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雄看著霍東峻走進來,把手里的賬本隨意的扔在桌子上,兩只毛茸茸的腿也高高翹在桌子上面:“你這靚仔怎么有心來看我,不怕神仙湯刮你了嗎?”
說完后他看見霍東峻手里的刀,擺擺手無謂說道:“你不會是想把這把兇器還給我,然后告訴差佬是我砍了寸爆吧?”
霍東峻打量了一眼這處辦公室,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座椅,墻上貼著李小龍和漫畫的海報,地上都是煙蒂,看得出來,牛雄是個不拘小節的家伙,聽到他的話,霍東峻聳聳肩,把刀雙手放在桌子上,站到牛雄的對面說道:
“牛哥,這次來一是為了還刀,還有件事是想請你幫手。”
牛雄自己摸出一顆香煙點燃,又從煙盒里抽出一顆扔給霍東峻:“嘗嘗,美國貨,叫他老母的云,云……拗口,不記得了!走私來的,我阿大給了我一箱!”
霍東峻接住香煙看了一下煙嘴處的標簽,是美國的藍裝云斯頓,也算是高檔貨,即使在霍東峻重生前那一世,藍裝云斯頓在東南亞也比較少見。
掏出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霍東峻疑惑的問道:“牛哥,雖然我年紀小,可是也知道,走私嗎,當然是從本地走私去美國才賺的多,從美國走私香煙來港島,羅文哥是不是覺得錢太多想浪費啊?”
牛雄一邊從手邊的抽屜里扣著什么,一邊說道:“當然啦,豬都知道走私香煙包賠啊,走私汽車來的,香煙是美國那邊的華人社團送的,足足一集裝箱。”
霍東峻心下凜然,八十年代,新記就已經不在小打小鬧的在本港揾水,而是轉向國際走私了嗎?還真是有魄力,九十年代初期新記能一躍成為香港第一大社團果然有它的過人之處。
牛雄在抽屜里摸了半天才扣出一條云斯頓,整條扔給了霍東峻:“拿去吸,不能給你太多,我手下兄弟也要分的,對了,你說找我幫手,咩事啊?話說在先,找我幫你出頭就不用開口,你我字頭不同,我就算欣賞你,也不能出面撐你。”
霍東峻心說牛雄雖然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可是卻是有城府的,只是被他當面拒絕都生不出惱恨,相反更讓人欣賞他的直爽,霍東峻聳聳肩:“我當然不會找牛哥為我出頭,是神仙湯要我擺和頭酒,收我送的湯藥費,昨晚我阿公黑星和湯祖吵翻,自然不能出面,我這里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出面擺酒,所以我想請牛哥幫我做個見證。”
“黑星服軟了?”牛雄像是一點都不驚訝,叼著香煙撇撇嘴角:“長樂個夕陽社團,連老豐神仙湯那種角色都敢和黑星硬頂了嗎?出去吃頓和頭酒是吧?有酒席吃,當然冇問題啦!不過飛仔峻,我欣賞你歸欣賞,總歸沒理由白白用新記的名頭為你出頭,你說對吧?”
霍東峻用手揉了一下微微發癢的鼻子,說道:“我知,不知道牛哥想讓我做咩?”
牛雄伸手拿起那把希特勒青年團軍刀,抽出鋒利的刀刃,用刀尖剔著自己的手指甲,看了霍東峻一眼說道:
“我阿大羅文聽我說起你,他很欣賞你,過檔來新記,怎么樣?你只要成了新記的人,別說神仙湯,就算老豐的坐館,新記都不懼他,為你撐到尾!”
霍東峻直到整顆香煙吸完,都沒出聲,等煙蒂被踩滅,霍東峻轉身朝外走:
“牛哥,打擾了,過檔的事就不要提了,若是我答應了你,也就不值得你欣賞,就當我沒來過。”
說完推門就要走出去,牛雄在身后“挑”的一聲說道:
“你老母!就知你會這么說!返來!就當我沒說過!都搞不懂,長樂那種社團留下有咩好!算啦!我見你第一眼就欣賞你,不想你陪著長樂這條爛木船沉水底!”
霍東峻沒說話,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然后拉開門,在牛雄略有訝異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等霍東峻一直走出了電玩店的門口,牛雄才把玩著手里的軍刀自言自語道:
“你老母!都不知現在學生仔這么有性格!話不投機轉身就走!”
霍東峻連長樂都不想沾,怎么可能去沾新記,江湖已經開始變味,原來的規矩逐漸被遺忘,雖然現在的古惑仔嘴里還掛著義氣為先,可是要是在社團揾水不到,過檔離開也是尋常事,社團再強都無濟于事,一切都要因為錢,有了錢,在香港這個國際自由港就有地位,一個社團的名頭再強,都強不過一個太平紳士或者鄉紳委員會委員的名頭。
牛雄不出面,霍東峻也無謂,大不了多受幾句神仙湯的冷嘲熱諷而已,看看時間臨近中午,霍東峻坐車去了官記海鮮酒樓,然后看到海鮮酒樓門外靠著路燈桿吸煙的三人,一下愣住了身體。
一臉平和笑容的刀仔豪,面無表情的吉祥,最后是臉上掛著不羈笑容的陳東。
霍東峻一下就站在計程車的車門處忘記了動作,最后還是計程車司機出聲,霍東峻才掏錢付了車費。
看到霍東峻那副呆滯模樣,明顯在等他的三人都笑了起來。
年齡三人中最大的刀仔豪朝霍東峻揚起了個招呼:
“聽說你今天請和頭酒,還是海鮮宴,不怕我們三個來填填胃吧?”
