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士蕓的話,說得讓簡飛揚的心越來越冷。“姑母,將心比心,您可愿意讓姑父在您有孕的時候納妾?”簡飛揚帶著幾分懊惱,低聲問道。
簡士蕓皺了皺眉頭,嗐了一聲,道:“你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不過是個妾室,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我有孕的時候,我婆母也給你姑父指了身邊的大丫鬟,給他做通房,我自己也給他納了妾,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又不是每個妾都和謝氏那個賤人一樣的眼空心大。”
簡飛揚頓了頓,知道跟簡士蕓說不清楚,只好旁敲側擊,拐著彎地問。等弄明白確實不是宏宣帝所為,至少宏宣帝還沒打算親自下旨,便不再羅嗦,斷然對簡士蕓道:“姑母不用再勸,直接跟昭儀娘娘回一聲,就說,我簡飛揚沒有那么大福分,當不得昭儀娘娘的厚愛!”說完這話,簡飛揚轉身就走。
簡士蕓尷尬地看著簡飛揚怒氣沖沖的背影,一時膽怯,不敢直接回去跟嵐昭儀復命,而是過了十幾天,到了十五這天,才又遞牌子進宮,吞吞吐吐地給嵐昭儀說了實情。
嵐昭儀氣得銀牙暗咬。自從她得蒙圣寵之后,還沒有人對她這樣不恭敬過。就算是皇貴妃,也對她禮敬有加。
看見嵐昭儀氣憤的樣子,簡士蕓紅著臉勸她:“你表哥表嫂既然都不在意此事,你也無所謂再節外生枝了。這種事,向來是吃力不討好的。”
嵐昭儀咽不下這口氣,氣憤地道:“不過是個婢女。她都容不下!——我就給她送過去,就不信她還能把人給我送回來!”
簡士蕓嚇了一跳,想再勸勸嵐昭儀。
可是嵐昭儀其意已絕,對簡士蕓道:“娘不用再勸了。我自有道理。”說著,使人送簡士蕓出宮。
等簡士蕓走后,嵐昭儀便叫了人進來,徑直吩咐道:“去備些尺頭和首飾,叫紅錦進來。我有話要吩咐。”
紅錦忙走了進來,笑著屈膝行禮道:“娘娘有何吩咐?”
嵐昭儀道:“圣上準了我送個人去鎮國公府。我挑來挑去,就覺得你最合適。你可愿意?”
紅錦紅了臉,喃喃地道:“娘娘作主就是了,奴婢愿不愿意。有什么關系?”
這樣卑微的態度,讓嵐昭儀心里好受了些,招手讓她近前,又叮囑了她好些話。紅錦一一應了,只是聽說不會馬上納為貴妾,還是有些不甘心,再三問嵐昭儀:“娘娘可要為奴婢作主。奴婢就全指著娘娘了!”
嵐昭儀笑了笑,道:“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會照應你。你先去鎮國公府,將我表哥的心籠絡過來,別說做貴妾,就算是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話紅錦一點都不信,不過鎮國公府她本來就是非去不可,哪怕是做奴婢呢……
聽了嵐昭儀的話,紅錦做出轉驚為喜的樣子。給嵐昭儀磕了頭,懇切地道:“娘娘一心為紅錦打算,紅錦感激涕零。只是紅錦如今走了,放心不下娘娘。紅錦管著娘娘的嵐清宮,還知道幾個小宮女聰明能干,可以幫著嵐昭儀。”說著,跟嵐昭儀說了幾個名字。又指著其中的一個叫“紅綢”地道:“這個紅綢是紅錦教的最多的,也對嵐昭儀的事最上心。嵐昭儀若是看得上她,就讓她做這嵐清宮領頭的大宮女吧。”
嵐昭儀點頭贊好,使人將紅綢叫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便留在身邊暫時看著,若是不錯,就留下使喚。
紅錦同紅綢交換了一個眼色,道:“紅綢妹妹,我要出宮嫁人去了。主子的事,如今都靠你了。”
紅綢會意地對紅錦行了一禮,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會好好聽主子的話。”
兩人說完話,又都給嵐昭儀行了禮,便下去預備去了。
嵐昭儀先前為了紅錦的事,也派人出去查探過,知道紅錦身家清白,是正經人家出身,父母健在,還是兄弟姐妹,倒是一大家子人。——其實若是身家不清白,根本不能入宮做宮女。
賀寧馨在鎮國公府里,聽簡飛揚說了簡士蕓轉述的嵐昭儀的話,也有幾分不虞,有些傷感地道:“到了那個位置,真是個個都面目全非了。”
簡飛揚擔心賀寧馨傷感過甚,傷了身子,忙安慰她道:“你無需多慮。此事我仔細打聽過,跟圣上無關,都是嵐昭儀剃頭挑子一頭熱,我已經一口回絕了。她應該不會太過份。”
賀寧馨笑著搖搖頭,道:“你不懂女人。如嵐昭儀這樣的地位,早就聽不進去別人拒絕的話。你好說還好些,你這樣不留余地的拒絕,反而會激得嵐昭儀故意送人過來。”
“怎會如此?!”簡飛揚愕然。
賀寧馨扶著腰身站起來,在屋里來回走動,問簡飛揚:“想不想打個賭?”
