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許庭生
第二百九十三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許庭生
這一晚更難入睡的人其實是李婉兒。
按說之前一段時間屢生變故,身心俱疲,這一天一夜又經歷長途飛行,一直沒睡,她應該很累很困,但是她心里有事,而且這件事是那么的讓她糾結,……
李婉兒擁著被子輾轉反側了一陣,怎么都沒法入睡,只好又爬起來做了一會瑜伽……
延展身體,調整呼吸,舒緩神經……
李婉兒練習瑜伽超過十年,在過往的時間里,一個人孤單或者苦悶、煩惱的時候,她總是能在其中獲得平靜和舒緩,但是這一晚,李婉兒怎么都靜不下心來。
“既然控制不住,沒法不去想,那就干脆仔細去想,好好想,想個透徹。怕什么?!”
李婉兒咬牙下了決心,雙手抱膝坐在床上,……
兩個人之間的每一幕,從開始到現在,都在她腦海里過了好幾遍,那個混賬沒正形的小混混,那個狠心,自以為是的年輕富豪……
兩張臉孔在不斷交替。
想著想著,她會甜蜜,害羞,會不知所措,再想想,又會惱,是真的惱,恨得她咬牙切齒。
“為什么他要把我欺負成這樣?!!”
“我……怎么辦……真的,當情人?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二十歲,你就壞成這樣,以后……”
想著想著,被某幾個畫面一帶,李婉兒就想歪了。
三十一歲的身體,有些事這幾年一直沒有也就沒有了,可是上次,李婉兒身體一緊,一顫,仿佛又感覺到了那雙手,還有,看見自己的手指一顆一顆解開的那些紐扣,聽見自己說過的話……
不經意瞥見放在床頭柜上的那支木簪。
李婉兒當然還記得那次,自己就戴著它,那時候戴去,目的就是為了防著他,結果……
“知道會這樣的話,當時就應該扎他幾下。”
或是因為心虛,每一次走廊有腳步聲,哪怕再輕微,李婉兒都會一陣心慌意亂,心跳加速。
這一次腳步聲特別清晰,李婉兒撫了撫胸口,深呼吸,穿上外套,她做好了矜持和嚴肅的準備,把臉冷下來……
“他要是敢過來,我一定不能給他好臉色。”
可是,門鈴聲始終沒有響起。
李婉兒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又趴在貓眼上看了看,“難道,回去了?那就好……”
腳步聲還在,只是漸遠。
一瞬間的沖動,李婉兒開了門,遠處,服務生推著送餐車正走進電梯。
她探頭看了看那個房門,緊緊閉著。
第二天,昨晚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李婉兒睡到很遲。
許庭生等了一陣,不得不按門鈴叫醒她。
李婉兒有些著急,頂著一頭亂發,睡眼朦朧的開了門,連“必須給他冷臉”都忘了,好在許庭生也沒有進門的意思。
許庭生難得看見她這樣凌亂、慵懶的樣子,笑了笑,說:“昨天兩頓都是飛機餐,我想你應該餓了,還有今天還有事情要做,我看早餐時間快過了,只好吵醒你。”
“嗯。”李婉兒迷迷糊糊的點頭。
“昨晚沒睡好嗎?”許庭生問道。
“沒,沒有。很早就睡著了”,李婉兒慌亂的掩飾說,“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以堂堂飲食大國人民的眼光來看,意式早餐相對實在太單調,只有咖啡和各式羊角面包,可憐得連碗小米粥都沒有。
說到吃,天朝人民不是針對誰,在座不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跟牛肉和漢堡干上了的美國人。
跟土豆干上了的英國人。
跟泡菜干上了的韓國人。
跟……
都是垃圾。
其實就吃而言,西方國家除法國之外,意大利也還算勉強可以,但是你不能拿它跟中國比,一比,也是垃圾,薄餅、面條、還有餡在外面的燒餅——披薩,就是幾乎全部內容了。
還好,許庭生餓了,李婉兒也餓了。
兩個人不顧形象一陣狼吞虎咽。
其間許庭生說了一句話,“吃面包應該配豆漿啊,咖啡算怎么回事?”
