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碗……”
一名國人拾取起地上那個裂了條縫,好像古董的陶瓷大碗。
“這就是剛才那個妖物的本體了……”
吳明略微解釋一句,誰知道周圍的人卻好像被嚇住了:“這……這是付喪神啊!要趕緊送到神社當中,請神官做法退散才好……”
那個國人更是嚇壞了,看著手里的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生怕中了詛咒。
“神?!哦……祂之前的確自稱什么命來著……這某某命,好像就是神祗的尊稱?”
吳明接下來又問了幾句,才非常無語地發現,原來這撲街貨,還當真是扶桑八百萬神之一,號稱付喪神是也。
《陰陽雜記》有云:‘器物經百年,得化為精靈,誆騙人心,世人稱之為付喪神。’
這意思就是普通的舊掃把、舊雨傘、破碗破盆之類的東西一旦放置不理一百年,就會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禍害世人。
由是,扶桑有一習俗,即在每年立春前夕,家家清除舊的家什道具,棄置路旁,這叫做掃煤煙。如此便可躲過差一年不足百年的付喪神之災了。
因此付喪神的本體,八成就是舊的鍋碗瓢盆、破傘破畫等一系列令人囧囧有神的東西。
只是東瀛人崇尚萬物有靈,這樣的撲街貨色,同樣名列八百萬神之中,令吳明極為無語。
當然,事情做了,酬勞還是要收的。
吳明當即將老武士恭敬遞過來的錢袋收好,慢悠悠走回沼田城。
“這每日修煉之余,出來散散心也不錯……一張一弛啊……”
隨著自己的強大之名不斷被傳誦,時不時就有著慕名而來的村民,乃至國人眾求助,請他討伐妖怪鬼神之類。
而吳明心情好的時候,也就出來隨發了,全當散心,名氣卻是越來越大,甚至混了一個神鬼幸之助的外號,就連太刀都變成了名刃‘風魔切’,令他頗為哭笑不得。
倒是隨著時日磨練,這時內運之中,赤紅之氣充滿,唯有中心還帶著一絲白色。
這就是與吳晴一樣,還差一絲就要破入真人位階!
此種進度,自然是一日千里,而作為代價,便是隨侯珠內的龍氣,被消耗大半。
只是在吳明看來,這還是非常值得。
“大人回來了!”
回到租住的旅店內,老板娘立即迎了上來。
“嗯!準備晚飯,今天就在這里吃!”
吳明打開酬勞的錢袋,隨手拿出一塊小銀判,丟入老板娘懷內。
很快,晚飯就上來了。
一碗味增湯、一壺清酒、兩個飯團、一碟蘿卜、一碟鮮魚,當然,還有經過吳明強烈要求,老板娘才勉強收集來的一碗野豬肉。
咕嚕!咕嚕!
旅店里面還有其它小商人、浪人等等,這時看著豐盛的晚餐,都不由猛地吞咽口水。
“啊……如此豐盛的一餐,恐怕就是大名賜宴,也很難吃到?”
“魚也就罷了,竟然還吃豬肉,這武士不怕遭天譴么?”
“噓!噤聲!你知道這位大人是誰么?他可是討伐了風魔殿、河童妖、飛頭蠻的神鬼幸之助啊!傳聞他有著五十個男子的力量,腰上的‘風魔切’,每晚都會發出轟鳴,要飲用鮮血……”
一開始說話的浪人被同伴飛快拉了下去,捂著嘴,生怕闖出什么禍來。
這位神鬼幸之助,可不是仁慈的人呢,不僅討伐了眾多的妖怪,就連上前決斗的武士,也都是一擊必殺,從來不留活口。
神鬼之名,代表的是極致的強大與恐怖!
“哎呀!大人……那個討厭的法藏,又來了!”
老板娘忽然厭惡地掩著鼻子,哀嘆地說著。
“唔唔……酒!給我酒!”
伴隨著一陣惡臭,一名邋遢的浪人就滾了進來,他看起來起碼有著五六十歲了,頭發亂糟糟的,只穿著單衣,同樣破破爛爛,現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上面還有惡瘡,周圍人紛紛流露出看到‘穢多’一樣的表情,有的還在奇怪為什么老板娘不趕他走。
下一刻,這名浪人就坐到吳明對面,一把抄起清酒,骨溜溜喝了起來。
他這一口氣幾乎將清酒喝光,才滿足地半躺在地上,嘆息道:“幸之助啊……我又欠了商人二十貫……咳咳……”
說著,竟然咳出烏黑色的血來,顯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沒問題……我會幫你還上的……”
吳明眉頭都不皺一下,直接道。
“哈哈……你前前后后,已經幫我還了數百貫的債務,現在……我卻快要死啦……你準備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呢?”
