峻的初衷,如果這部慈善電影從歌頌英雄變成了控訴港英社會制度,6兆棠拉進來的莊李婉如,以及莊李婉如身后的保良局,甚至現在還未聲的香港社會福利署,就都成了這部電影的控訴對象。

方育平搖搖頭,笑容比之前多了些勉強,似乎有恢復成冰塊的跡象：

“霍生,坦白講,這部電影之所以吸引我,就是因為它是一部慈善電影,可是現在看來,基金會提出的慈善這個詞,和我之前認為的慈善這個詞有很大的差異,這種差異甚至無法用折衷這個詞來實現妥協。”

霍東峻抿著嘴唇點點頭,望著方育平那雙失望的眼睛說道：“我很遺憾,雖然我一樣認同方導演你對這部電影的定義,不過方導,我可以邀請你拍第二部電影,仍舊是火災這個題材,就用你的角度去拍攝,仍然是慈善電影,你覺得怎么樣？”

方育平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細細打量這個青年,霍東峻這番話說的很誠懇,眼神也很平靜,不像是因為情緒激動突然生出的靈機一動。

“既然有了一部,何必再去拍另一部？”

霍東峻用筷子央了一塊筍,懸在兩人中間：“有人喜歡食筍,食完第一塊,等筍再生出來,也會再食第二次,更何況,兩部電影,一部是保良局和基金會主導,第二部,可以由我霍東峻的東一傳媒主導,第一部我無力更改,但第二部,卻是我話事,第一部,我們就拍給政府和民眾的眼睛睇,第二部,我們就拍給所有人的內心去睇,方導演,你覺得如何？”

霍東峻這番話說的情感真摯,尤其直言自己對公司第一部電影只有拍攝權卻無主導權,最后那句話更是讓方育平眼睛一亮,一部拍給雙眼去看,一部拍給人心去看。

“霍生的意思是？希望兩部電影同時開拍？”方育平身體略略前傾,心中剛剛熄滅的火苗又稍稍閃動。

霍東峻內心想法當然不會如說出口的那樣正氣凜然,他之所以決定拍繼續掏錢出來拍一部方育平想象中的慈善電影,無非是又一次的提升個人名望,咸濕王這個名頭很難聽,靠女人照片慍錢雖然惹的其他人嫉妒,但是卻有人羨慕霍東峻這個咸濕王名頭,霍東峻甚至想過,如果自己收購了《天天日報》,香港民眾很大可能會如同稱呼白粉馬的《東方日報》為《白粉日報》一樣,稱呼霍東峻的《天天日報》為《咸濕日報》。

慈善家和咸濕王,明顯是非常不搭的兩個詞。

為了避免電影公司將來避免被人稱作咸濕電影公司,霍東峻覺得有必要出幾十萬給方育平,讓他拍一部觀眾昏昏欲睡,但是好評如潮的電影。

而且自己將來準備在電影圈慍錢,現在和這些明星,這些導演搞好關系也很有必要,不然將來真的找陳豪去用短狗指著那些大牌明星的頭來拍自己公司的戲？

不過同時開拍兩部電影是不可能的,一部電影對政府歌功頌德,另一部電影將政府的臉抽腫,霍東峻覺得就算是6兆棠是自己的親叔叔都不可能撐的住自己,真要這么做,6兆棠估計第一個跳出來收拾自己。

半年到一年之后,方育平拍出第二部就無所謂了,反正那時6兆棠,保良局以及自己都已經收獲該獲得的東西,方育平就算拍出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對所有人的影響都已經不大,而且,第二部的宣傳會由自己決定,一定不會如第一部鋪天蓋地的宣傳,低調行,在圈內為東一鍍金而已。

“我可以主導的第二部,當然不能這樣匆匆拍攝,而且兩部電影前后間隔時間太短,我愿意請方生親自操刀電影劇本,東一公司只負責出資,電影的拍攝問題絕對不會于涉,由我來掛名這部電影的監制,這樣方導認為如何？不過第二部的投資金額和明星陣容,可能遠不如現在這部驚人。”霍東峻很直接的告訴方育平,如果不執導這一部,第二部的資金和演員方面,會讓方育平有巨大的落差。

方育平笑了起來：“霍生看來對我拍電影的一些風格不太了解。”

霍東峻微微皺眉,不明白對面這個卷毛導演此時為咩冒出這么自信的話,旁邊的袁炳泰對霍東峻說道：“方導演拍戲,從來都是用非專業演員,剛剛獲得最佳影片的《半邊人》,所有演員全部都是方導演挖掘的普通人,他從來不用明星的,因為明星拍不出方導想要的那種真實感。”

自己第二部果然是繼續燒幾十萬出來買名聲的節奏,霍東峻已經能想象出這部片上映后凄慘的票房。

“雖然我很遺憾方導不能為東一拍攝本公司第一部電影,但是,我相信,由東一主導的第一部電影,一定會因為方導而讓人眼前一亮,只是不知方導是不是愿意為東一雕琢第二部的劇本,我可以提前支付薪酬給方導,而第二部電影的票房收入,東一公司仍然會捐出來。”霍東峻朝方育才誠懇的說道。

“我習慣拍一部休息一年,但是既然霍生愿意為我專門投一部戲,我想無論是我,還是其他導演,都會非常感動,尤其是不于涉電影創作這一點,我仍然是之前講過的那句話,香港如果多些霍生這樣的影業公司老板才好,請霍生放心,我會同老友施揚平舒琪一起操刀劇本。”方育才這句話相當于答應了霍東峻,愿意為東一公司拍攝第一部擁有主導權的電影。

霍東峻對方育平點頭的反應很平靜,他聽到舒琪這個名字卻愣了一下,這時候舒琪搞不好還在臺灣上幼稚園吧？但是馬上明白過來,方育平嘴里的舒琪不是他上一世知道的女星。

袁炳泰此時的作用就凸顯出來,聽到方育平提起舒琪,馬上說道：“方導,你同舒琪關系不知幾好,這次東一拍攝慈善電影,能不能請您美言幾句,讓舒先生幫我們做一下新片的宣傳策劃。”

方育平對袁炳泰的話沉吟了一下,霍東峻對自己表露出來的誠意不可謂不足,自己拒拍這一部,霍東峻馬上就說要拍一部東一主導的慈善電影給他,而且無論是做給自己看還是真心為慈善,兩部電影的票房收入都捐給慈善事業,這個姿態對一位年少就已經在商界嶄露頭角的年輕老板來說,非常難得,而霍東峻接手的繽繽影業是什么樣的公司,方育平既然身在銀都機構,對下面的衛星公司自然也算是很了解,繽繽就是一個葉志明丟棄的空殼,之前賣座電影的版權已經被賣掉,陳新健,蕭芳芳,陳惠敏,梁普智這些繽繽的當紅人物也都改換門庭,自己已經拒絕拍攝這部電影,此時袁炳泰提出讓舒琪來幫忙做新片的宣傳策劃,方育平猶豫一下,點點頭：

“我可以同舒琪說一下,我想如果有問題,他應該會同意。”

看到袁炳泰得到方育平答復后的狂喜表情,霍東峻很疑惑這家伙的眼光,他推薦的方育平是個文青患者,如果再找來的舒琪也是文青,霍東峻覺得最應該被清除出公司的文青就必然是袁炳泰這個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