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被雜事耽誤了一小會兒,但并不影響江森睡覺。
畢竟身懷五個奧運a標,江森現在底氣十足。
他參加奧運會比賽,已經不光是田管中心一家的事情。上有體委總局,下有曲江省的地方利益集團,中間還有田管中心盧建軍一系的人馬。不客氣地講,不管是哪一方,謝安龍個人都得罪不起。更不用說,謝安龍自己也需要江森的奧運成績來為他爭取政績。
所以就算鬧破天去,謝安龍最多最多,也就是像剛才那樣在電話里吼一吼。
說到底,已經屬于無能狂怒的范疇了。
江森雖然搞不明白籃協又是哪門子事情,不過想來謝亞龍這些天之所以連續犯渾,無非也就是被白花花的銀子迷花了眼。相信等過上一段日子,奧運會的氣氛進一步上來,謝安龍這口氣自然而然也就該跟著順下去了。全球盛會、舉國大勢面前,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能在這個過程中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耶穌來了都不行,他森哥說的。
“睡覺,睡覺!”
武曉松和林大沖下完一盤國際象棋,輸了棋的武曉松起身把窗簾一拉,兩個人爬上了床。林大沖雖然晚上不在學校過夜,但床鋪還是一直保留著,就偶爾中午一用。
宋大江則照舊全天無休,中午永遠都是背英語,最多只瞇十來分鐘。
窗簾遮擋住陽光,404寢室的光線暗下來,很快就陷入了寂靜。然后一個多小時后,江森他們寢室四個人,很難得地一起走進了上課的教室。
下午連續三節《中醫基礎理論》的專業課,上課地點是四號樓的某間小教室。
跑來追星的人,比前些天少了許多。
算上陶潤吉這位已經被江森班上的同學誤認為保鏢的大叔,閑雜人員也就寥寥七八。那位宗教學專業的老兄,批判態度很端正地坐在最前排,渾身散發著一股要“我用科學的分析方法”打倒中醫的欠抽氣息,傲慢與偏見無法挽回。
很難想象,滬旦這樣的學校里,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二極管生物。
只能說任何形式的社會選拔工作,在方式方法上都不可能百分百做到盡善盡美。哪怕是高考,也免不了會出現極少數的,考試分數和認知水平并不完全匹配的漏網之魚。
“好,開始上課。”今天這節課,又換了個新老師。前三周系里的大高手過來講了氣一元論、陰陽五行等等這些不少人以為自己懂但其實并不真的懂的學科指導性大概念后,今天開始,課程終于跳出總論,開始講一些更具體的,外行人基本接觸不到的內容。
而對江森來說,重聽申醫的牛人老師講這些,則相當于把他曾經沒打好的基礎,再重新筑牢一次。機會非常難能可貴,只可惜,他這輩子不可能再去醫院上班了。
白瞎了這么好的學習環境……
三節課時間,江森完全踩在老師上課的節奏點位上,每句話都聽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干過臨床再回來聽基礎課,那效率和理解深度,和菜雞蹣跚學步完全就是兩碼事;尤其和那個宗教學專業的哥們兒下課后追著老師問愚蠢問題的行為相比,更是完全在兩個維度上。
“老師,你覺得不覺得中醫認為心臟的功能如此重要,并且將它毫無根據地跟五行中的火相聯系,可能是出于遠古時代人類對火焰的崇拜,更早或許能聯系到西方的太陽崇拜……”
“那傻逼在干嘛?”
三節課后,江森他們排隊上去拷課件,武曉松忍不住小聲對林大沖吐槽。
江森長得帥可以插隊,站在老師邊上,把u盤插進電腦主機,一邊看老師面色如常,用應付智障的口吻,淡淡回答:“不覺得。”
宗教學專業的哥們兒不依不饒,“那這個心臟藏神的說法,是不是跟中國古代的投胎說法有聯系呢?中醫里頭有投胎的概念嗎?”
“沒有。”老師淡淡回答,并且明顯感覺有被冒犯到,微微皺了下眉頭,“同學,你這個比較研究的思路,我可以很負責地講,方法上非常有問題,而且問題問得非常淺薄,跟外面那些頭上戴個鐵鍋,就說自己搞氣功的人是一個水平。”
教室里的人發出一陣輕笑。
老師又繼續正色道:“你既然要做這種跨學科的比較研究,首先要做的,不是提出質疑,而是先把兩個學科的內容,都學通學透學扎實,不然你肯定研究不到點子上。
我聽你的問題,你應該是剛剛接觸中醫沒幾天吧?”
宗教學專業的哥們兒道:“嗯……是,剛學。”
江森他們的老師說道:“才剛剛開始學,你有什么好研究的呢?你連中醫到底是什么都沒搞清楚,連學科的皮毛都還沒摸到,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好比較的?”
“但是研究方法是共通的……”
“誰跟你說共通的?”老師的表情立馬嚴肅起來,“你們宗教學專業,拿的是哲學的、社會學的學位,跟我們專業隔了多遠,你自己都不清楚嗎?從你們那邊那個校區過來這邊,坐車都要半個多小時!隔行如如山,你通得起來嗎?
