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魔神色大變。
澤爾特女皇和她的祭司團,和大夏人類最大的區別就是,對神魂的認知不一樣。
或許她們的總力量比不上剛才的數萬戰艦轟鳴,但她們卻真可以讓它跑不出去!
尤其是它現在被銀河艦隊轟得虛弱無比,連屠殺艦內將士都不敢做、帶著人質跑路的狀態之下……再面對這群人,它真沒有多少把握了。
祭司團不知何時已經四散分開,在虛空中不規則包圍分布,圍住了這個天體。
有純白電狀生命張開了手臂,幽藍的光芒籠罩暗魔身軀。
澤爾特光明原能魔法,能量反蝕。
有暗紅色生命雙手輕握,血色的光芒在暗魔周圍蔓延。
澤爾特黑暗原能魔法,精神攪亂。
對能量體和精神體的研究,澤爾特已經近道,這是屠神的基礎。
有詭異的袋狀生命體張開了羅網,綠色的毒液灑遍天體。
澤爾特血肉魔法,生命衰減。
這是生命共有的“生命力”的衰退,神佛也逃不過的天人五衰。
數不清的高階圣堂重重疊疊,肅穆莊重的吟唱沖破了真空的阻礙,猶如亙古梵音,轟鳴炸響。
天體的實地連一點塵埃都沒起,暗魔痛苦的嘶吼卻已驚天動地。
這甚至比上一次夏歸玄策馬沖刺對它的威脅還大——那一次無論如何它也只不過是個分神,這次是本體!
一旦真死,就是寂滅!
公孫玖低聲嘆息:“屠神祭司團,原來是做這樣的事情……應對的是生命,與鋼鐵戰艦并沒有多大關聯,枉我此前戒備無比,卻是想岔了。你讓他們來斯洛爾格對付我,不過掩人耳目的借口,實際上是借此由頭獵殺暗魔。”
女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你很厲害,年輕的元帥。如果你投降我……”
“后面的話不用說了,夸一句我還是挺開心的。”公孫玖微微一笑:“雖然因為我的倔強,最后的目標失敗了,但單論你我這一戰,人類贏了,我很滿意。”
女皇必須承認人類確實贏了。
這邊暗魔絕不好對付,真能解決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沒等到打完,人類早脫離暗魔放逐,只要有一位副帥或者德高望重的將領分得清形勢,迅速組織艦隊撤退,那這一次人類與澤爾特的斯洛爾格戰役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澤爾特死傷狼藉,戰區資源被掠奪或摧毀殆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緩過氣來;人類突破了幾百年的封鎖,取得了與外部的聯系,精確繪制戰區星圖,帶著資源滿載而歸,還磨煉了一批百戰之師,從此攻守相易——只不過死了個元帥而已。
但這個意義上,人類也輸了。女皇不信失去了公孫玖的人類,還會如現在這么難纏、這么銳意進取。
這一戰不是她和屠神祭司團不想參戰、為了暗魔計劃而故意放任公孫玖。
恰恰相反,是因為她和祭司團都不擅軍事,而她確如夏歸玄判斷的,坐鎮中樞層層腦控,遠赴此地也發揮不了太強的能力,真參戰了也就是一群高級兵,雖然很多特殊技能……可在戰艦的戰爭作用上其實反而效果并沒有那么理想,反而還露怯。
所以是眼睜睜看著自家飯桶軍隊打不過人類艦隊,才去蘑菇星進行一番操作,威懾其他勢力,也收編海盜艦隊繼續和人類交鋒。
確實是被公孫玖逼得非常狼狽,在盡力應對了。
但女皇同時也發現公孫玖的野望,不僅僅在戰爭本身,他似乎在尋找暗魔。發現了這一點后,女皇才制定了讓人類艦隊和暗魔兩敗俱傷,她來摘桃子的想法。
算得上一場精彩的你來我往。
沒想到人類艦隊并沒有和暗魔兩敗俱傷——因為轟開混亂裂隙,用的居然是澤爾特戰艦去趟雷,人類艦隊完好無損,女皇差點沒氣死。
好在最終結果還不錯……這位難纏的人類元帥終究有致命的缺點:他理解不了太清的能力,理解不了那么高維的生命形態,違背了知己知彼的兵家要旨,制定的方針難免是會出問題的。
人無完人,這確實是他長期百戰百勝導致的過于自信與激進。但人是可以成長的,他還年輕,等到他更加成熟起來的那一天,那就太可怕了。
正微微走神間,就傳來一位高階圣堂祭司的悶哼,女皇轉頭看去,暗魔已經狂暴。
無數黑暗的觸手在星空中狂嘯亂舞,猶如無數黑洞傾瀉而出,明明是重傷虛弱中的魔神,竟是生生轟出漫天星辰墜落。
已有好幾名高階圣堂祭司吃不住,噴血倒退,陣勢開始混亂。
稍微近一些的人類戰艦已有炸毀,火光迅速被黑暗吞噬。
公孫玖眼眸再度動了動。
“太清終歸是太清。”女皇淡淡道:“年輕的元帥,知道自己冒失了么?”
