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不知道電話里黑星和神仙湯說了什么,因為黑星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在聽,只有偶爾才用“嗯”這種音節回應。
這通電話的時間不長,三四分鐘后,黑星就掛了電話,一張臉陰晴不定!
看到黑星這樣子,其他人更是不敢出聲,連麻將桌上的其他三位長樂大佬都低頭不語,過了半響,黑星突然抓起桌上的紫砂壺,用力的砸在了地上,這把由清末大師黃化麟制作的“魚化龍”頓時化成片片碎屑,煙消云散!
“我撲他老母!湯祖!”
黑星張嘴罵人,房間里的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蛋撻文推了推眼鏡,問道:“大哥,湯祖想做咩?”
黑星雙手握拳放在桌面上,閉著眼睛,臉部肌肉不時跳動,透著一股子煞氣:
“這個撲街說既然我這個長樂坐館出面,那就賠醫藥費十萬,不賠的話就交人,要是兩樣都不選,他就和和安豐油尖旺區的人聯手,吞了我們長樂的場!”
黑星一番話說完,房間里除了退出江湖的貓叔外,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神仙湯這些話無疑就是撕破臉,準備和長樂開戰,要知道,長樂現在還能維持局面,就是依靠油尖旺的幾條街撈油水,沒了油尖旺的地盤,長樂社一千多人估計馬上就會樹倒猢猻散。
“挑那星!神仙湯個臭西!大佬,我帶人砍了他!”豹頭的脾氣最火爆,聽黑星說完,哪里還坐得住,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坐下!”黑星看了豹頭一眼:“現在神仙湯和老豐油尖旺的黃坤勾結,兩人手下六七百人,你拿什么和他拼,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豹頭不耐煩的坐下:“那怎么樣!難道任由這個混蛋囂張?要是服軟!以后外面怎么看長樂!”
“外面的人如何看,長樂都倒不下,但是要是傻乎乎沖上去,就一定是輸!做人動腦!”黑星捏著一塊麻將牌,咬著牙齒望向霍東峻:
“阿峻是吧?一會社團拿十萬塊出來,你明天在觀塘官記酒樓擺桌和頭酒,把錢給神仙湯,算是湯藥費,這件事就與你無關了。”
霍東峻心里雖然不以為然,但是面色還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朝黑星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義氣話。
黑星捏著牌,再次開口:“如果這件事就這么算了,江湖上長樂的牌子就倒了,我要一個月之內,收神仙湯的尸!傳下去!就說我說的,長樂哪個兄弟能悄悄做掉神仙湯!我扎他的職!讓他當長樂在觀塘的扎fit人!”
黑星這句話一出口,耀輝,阿寶,陳豪,陳東甚至霍東峻臉上都多了一種叫野心的表情,幾乎是同時,霍東峻和陳東邁步上前,不過陳東剛要開口,坐在黑星旁邊的蛋撻文就朝他打個眼色,示意他退下去,陳東雖然不明白自己老大的含義,但是還是閉上嘴沒出聲,霍東峻開口說道:
“阿公!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來做!就一個月!我搞掂神仙湯!說到做到,如有食言,愿受家法!”
黑星剛才那番話本來是對陳東說的,陳東一直是四九仔的身份,還沒扎職,但是他有膽色有身手,要是埋伏神仙湯的話應該有可能成功,但是沒想到陳東居然沒開口,而這個學生仔卻站了出來,不過既然這個學生仔能打贏寸爆,還能和阿武走幾招,身手應該也不錯,既然小弟中有愿意拿命搏上位的,黑星自己沒理由阻攔,更何況,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由霍東峻做也應該,想到這,黑星對霍東峻說道:
“難得你有膽色,好,這件事就交你做,別說阿公不給你上位的機會,做了神仙湯,你要是有種,阿公借人給你,讓你接了神仙湯在觀塘的地盤!要做,就要做大!搏命上位,成了,就榮華富貴,輸了,也不要怨天尤人,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朝旁邊的關二爺神像磕頭上香,請關二爺和在場的兄弟叔伯作證”
霍東峻側頭看向一旁的小神龕,里面供奉著一身戰鎧的關羽,紅臉長髯,綠袍佩劍,腳上蹬著一雙黑鞋,在香港,人人都拜關二爺,連那些議員甚至警察署都供奉著關公的神位,只不過拜的關羽鞋子顏色不同,社團中人拜關羽,拜的是關二爺忠心義氣,所以拜黑鞋關公,差佬拜關二爺拜的是關羽盡忠職守,所以警署關公的神像,都是一雙紅鞋,手里持關刀而不是佩劍,至于平民百姓家中的神像,大多都是花鞋,意指關公保佑財運亨通。
等霍東峻點燃三炷香,朝關公神像恭敬的上香磕頭之后,黑星長吐一口氣說道:
“好!阿武,去樓下取十八萬來,阿峻,十萬塊你明日交給神仙湯,五萬塊是你的安家費,三萬是擺酒錢,殺湯祖這件事不能鬧的風聲太大,所以不能聚眾砍人,只能悄悄偷襲落單的他,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想,想要什么家伙,可以找阿武,不過槍肯定是冇的,你也知,現在外面治安不好,動動刀差佬還都能睜只眼閉只眼,若是動了槍,誰也保不住你。”
霍東峻沉聲點頭,殺人這種事他上一世做過不止一次,此時的心里根本沒有任何波動,所以站在那,自有一種平靜坦然的歧視,讓黑星和三位長樂大佬都暗中點頭。
長樂七星之一的豹頭性格直爽,看到霍東峻這種不急不躁的架勢,興奮的拍了下桌子:
“好!這小子一定能成就大事!想當初!我們幾個出去做事,上完香之后手都是抖的!可是這小子眼都不眨一下!天生就是吃江湖飯的!我敢說,這次他不死,日后江湖定然有他名號!”