簡飛揚大急,道:“賭什么賭?還是想想如果嵐昭儀一意孤行,我們該怎么辦吧?”他本來有個法子,可是那個法子是針對圣上的。此時不是圣上送女,他當然用不上那個法子。
賀寧馨滿不在乎地道:“這你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你只跟我說,賭,還是不賭?”
簡飛揚斜著眼睛看賀寧馨:“你真的有法子?”
賀寧馨拍拍胸脯,兩手一攤,俏皮地道:“我又膽小,又沒見識,又懦弱,還拖你大將軍的后腿。這樣的女人,被逼急了,也只有出昏招咯!”就是不說到底要怎么做。
簡飛揚無法,只好跟賀寧馨賭了一局。
若是嵐昭儀執意送人過來,便是簡飛揚輸了,從此以后,要答應賀寧馨做一件事情。
若是嵐昭儀偃旗息鼓,從此不提此事,便是賀寧馨輸了,也要答應簡飛揚一件事。
兩人說好賭注,便各自安歇了。
過了兩天,嵐昭儀在宮里面辦好手續,一頂小轎就將紅錦送到了鎮國公府門口。
賀寧馨在致遠閣聽見外面的婆子來報,笑著對身邊新提拔上來的丫鬟綠茶吩咐道:“國公爺輸了,記得一會兒提醒國公爺。”
扶風走上前來,見賀寧馨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著急地道:“夫人,這可是宮里送出來的美人,夫人就一點也不著急?”
賀寧馨笑著搖搖頭,道:“這有什么要緊?看你夫人我的昏招……”言畢,得意洋洋地帶著人往二門上去了。
扶風和扶柳帶著白茶、紅茶、綠茶、青茶四個丫鬟,滿臉黑線地跟在后頭。——自從夫人有孕之后,性子是越來越調皮了……
來到鎮國公府的大門口,賀寧馨坐在里面的院子里,讓一個管事婆子出去問了問,知道是宮里面的紅錦姑娘,說是送來給鎮國公簡飛揚磨墨端茶的。
抬轎子的四個粗使內侍見鎮國公府里有人出來問,趕緊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了,轉身就回宮復命去了,將一頂藍頂青布的小轎孤零零地扔在了大門口。
賀寧馨聽了回報,走到角門口,往外張了一眼,便吩咐道:“行了,讓她在外面待一會兒,等天黑了再抬進來。”故意說得很大聲。
轎子里的紅錦聽見了賀寧馨的聲音,在心里微微冷笑:不過是要故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而已。自己在宮里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她給自己的難堪,他日都要讓她一點一滴地還回來!
賀寧馨這邊吩咐完門子,便轉身進了屋子,回到內院。
簡飛揚聽說嵐昭儀一意孤行,還是送了人過來,又是懊惱,又是擔心,趕緊回到內院來安撫賀寧馨。卻沒有看見她的人影子。
聽說賀寧馨是去外院大門口處置宮里來人去了,簡飛揚便在致遠閣里坐下,耐心地等起來。
賀寧馨回來了,來不及跟簡飛揚說話,便吩咐了幾個得力能干的管事婆子,道:“拿了喜燭紅布,去長興侯府,就說,侄兒給姑父送侍妾來了,讓姑父好好準備準備,晚上好做這現成的新郎。”
簡飛揚大吃一驚,忙拉著賀寧馨道:“你胡鬧什么呢?這可是昭儀送來的人,你是想授人以柄?”
賀寧馨笑著斜睨了簡飛揚一眼,道:“昭儀娘娘可有旨意?”
簡飛揚愣了一下,道:“……口諭,算么?”
賀寧馨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簡飛揚面前搖了搖,道:“不算。她又不是圣上,口諭不算數的。”只要不是白紙黑字,賀寧馨就可以當作沒看見。
“再說,就算是有口諭,也只是給我們府里送個丫鬟而已。既然是丫鬟,就是我們府里的下人。你作為鎮國公,給自己的姑父送個丫鬟,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賀寧馨接著又道,一點都不吃虧的樣子。
雖說這樣做,甚是粗糙,可是倒也直接了當。而且以長興侯的為人,這樣的好處,肯定是不占白不占的。
簡飛揚便不再反對,笑嘻嘻地坐到一旁,跟著賀寧馨一起胡鬧,促狹地問:“姑父納小星之喜,我們要不要去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