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演死了。
劉秀沉默了，似乎在預料當中，可真的發生了，心中還是莫名悲切。
“更始帝可在清洗舂陵軍，劉嘉、劉址、劉賜等人可好？”劉秀問道。
那人道：“他們尚好，舂陵軍上下依舊！”
劉秀道：“大哥的兒子，女兒，還有大嫂可好？”
那人道：“一切尚好！”
劉秀又是問道：“王鳳、王常、李通等人，可在宛城？”
那人道：“王鳳回到宛城，可王常卻是駐兵在外！”
劉秀又是問著一些問題，那人回答著。
聽著宛城的消息，劉秀松了一口氣，局勢還沒有徹底崩壞，還有緩和的可能。
死人已經死去，想到的不是該如何報仇，而是如何求生，死中求活。
所幸，劉玄不是洪秀全，做事還比較有譜，沒有大肆株連，沒有在舂陵軍大肆清洗。舂陵軍將領，皆是得到賞賜，安定人心；就連大哥劉演的妻子，還有三個侄兒，也是沒有波及，還活著。
沒有斬草除根。
劉演能做到這一步，不錯了。
不論是處于政治考慮，還是人心穩定，能做到這一步，不錯了。
招來馮異，劉秀道：“公孫，軍中之事，暫時托付于你。我要回宛城！”
馮異道：“劉演將軍已經死去，將軍若是回去，很危險！不如留在這里，割據一方，用來自守。以將軍之能，足以抗衡更始帝！”
此刻，劉秀占據十幾個城池，麾下有三萬大軍，若是真的與更始帝劉玄翻臉，未必不能割據一方，成為一方諸侯。
“若是更始帝，在清洗舂陵軍，我必然不會回去；若是嫂嫂，還有三個侄兒被斬殺，斬草除根，我也不會回去，反而會起兵！”劉秀道：“可大嫂，還有三個侄兒還在宛城，我不能不回去！”
馮異沉默了。
大丈夫為了野心，為了霸業，不說妻子了，就是兒子，老爹也可犧牲。君不見，項羽煮掉劉邦老爹時，劉邦說：“請送上我一碗肉羹！”
而今，劉秀為了嫂子，還有三個侄兒，回宛城有些不值當。
可正因為重情重義，他才跟隨劉秀……他不希望未來的主公，是無情無義之輩。
馮異道：“主公，若是回宛城，生死各半！”
“無非是在更始帝面前，低頭伏小而已，若是能救下嫂子，還有三個侄兒，一切都是值當！”劉秀道：“到了宛城，只要我低頭認錯，劉玄會寬恕我的。為了拉攏人心，在殺其兄長后，會賞賜其弟弟！”
“還有三分生機，在你身上！”
劉秀若有深意道。
馮異明悟，點頭道：“主公，臣必然守好這里，不被綠林軍攻破！”
次日，告別了大軍，劉秀獨自前往宛城，縱然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此去宛城，風險不小，可生機也很大。
劉玄太聰明了，沒有清洗舂陵軍各個將領，就連大哥劉演的妻子，還有侄兒也是未動，盡量將影響不斷縮小化，只是誅殺首惡，其他人既往不咎。
若是他敢于起兵，叔父劉良、大姐劉黃、三妹劉伯姬等人，怕性命難保。
劉秀起兵之日，也就是他們人頭落地之時。
為了家人，也要忍受著。
當然了，他回到宛城，可能有危險，卻未必會死。
劉演被殺，舂陵軍嘩然，各個將領惶恐不安。若是再殺他，可能會激起大變，弄得不可收拾！
除非萬不得已，更始帝不會動他。
綠林軍并非鐵板一塊，彼此內斗不斷，劉秀與王鳳、王常登臨交情不錯。這些人會上前美言幾句，也多了一些生機。
越是思考，越是生機大。
正因此，劉秀才敢孤身馳回宛城謝罪！
劉秀只身馳回宛城謝罪，實際是給劉玄做和解姿態。
意思是，大哥有錯不假，但是人已經死了，該結束了。你們若是不滿意，可繼續殺我。
我劉秀作為罪犯親屬前來領罪，你們看著辦吧！
幾天后，孤身一人，劉秀回到宛城！
“陛下，劉秀回來了！”
朱鮪說道。
“劉秀，真的回來了，膽子太大了！”劉演道：“也不怕我殺了他！”
朱鮪道：“有嫂嫂，侄兒在這里，他不得不回來，他終究不是劉邦，太重情義，舍不得親人！”
劉玄道：“殺，還是不殺？”
說著，也是迷惑了。
殺死了劉演之后，更始帝想過劉秀的種種情形，一個是直接扯旗造反，一個是不造反可也拒不奉詔，不回宛城。
到了那時，不論是出兵平叛，還是輿論打壓，都是占據上風；可劉秀倒是光棍，沒有太多猶豫，就是直接回到宛城，負荊請罪。
反而將他逼的無話可說。
殺，是不能殺的。
劉演已經負荊請罪了，殺之失人心。
可不殺，又是心中不甘。
正所謂斬草除很，可因為顧忌輿論，顧忌道德影響，反而不得下手。
“殺是不能殺的！”朱鮪道：“殺了影響太壞了。不能殺，那就褒獎，大大的褒獎，明升暗降，奪其兵權！”
“嗯！”劉玄道：“那就先晾他幾天，若是露出破綻，正好將其誅殺！”
劉玄眼中閃過殺意，一萬個心思想要殺死劉秀，可不能殺。
恍然間，有些理解鴻門宴上的項羽。
后人看來，項羽不殺劉邦，是婦人之仁；可處在他這個位置，卻是明白，項羽有一萬個心思想要殺劉邦。可顧忌著名譽，還有道德，不能殺。
若是為底層百姓，只是小混混，小乞丐，可以不講信譽，可以卑鄙無恥，出爾反爾，可心狠手辣，各種卑鄙行為都可以。
若是為帝王，一統天下，大權在握生殺予奪，也可以不講信譽，可以卑鄙無恥。
可在創業階段，必然要講究信譽，講究節操，這樣才有文臣武將投靠；若是信譽太差，人品太差，投靠者寥寥。
劉玄擊殺劉演，坐穩了皇位，可皇位還是不穩，僅僅占據一郡之地，大業未成，還沒有資格隨意殺戮功臣。
他心中明白，劉秀是大敵，必須要殺，可顧忌太多，反而不能殺。
要殺，也要天下安定時；
要殺，也要大權在握的時刻，再行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