霍東峻嘴角稍稍翹起,自己殺湯祖不是為了長樂,而是需要一只雞來確定自己在觀塘的地位,既然黑星把刀遞過來,他自然愿意動手,八十年代的香港,社團中人死亡,只要不報警,警察是沒興趣深入調查的。
阿武取來了十八萬港幣,聽起來很多,實際上霍東峻接在手里發現只有厚厚的兩沓,一沓是十萬,一沓是八萬,都是面值一千元的新錢,阿武又把之前收過來的那柄希特勒青年團軍刀還給了霍東峻,霍東峻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陳東一直用羨慕的眼神望著霍東峻,他入了長樂也有五年,一直是四九仔身份,不是他不想升職,而是他大佬蛋撻文一直不給他機會,他也知蛋撻文的想法,蛋撻文年紀大了,身邊的頭馬都放出去做事,手下沒有得力的兄弟,所以想把留在身邊多幾年,可是出來混哪個不是為了想上位,難道掛著一個長樂最惡四九仔的名頭到死咩?陳東甚至能想象的到,如果這個叫霍東峻的學生仔能掛了神仙湯,那基本可以肯定神仙湯的地盤就全部是他的了,霍東峻就是下一個崛起的江湖新秀。
霍東峻收了安家費和明日給湯祖的湯藥費之后,黑星還特意讓廚房備了一桌酒席,算是為霍東峻壯行,一群人在樂富酒樓喝到了凌晨兩點多才散去,長樂七星之一的木哥還特意安排車送霍東峻和陳豪阿寶三人回觀塘。
蛋撻文在陳東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走上了自己的車,司機熟練的發動汽車,蛋撻文喝了口瓶裝的酸梅湯止渴,看了一眼身邊的陳東,眼中哪里還有剛才的醺然醉意:
“阿東,是不是覺得大佬阻你上位?我知,你心里有想法,不過我說過,是時候會給你機會,但不是這次,這次做湯祖九死一生,你是我得意門生,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送死,人都說混江湖是富貴險中求,但是沒有命,富貴再多有什么用?我如果沒看錯,今年你絕對有機會扎職上位,你放心。”
說著,蛋撻文輕輕拍了拍陳東的手背。
樂富酒樓的包廂內,只剩下了黑星和阿武,黑星此時正用煙紙卷著煙葉,他是老派作風,抽不慣過濾嘴香煙,喜歡買名貴煙葉自己卷煙抽,嫻熟的將煙絲裝在卷好的煙筒里,黑星出聲問好像機器人一樣面無表情的阿武:
“阿武,你看這個霍東峻能不能做掉神仙湯?”
阿武思索了一下才說道:“不太好判斷,這個學生仔不簡單,不然也不會一下就將狗仔波置于死地,他叫人拿賬本過來,就是沒想讓狗仔波再返回觀塘,我猜他回去之后,狗仔波的地盤就會被他接手,至于神仙湯,不好下手,那家伙據說出了名的謹慎冷靜,哪怕回家睡覺,別墅外都有幾個小弟值班,一擊殺不死他,后患無窮。”
“如果是你動手呢?”黑星把煙筒卷好后,劃了一根火柴點燃,吸了一口問道。
阿武說道:“我能,不過江湖上都知道我是您的人,我就這樣出面殺了湯祖,麻煩不斷。”
黑星點點頭:“我猜那個飛仔峻一定沒機會做掉神仙湯,但是他有膽色,一定會出手,我看的出來,所以,他殺不掉神仙湯,神仙湯就會和長樂翻臉,到時候找個機會,你光明正大的帶人埋伏神仙湯,砍掉他,接手神仙湯的地盤順理成章,江湖上也不會找出毛病,你跟我這么久,也該出去做事了,免的有人說我壓住你不放啊。我本來想這件事讓陳東去,哪知蛋撻文那個家伙膽小怕事,不敢讓陳東出面。”
阿武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如果霍東峻這次掛了神仙湯呢?”
黑星手里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笑容:“那樣的話,長樂又多了一個后起之秀,我們捧捧他,讓他為我們遮風擋雨,有什么不好,江湖風大雨大,他掛了神仙湯能走多久,誰也不知道,但是神仙湯的地盤就一定是長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