不過他還是皺著眉頭,一口咖啡,一口面包的往下咽。
李婉兒看見他這個樣子,恍惚覺得可愛,然后突然就聯想到了以后的某個清晨,早餐桌前的兩個人,也許這樣的時候會很少,畢竟一個在米蘭,一個在國內,但是……至少會有。
“會不會是……三個人?如果有一個孩子陪著我的話,也許……”這個念頭剛泛起來一下,就被李婉兒按下了,她好慌。害怕自己一個念頭不對就做了錯事。
“以后我給你做……我,我是說明天。”趕緊調整了一下,李婉兒磕磕巴巴的說。
“那你要快點找到房子,我們爭取今天就搬過去”,許庭生渾然未覺,自然的說,“這邊你比我熟,上午找房子我就不陪你了,你找好了先回去收拾東西,我辦好事情下午過來幫你搬家。”
李婉兒有些意外道:“你在米蘭……有事情要辦?”
許庭生點了點頭:“對,生意上的事,要聯系兩家建材商。”
李婉兒看了看許庭生,他今早換上了一整套西服……她親手做的那套,她解過、扣過的那套。
“原來是要去談生意呀,我還以為故意穿給我看,故意……惹我回憶……”
李婉兒想了一會,一邊站起來,隔著桌面幫許庭生調整了一下領帶,一邊開口說:
“那,我陪你去吧,你不熟悉這邊,也不會意大利語。還有,我可以陪你去球場看看。找房子很快的,我昨晚已經聯系過留在這邊的同學了,他們會幫我找。”
許庭生搖搖頭,說:“沒事,我們還是分頭忙吧,下午再見。其實我來過米蘭,球場之前也去過了。然后那兩家的老板都會英語……呃,應該已經會了。”
先前在國內的時候,許庭生就已經仔細查過這兩家建材商,基本情況與他前世了解和接觸的基本一般無二,不過現在一想,倒是有一點不能確定——那倆意大利佬的蹩腳英語不知道現在學起來了沒有?
實在不行讓他們找翻譯吧,“陌生的老朋友”這么多年“前”還惦記著照顧你們生意,也沒逼你們會普通話,夠體貼了。
許庭生突然想到了張鳳平,他會意大利語,就一句,acclamazioni!干了。
論喝酒,他一個人能干趴一桌意大利佬。
順著張鳳平,許庭生再一次想起了前世的那段日子,從躊躇滿志到慘淡收場。
前世三個人合伙做進口建材,基本依靠張鳳平家里在某建筑集團的關系,所以雖然本錢不大,做的卻不算低端,接觸到的人和事都不少,屬于別人猛一打聽,還以為這三個人多了不起的情況。
“意大利,德國,法國……整個歐洲,平趟……建材跟蕭建的船進來,省了大部分運費,所以保證低價……就是,那個,定金比例要高一點。”
這是那時候張鳳平逢人就說的一句話。
在那段時間里,許庭生走了不少國家。
意大利他來過兩次,那倆狡猾但是軟弱的意大利佬,其實都不算難對付,許庭生知道他們的底線和習慣的方式,包括存在的問題……這回還可以趁他們現在渠道少,想打開中國市場,好好壓迫一番……
所以,許庭生其實很有把握。
至于運輸問題,許庭生已經跟葉青談過,在幾個主要港口見縫插針,擠擠占占搭遠航的船就行。
聽說許庭生來過米蘭,李婉兒驚訝之余打聽了一下。然后,
“兩次?”她眼睛明亮說,“那說不定,我們之前還在米蘭的街道上擦肩而過過。嗯,真的沒準呢。”
這句話讓許庭生有些恍惚,李婉兒以為的之前,是2004之前,而許庭生也沒法問:2011年,2012年,你還在米蘭嗎?
這個問題連李婉兒自己都無法預知。
前世,她最后的命運是怎樣的?沒有我,她走過來了嗎?怎么走過來的?
如果后來的她還在米蘭,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還有,會不會真的那么巧,前世有過一次不經意的擦肩而過?
