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黑仔低頭不再出聲,霍東峻才掃了其他人一眼,繼續說道:
“一會兒陳豪和我先去別墅區一趟,看看環境,樂仔,我記得你會開鎖是吧?一起去,幫我打開神仙湯別墅的門。”
等所有人都沒話說,霍東峻擺擺手:“去找家餐館吃飯,記得幫我師傅叫一份外賣,我去和邦哥聊兩句!”
陳國邦雖然十幾歲時也混過社團,但是幾年的貧困生活早已經將那些飛揚的棱角磨平,看到霍東峻走過來,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霍東峻掏出香煙遞給陳國邦一顆,又幫他點燃才說道:
“本來這件事是不想麻煩邦哥的,就當是免費醫療,放心,差佬不會為難你,除了不能見家人,吃好住好,仲有大胸女護士每天可欣賞啊。”
陳國邦叼著煙的嘴唇不住抖動,低頭不去看霍東峻的眼睛,囁嚅著說道:
“殺人進去要被判幾年啊?阿峻?”
霍東峻皺皺眉,不過還是耐住性子說道:
“開庭就要幾個月,說句難聽話,邦哥你未必能熬到開庭,不過放心,寶玲姐和愛兒我會照顧,每個月家用都會給,給足到愛兒十八歲。”
陳國邦沒有再出聲,只是不停的吸著煙,霍東峻站在他后面拍了拍后背,轉身去和黎劍青坐在一處。
黎劍青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霍東峻,就收回視線繼續盯著空蕩蕩的訓練場,只是嘴里問道:
“今天是你第一次‘做事’,對頭又足夠強,驚不驚啊?”
霍東峻把玩著Zippo,聽到師傅的話,說道:
“師傅,我話不驚你信不信?”
黎劍青沒接霍東峻的話頭,自顧自的說道:
“當年我十六歲,大佬話讓我做事,對頭是碼頭的另一個大佬,不能帶人,只能偷襲,不過那時候比現在好,沒等我做事,頂罪的人都已經排好隊任我選啦,頂一樁殺人罪不過兩百塊。大佬說掛了對方,那人的地盤就歸我睇,十六歲嘛,尤其學過功夫,年少氣盛,能上位要搏啦,所以我就和你現在做的一樣,查清楚那人的住處,然后晚上殺上門去。”
黎劍青的語氣非常平靜,似乎在講述一段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霍東峻叼著煙,在旁邊聽著。
“那個大佬當然也能打,不過怎么可能是我的對手,對吧?我幾刀就將他砍倒,他也硬氣,一直沒求我,我劈死他,然后剁下他一條手準備拿回去給大佬看,可是這時,這個大佬的頭馬卻突然帶人出現了,幾十個人,拿著刀,要砍死我為大佬報仇。”
說到這,黎劍青就不再出聲,霍東峻等了一會,發現黎劍青沒有繼續說的打算,問道:
“師傅,講故事不要講一半啦!”
黎劍青摸著自己脖頸處的一道傷疤,說道:“剩下的你都知啦,你師傅我砍死自己拜門大佬,過檔洪順堂。”
“師傅是說黑星會坑我?”霍東峻將煙叼在嘴里,問道。
“長樂是夕陽社團來的,觀塘區的五條街,每月保護費幾十萬,對長樂來說,不小了,交給你一個之前無名的爛仔,哪有交給心腹更讓人放心,今晚的事,自己小心些,不然走漏風聲惹的黑星或者其他人有想法,等你真正做了神仙湯之后,再聯絡黑星讓他借隊人給你,到時他不做都不行,在那之前,不要給他們產生想法的機會。”
“我知怎么做,師傅。”霍東峻站起身,朝著門口處走去。
黎劍青在他背后說道:“天文臺說今晚有雨,去埋伏就早點進房,不然一身水氣,藏不住人的,我晚上自己守歲,煮碗細蓉回來等你一起食。”
“啪!”花姑把手里的汽水瓶狠狠砸在跪在面前的馬夫頭上!然后一腳將他踹的身體倒飛出去!后背砸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住!
“我撲你老母!你知不知嘉茵是陳議員點名要的!你告訴我找不到?我讓她昨天去休息,她釣凱子你都不知?”花姑兩道眉毛幾乎皺在了一起,眼睛惡狠狠盯著趴在地上滿頭鮮血的馬夫。
作為社團“號碼幫”在缽蘭街的扎fit人,花姑的名頭不可謂不響亮,人都說缽蘭街的女人一百個有七十個都是花姑調教出來的,現在大富豪,杜老志那些夜總會的頭牌,甚至有些都是從缽蘭街花姑手下走出去的。
江湖上撈偏門講究黃賭毒,如果說有一個人能稱得上紅燈區大亨,那一定是花姑,他沒有外擴地盤的野心,一心守在缽蘭街這條連香港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街,不隨意插旗,連那些有名有姓的香港富豪都知道,想找些新貨嘗嘗,去缽蘭街找花姑。
可是現在,花姑精心調教出來,準備給油尖旺區陳議員帶去出馬的頭牌嘉茵居然不見了?明天陳議員要去海外度新年假,已經和花姑打過招呼,帶嘉茵去意大利,機票都買好,現在嘉茵卻不見人?