老浪人的眼中似乎冒出了光芒。
“當然是你的家名!”吳明沒有遲疑,直接說著。
“我的家名?哈哈……我可是鬼一家的家督!我家祖上,可是跟隨過大將軍的呢!”
老浪人自豪之色充滿地說著。
“縱然如此……你現在已經失去了封地,還欠了商人高利貸債務……”
吳明冰冷地分析道:“難道你想背負巨債,不名譽地死去么?”
來了這么久,他對這個扶桑大陸的規則,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
武士乃是特權階層,但真正的武士,必須具備兩個要素。
第一個就是家名,也就是苗字,或者說,武家之姓。
還有一個,便是可以世襲的知行領地,起碼要有一百石!這兩者都具備,才算真正的武士!
若是武士失去了主家與領地,那就變成了浪人野武士,雖然名義上還是比沒有姓的下民要高一級,實則生活十分窮困,面前的老武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這時候,一些想要出人頭地的平民,或者想要提升身份的商人,就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通過收這種武士為義子,或者去當這種武士的義子,從而獲得家名。
雖然還是沒有領地,但就比平民高了半級,社會地位提高,并且,也更容易在大名那里出仕。
之前見過一面的商人內藤隆昌,他的姓恐怕就是這么來的。
這幾乎就是一個潛規則了,因此吳明也想用這個辦法。
當然,落魄到極點,孤家寡人,瀕臨死亡,又擁有家名的浪人也不是只有面前一個。
但武家之姓,也是有著區別的。
有的乃是萬石大名所賜,又或者自己取的,傳承不過百年,根基淺薄,與那些百萬石的大名、甚至大將軍、天下人賜予,甚至本姓中分離出來,傳承過千年的,名義上雖然都是武士,但實際上卻是兩碼事。
就好比面前這個自稱名門之后的鬼一家家督。
雖然他經常喝醉了就如此嚷嚷,周圍酒客恐怕還是看笑話的多,但吳明卻從氣運上看到了其它的東西。
這個老武士,自身氣運自然是如同風中殘燭,但一絲武家氣運,卻是源遠流長,縈繞不去,明顯就是家格的力量了。
‘要個一般的姓也無所謂,不過還是挑好的來,反正這點金銀,對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吳明盯著面前老武士的眼睛:“怎么樣,想好了沒有?”
“好!我是家族的罪人,失去了世襲知行,但鬼一家的家名,不能在我手上消亡……”
老武士咬著牙:“一千貫!我要一千貫!!!”
“可以!”
吳明一口答應下來:“五百貫已經幫你還債,還有五百貫,馬上就可以給你!”
“我已經這樣了,還要錢做什么?”
老武士苦笑著:“給我留下一貫錢與一張草席,其它的,麻煩你送到居酒屋當中,名叫‘惠子’的歌舞伎哪里!拜托了!”
“名叫惠子的歌舞伎,我知道了!”
吳明點頭,武士愛歌姬,這幾乎就是傳統了。
“既然如此,將繼承狀拿來!”
老武士別過臉,眼睛似乎有些微紅。
這個早已準備好了,但這上面,卻是吳明收這個老武士為‘義男’,也就是說,吳明收養了此人為義子,而等到此人死后,就自動繼承鬼一家家督的位子。
‘靠!你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我還勉為其難地收你為義子,算便宜你了……’
看著老武士簽字的時候,吳明的心里,那是滿滿的腹誹啊。
不過這老武士字倒很不錯,顯然的確受過良好的教育。
“鬼一法藏……原來是叫這個名字……”
吳明見到老武士簽好名,甚至還摸出了一塊小小的朱印,蓋在上面,頓時心里點頭。
“請收下!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最后一筆落下之后,鬼一法藏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第二天。
“大人,那個法藏,已經死了呢……”
吳明一出來,就聽到老板娘匯報的這個消息。
“果然……”
昨夜望氣,就知道此人油盡燈枯,卻是神仙也難救的了。
“將他好好安葬……”
吳明揮了揮手,賞了一個金判。
“恭喜鬼一殿獲得家名……”
雖然驚訝于這位鬼神幸之助之前居然是一位平民,但不論怎么說,現在終究不是了,這老板娘當即恭賀地說著。
“嗯……幸之助是以前的名字,現在可以拋掉了,我是鬼一家的家督,好像還有一個繼承的通字‘法’,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鬼一法眼了!”
吳明嘴角帶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又沉聲說著。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