公孫玖嘆了口氣:“是,我當罪己。”
“你沒有機會了。”女皇笑笑:“本來想要招降你,才讓他們稍微留手,不要把你納入攻擊范圍……可如今看來,我們控不了。再見了,可敬的人類元帥。”
隨著話音,纖手微揚。
無邊無際的閃電交織在暗魔身軀每一處角落,照亮了漆黑的宇宙,連暗魔的身軀都遮擋不見。
澤爾特原能風暴!
數名祭司配合女皇,同時催動了相同的技能,一時之間,狂雷電弒,幾乎整片星域都只有閃電的顏色,白紫紅藍交織在一起,美輪美奐。
暗魔的觸須都肉眼可見地寸寸崩碎,被瓦解最基礎的宇宙暗能量散布虛空不復形狀。如蚍蜉一樣被控制在暗魔身邊的公孫玖……在這樣恐怖的風暴之下哪有活命的余地?
公孫玖本來已經閉目等死,卻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
他愣了一下,僵硬地轉過眼珠子,在交織了整個空間的狂暴電流之中,夏歸玄的側臉忽明忽滅,帶著微微笑意。
公孫玖怔怔地呆在那里。
夏歸玄一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他護在懷里,身軀微側擋在面前,另一手向前輕輕一點。
似有光暗兩儀在身前旋轉,迅速環繞,變成了一個太極之影,將兩人包圍在中間。
任憑外面的閃電多么狂暴,空間之內安如泰山,就像是凡人在家,外面暴雨傾盆草木摧折,可家中壁爐暖暖,有人護在你身邊。
公孫玖仿佛失去了思維能力,就那么呆呆地看著他。
夏歸玄轉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么摟著手感不是很對勁,不像男人,倒有點柔。
他心中有點隱隱的猜測,此時不是時候,只是淡淡傳念:“你要盡人類的未來,我同意。給了你盡全力發揮的空間,你失敗了。”
公孫玖“嗯”了一聲:“雖然你我沒說過,表面的合作是我為主攻牽扯澤爾特,方便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你需要負責對方的女皇……但你我心知這本質上是一場你我的對賭,在暗魔擄我之時,這場賭局我就輸了。你……本來可以不救我。”
夏歸玄笑笑:“要允許人犯錯的機會,你還不錯。”
公孫玖眼眸微動,沒有回答。
這家伙,特意來救人,特意說這幾句,本質上是在說:“現在上下該定了吧,倔強的元帥?”
這一定要在上面的男人,連合作都在別勁兒,公孫玖忽然有點想笑,覺得他有時候挺孩子氣的。
而虛空之中傳來女皇的輕笑聲:“蒼龍星父神……我等你多時了。”
夏歸玄抬頭笑道:“你還計劃了獵我?哪來的自信?”
女皇始終如薄霧般的軀體漸漸開始凝實,手中忽然出現一枚化石。化石上隱有血脈的模樣正在流轉,仿佛越發有了生命。
就在化石出現的一瞬間,暗魔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聲,腳下的天體寸寸崩碎,似乎要發狂地逃離。
但似乎有什么吸力,先是吸住了它狂暴溢散的能量,又吸住了它的神魂,如同之前劫掠之神的場景重演,區別在于,當時的劫掠之神好歹要自己接觸化石,而暗魔只是溢散在外的能量和神念被捕捉,就已經跑不掉了。
可以看見巨大的血色旋渦,在化石與暗魔之間盤旋,如最幽深的黑洞一般。
夏歸玄吐槽:“觸手太長,該。”
女皇倒有些驚奇:“你不驚訝?”
“嗯……這玩意升級倒快,吸了一個無相巔峰,再吸一個重傷太清……然后大概就夠吸我了?”
女皇愈發驚奇:“原來你知道……那你為何還敢入內?你應該看得出,我為了限制這暗魔不能跑,已經布下了時空之限,你進入這個區域,也就出不去了……甚至一時半會都無法攻擊我。就只不過為了救一個人類元帥?”
公孫玖豁然轉頭看著夏歸玄。
卻見夏歸玄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為什么你們總是覺得,用我的寶物可以對付我?只因為上次元首用我寶物構建陣法的時候,我看似沒什么辦法?”
女皇瞇起了眼睛。
夏歸玄嘆了口氣:“其實吧……元首是千棱幻界的太清奪舍,修行雖然沒趕上,認知是他們的太清級,構建的陣法確確實實很麻煩……然而你不是。你不僅不是真太清,甚至于你的陣法認知都是跟我學的。”
女皇正在凝聚的人形稍緩,淡淡道:“何出此言?你我從未見過面。”
“何必自欺欺人?”夏歸玄慢慢道:“早點把本體降臨吧,再遲一點,暗魔都要掙脫了……以你的大略不該犯這種錯,你說對吧,狐王朧幽?”
近處的公孫玖,遠處的凌墨雪,同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仿佛有什么玄奧的牽引,隨著夏歸玄話音落定,女皇的本體徹底降臨,面容也恰在此時顯現。
和凌墨雪當初在時光之心里見到的狐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