霍東峻望著三人,長長吐了口氣,他自問和這三個長樂后起之秀沒有交情,可是沒想到,知道他今天要擺和頭酒社團沒有大佬為他出頭,這三個人居然站出來撐他,雖然三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高,于神仙湯沒有一點威懾,但是此刻,明知道霍東峻這頓酒宴是要被人冷嘲熱諷還能主動過來,讓霍東峻的心里有些波動,這就是香港八十年代的江湖,在這個年代,義氣還排在社團中人心中的第一位。
“這杯酒不好飲的。”霍東峻從口袋里摸出香煙,取出四顆叼在嘴里,用一款老式的Zippo點燃,把煙取下來朝三人晃了一下:
“難得瞧得起我,阿公說了,這件事要我自己扛,豪哥,吉祥哥和東哥,抽完這支煙就散啦!”
三人中從來都是酷酷表情的吉祥率先過來接過香煙,吸了一口,第一次和霍東峻見面一句話沒說過的他這次終于開口,聲音清冷有力:
“你捅了寸爆,連灣仔那幫出來混的都聽說和安豐紅棍被一個學生仔單挑放倒,我們當然不是來撐你的,是來看看被好多細佬崇拜的江湖新人有幾帥!你老母!剛見面就想趕我滴走?”
說到最后,吉祥的臉上都掛上了幾絲笑容。
陳東第二個接過香煙:“喏不關我的事,我真的是來食飯的!我大佬文叔昨晚喝醉了,到現在還沒起,我沒錢食飯,聽說這里酒好菜好,當然不能浪費,不過話說回來,我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手,你也看到了,我最近一個月的晚上都在樂富當泊車仔,你要是有時間,就替我幾天。”
霍東峻點點頭,吉祥說的話很直接,那就是不會走,一定要站在這里挺自己,至于陳東,話就多些,怕自己覺得會欠人情,所以說讓霍東峻有時間替他去樂富泊車,手里的香煙還剩下一顆,霍東峻望向刀仔豪。
這個一點高手氣場都沒有的長樂年輕紅棍,伸手捏起那根香煙,彈了下灰白的煙灰說道:
“你不想欠長樂的情,我們三個今天都冇帶兄弟,你要是覺得欠,那就是欠我們三人的,和社團無關。”
霍東峻吐了口煙圈,聳聳肩,看著刀仔豪說道:“我無所謂,三位同門兄弟要挺我,那就走啦。”
看到霍東峻轉眼間就平靜下來,陳東突然搞怪的問道:“阿峻,你該不會是準備在這頓酒宴上把神仙湯掛掉吧,如果是的話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剛想起來文叔交代我要去練拳。”
霍東峻扭頭看他一眼,咧咧嘴:“晚了,吃我這頓酒席,入席容易離席難。”
刀仔豪叼著香煙哈哈一笑,摟著陳東的肩膀,四個人邁步進了官記海鮮酒樓。
服務小妹阿珍正在拖地,一抬頭看到酒樓大門被推開,昨晚那個給了自己一百多塊小費的青年居然又來了,只是身邊的四人不是昨晚那幾個。
有客人來,阿珍把拖布放好,快步走過來,朝霍東峻禮貌的問道:
“先生,這么早?還是昨晚的老位置?”
霍東峻掃了一眼酒樓一層的大廳,溫和的朝阿珍笑笑,說出了讓阿珍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的話:
“告訴你們經理,大廳被我包下了,開滿所有桌,每桌八百八十八元。”
阿珍有些不確定的回頭望向此時空曠無人的大廳,包下整個大廳,那可是有三十六桌啊。
看到阿珍有些發怔,霍東峻皺皺眉,昨天晚上他就感覺這個服務小妹的腦袋似乎有些不靈光,倒是陳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姐,麻煩你先找個位子讓我們坐下,然后叫經理過來,等結賬的時候再數桌子也來得及。”
阿珍回過神來急忙道歉,領著四人到了一張桌子前,又幫忙泡了壺茶,正要走,陳東似乎還意猶未盡,繼續調戲:
“小姐,你長這么靚,有沒有興趣去灣仔啊,我在一家酒吧睇場,那里缺啤酒妹,你這么漂亮,一晚上賣啤酒就賺翻啦!”
阿珍沒敢說話,低著頭退開,然后去叫經理,剩下霍東峻三人用鄙視的眼神看著陳東,陳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看我做咩啊,看到靚女當然要關心一下啦,不然天理不容,你看你們三個,木木呆呆,一點情趣都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