花姑不怕得罪江湖人,來幾百號江湖人圍他場他不在乎,但是議員不同,議員一個電話,自己在缽蘭街的所有場子就要關門,花姑千方百計的搭上了陳議員的線,自然不能讓它斷掉!
“大佬!嘉茵去酒吧喝酒,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凱子,我出去撒尿的功夫,再找時已經不見人,酒吧服務生說她被一輛奔馳載走,聽嘉茵朝那人叫湯哥!”倒地的馬夫不敢起身,就那么趴在地上,急急的說道。
“湯哥?”花姑搓著下巴:“肥樂,去那家酒吧查一下,昨晚揸奔馳的人是誰,一定有人認識的,還有查查那間酒吧是邊個在睇場。”
“知道了,花哥!”身后叫肥樂的小弟朝外走去,這時,剛好外面快步進來一個小弟,和肥樂打了個照面,不過沒和肥樂打招呼,快步走進這家茶餐廳,朝花姑叫道:
“花哥!找到嘉茵了!”
花姑望向這個進來的小弟,暴躁的吼道:“那就叫那個三八滾進來!是不是等我去抬她啊!你老母,釣凱子玩失蹤,要不是陳議員等著揸她,一定關去房間讓人多調教幾個月!”
這名小弟看看臉色不善的花姑,壓低了聲音垂著腦袋說道:
“是有幾個爛仔話黃坤的場子今天送來一個靚女,被下了藥,3P都玩的嘢,我和一個兄弟想去過癮,見到人發現是大佬你要找的嘉茵,現在還神智不清,不知被灌了多少春藥。”
花姑怒極反笑:“黃坤?挑那星!綁我的人喂藥!叫齊人馬,今晚掃了他在油麻地的所有場子!仲有!派人把他馬子和老婆給我綁來,喂好藥,告訴今晚的客人,我花姑除夕夜大酬賓,黃坤的馬子和老婆任上!一位五元!3P就更便宜!”
一群手下隨著花姑朝外走去,眨眼間茶餐廳只剩下那個倒地不起的馬夫,等人走干凈后,他才慢慢爬起身,扶著餐桌坐起來,扯了些紙巾擦著頭上的鮮血,看到躲在遠處的服務員正打量自己,馬夫瞪著眼睛罵道:
“死撲街仔!看你老母啊!滾遠點!”
那個服務員正手扶著老式的收音機,被他一嚇,手在收音機上的音量按鈕處滑了一下,電臺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
“本臺剛剛收到消息,一個小時前,寶生銀行一輛運鈔車在中環德輔道被五名持械匪徒搶劫,匪徒劫走車內總數為一億四千萬日幣的運鈔箱,據現場目擊者稱,五名匪徒得手后劫持一輛奔馳房車朝北角方向逃竄,警方懷疑匪徒可能會過海到達觀塘……”
巨大的電臺聲嚇了馬夫一跳,不過電臺主持說的新聞更讓他震驚,隨手將沾滿鮮血的紙巾扔掉,又伸手去扯了幾張捂住頭上的傷口,朝茶餐廳外走去:
“你老母,今天除夕啊,大家都趕著這一天做事咩?”
霍東峻和幾個人吃過中餐后,帶著陳豪和樂仔坐計程車前往九龍塘,汽車開動后,司機順手擰開收音機,電臺里正在播報寶生銀行劫案,霍東峻眉心跳了跳,他前世是警校生畢業,警校讀書時香港的幾大劫案都被當成案例分析過,聽到寶生銀行劫案幾個字后,馬上聯想到這件案例的案情。
根據霍東峻記憶中的案情分析,五名寶生銀行運鈔車劫匪之前沒有犯罪記錄,全部是第一次犯罪,心理素質極差,被警方追蹤時,將奔馳房車開入炮臺山道公園一條小路內,然后棄車逃走。
但是警方顯然高估了劫匪的心理素質,失去了追蹤后,警方判斷匪徒跨海逃往將軍澳,如果不是一名巡邏軍裝在北角大坑道某個停車場內發現五名匪徒,可能警方已經追到了觀塘。
而失去追蹤這段時間,那輛奔馳房車就一直呆在炮臺山道公園的小巷里,車上是日本靜岡銀行香港分行正常轉存入寶生銀行的一億四千萬元日幣,折合成港幣四百七十多萬元。
五名匪徒在大坑道和警方駁火后再次搶奪一輛寶馬車逃離現場,這一次警方繼續在北角搜索,可是實際上,五名匪徒跨海去了將軍澳,沿路去了觀塘和九龍塘。
四日后,五名匪徒再次返回北角準備在住處補充彈藥時,被飛虎隊悄悄包圍,最后用煙霧彈破門抓獲。
整個案件離奇的地方在于,五名罪犯之前并無犯罪記錄,可是槍法很準,而且所用武器之前很少出現,是蘇聯的馬卡手槍和大陸的黑星。而且七十多名飛虎隊隊員包圍之下,五名匪徒除去一名被擊中傷重之外,其他四人差點就要逃脫,讓香港民眾嘩然。
但是霍東峻卻知道,這次銀行劫案,是大圈幫第一次正式出現在香港這個國際舞臺上。
看到東南角慢慢卷過來的烏云,正一點點吞食香港的天空,霍東峻輕輕的說道:
“風云緊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