一個在米蘭生活的恬靜女人,一個為生活奔波的普通青年,也許某一刻,她穿著米色長風衣,抱著褐色紙袋和幾根法式面包,他低頭打電話跟人計較三塊五毛,他們同時駐足米蘭城的某個路口,或在紅綠燈的斑馬線前相對而立。
可能,紅燈時候,兩個人都正好把視線給向了另一邊,看見的是別的人,然后綠燈亮起,匆匆擦肩。
也許,其實模糊匆忙的看過一眼,但是許庭生忘記了。
這種感覺其實很微妙,比如你在高中、大學,初見,然后一見鐘情的女孩,其實她可能曾與你坐在同一截火車車廂,你甚至走過她身邊,也可能曾經的某一天,你從游樂園的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她就在另一邊排著隊。
思考兩個人是否在“未來”的米蘭街頭相遇過……
這個問題神奇又沒有意義,讓許庭生發笑。
“誰知道呢?”許庭生笑著說,“米蘭又不缺中國人,所以哪怕真的走過同一個街口,擦肩而過,我們也未必會注意到對方,對吧?都出國了,我肯定主要看洋妞。”
李婉兒自動忽略了許庭生最后那句玩笑,凝神想了想,說:
“可是我們還是遇見了,在安吉洛的制衣工坊,你要做人生第一套定制西裝……那天爺是我第一次去安吉洛先生在盛海的工坊……還有之后的那些事,想想感覺很神奇。我有時候覺得,這可能就是命運。”
說完,或許為了掩飾,李婉兒笑了笑,像是她其實在開一個玩笑。
其實這些話不單是說給許庭生聽的,也是李婉兒說給自己聽的。她在不自覺的跟自己解釋一些什么,或許,是在試圖說服自己,雖然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許庭生并不這么想,于他而言,所有的命中注定,命運牽扯,都應該是在前世就發生過的,至少應該出現過,哪怕是以另一種形式,另一種狀態。
這一世的他,本就是與命運逆向而行,困獸之搏,一路去打破原本的宿命……那么,這樣的相遇,還能算是命運嗎?算意外吧。
“怎么了?”李婉兒見許庭生出神,問道。
許庭生回過神來,說:“沒有,回憶了一下,我想應該沒遇見過。”
李婉兒說:“你還在想這個啊,其實,我也就那么想了一下。只是好奇。”
“那不想了”,許庭生站起來,說,“你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分頭行動。”
“嗯,吃飽了”,李婉兒跟著站起來,說,“那個,還是我陪你去吧,我這邊不著急的……米蘭我總比你熟悉些,你要談生意,就當帶個助理?”
說完,李婉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說:“你等我一下就好,我回去換套年輕點的衣服。”
“真的不用,這樣穿就很好”,許庭生笑著說,“只是,你這邊怎么就不著急了?你應該著急才對,我這邊順利的話,可能明天下午或晚上就離開米蘭了。”
“明天?明天你就走?”
李婉兒一直沒問過許庭生的時間和計劃,而在她自己的計劃里,還在盤算著帶他去哪里玩,可是他……這么快就要走了?
李婉兒心口仿佛被揪住,那種徹底失去的感覺出現,她一下連嗓音都變了。
“對,所以就一天時間了,你抓緊。”許庭生沒有察覺,笑著說。
說完許庭生側身離開餐桌,往門口走去,李婉兒站在那里,發愣,沒有跟著離開。
“就一天時間了,你抓緊。”
李婉兒咀嚼著這句話,剛剛那股子揪心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感覺,很復雜,先是長出一口氣的安心,有些慶幸,轉而是氣憤,羞惱。
“他在逼我?一天時間……做決定。答應他說的,接受色彩單調的圓滿,還要把心態放好,甘之如飴……或者我拒絕,他明天就走,然后也許再也不見。”
“他才二十歲……這么直接,咄咄逼人……這么過分……這么著急……”
“他就那么有把握?……勝券在握?……就知道我一定會舍不得?……”
許庭生走到門口才發現李婉兒沒有跟上來。
他回到餐桌旁,看見李婉兒正在發愣,跳了一下,就像你平常嚇唬熟悉的朋友,玩笑說:“嗨……你怎么了?發什么呆。”
李婉兒嚇了一跳,身體一震回過神來,然后她看見正輕松微笑的許庭生。“他就這么輕松?是以為贏定了,還是無所謂?”
三十一歲的李婉兒眼眶泛淚,抽著鼻子說:“沒事,我只是沒想到你……這樣……”
許庭生根本不明白她說什么,但見李婉兒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有些遲疑的指著自己說:“我……怎么了?哪又錯了?”
“沒有”,猶豫了一下,李婉兒倔強說,“反正,我知道了,一天時間……我先去忙了,我找房子,收拾東西。你,你也去忙吧。”
說完,李婉兒直接撇下許庭生先走了。
留下許庭生繼續摸不著頭腦,“沒想到我什么?沒想到我是這樣的許庭生嗎?……這句話好像現在還沒流行起來吧。”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