我們這些同學,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畢業后規培三年、專科培訓又三年,有些同學還要找那些幾代人家里都做這行的、有技術傳承的老師再專門學,前前后后十幾年,才有資格說自己在某一方面懂那么一點了,你才學幾節課,就覺得自己有本事跨專業來搞研究了?
你學這么幾天,能研究出什么東西啊?怎么研究啊?先預設一個立場,然后圍繞書里的一句話、兩句話來找茬?你這是科學的研究jing神嗎?
有些學問,可以大膽瞎猜的、隨便假設的,你們共通來、共通去是無所謂啊,反正說錯了也不會死人。我們這個不行,你隨隨便便得出一個結論,哪天又被哪個屁都不懂的記者寫到報紙上,那搞不好就是人命問題,你懂不懂?”
“老師,你這就……扣帽子了啊。我問你專業問題,你跟我說人命。而且你還偷換概念,我只是做概念上的比較研究,是站在我自己本專業的方法和角度上,根本也沒必要學那么jing通,我只要可以理解你們的意思就行了。還有中醫的傳統文獻里,本來就是有很多東西挺可笑的,用現代人的常識都能知道對錯。那些你們認為的很深奧的中醫醫理,你們自己有時候解釋起來都是互相矛盾的,那我學它干嘛?”
這老兄說著說著,終于不由自主地暴露了他中醫黑的立場。
江森把這么多年,還是第一回在現實生活中見到活的中醫黑,只是真心沒料到,居然會是在滬旦這么高級別的學校里,甚至要知道,中西結合,也算是申醫的重點學科之一了。
這尼瑪是被人打進家里了?
江森不禁對眼前的這個中醫黑,有點刮目相看了。
別的不說,就這份勇氣,至少遠強于他以前遇到的那些鍵盤俠狗。
教室里越吵越兇,江森其實很想看下去,可是實在沒時間。
拷完課件,拿出優盤,就帶著宋大江和陶潤吉走了。
離開教室的時候,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居然是:“我不懂,就不能質疑嗎?”
如此的理不直也不壯,徹底抹去了江森內心深處的最后一點名校崇拜。
誠然,名校里確實不乏天才。
可是……
九成九的人,依然只是普通人。
大家只是通過努力學習,然后憑借考試這門手藝,獲得了進來學習的機會而已。
但那并不意味著,考進來的人,就全都特么的有多牛逼的。
具體還是要看人的……
“這都能吵起來。”陶潤吉很實在道,“想看中醫看中醫,想看西醫看西醫,你覺得有效就有效,你覺得不行就別看,多簡單的事兒,非要吵死吵活的干嘛?”
“長期西方文化視角解讀中國傳統文化,楞把腦子和屁股都一起給讀歪了嘛。”江森道,“這還是學哲學的,都能學成這副德行。社會上還有些阿貓阿狗,連高中都畢不了業的,也照樣這么指手畫腳。這就是長期以西方標準為一切標準,文化上的皈依者狂熱。
信了西方的那一套后,就覺得掌握了真理,看到什么跟西方標準不一樣的東西,都要上去咬一口,來證明他們已經跟普通人不一樣了,其實就是一種層次很低級的優越感。”
宋大江難得表態了一下,“對,我也覺得是這樣,就是剛才說不出來。”
陶潤吉則笑問:“那你剛才不給那小子一巴掌?”
“中醫黑一般來說都是認知問題和利益問題,但基本不是智商問題。腦子和屁股已經綁在一起了,怎么說都是沒用的。”江森經驗豐富,“就當看小丑演戲吧。媽的這玩意兒怎么說都是門手藝,手藝人的手藝到底有用沒用,老百姓難道不知道?中國傳統文化,說實話骨子里最特么勢利了,向來都是有用就用,沒用就扔。你說一個救命的手藝,要是沒用處,還用等到現在才被聲討?早特么一兩千年前就該沒了。能傳到現在,那說明什么?
有些事情,其實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搭理那些傻不拉唧被洗腦的、收了錢的傻子干嘛?我特么一小時分分鐘幾萬塊錢上下,在他們身上花時間,瘋了嗎我?”
陶潤吉啥話都沒記住,就聽到最后幾個字:“嗯?你一小時幾萬塊錢?”
宋大江也不由瞪起了眼珠子。
江森忙道:“不是,沒有,吹牛逼的。”
財不外露,不管有沒有,低調點都是正確做法。
三個人一路閑聊,沒一會兒,就到了申醫的二號操場。
今天的專項訓練是跨欄。
飯前先練上一個半小時,飯后再加練力量或者體能,這是最近一周,差不多算是定下來的訓練量。全部折算下來,相當于正常運動員一周七天都在練,而江森則練三天半。
時間上,剛好是職業運動員的一半。
不過考慮到職業運動員偶爾也會放假一天,休養身體,江森其實離那種往死里操自己身體的程度,也不是非常遠。至少這個量,維持狀態是肯定足夠了。
而且不要忘了,森哥可是雙料世界冠軍,標槍還破了世界紀錄。如果這個狀態能一直維持到奧運會,哪怕半點進步都沒有,等到奧運會,江森也至少鎖定一枚奧運金牌。
更不用說,他這些天的訓練成績,一直都在穩步提高。
尤其是十項全能的三大弱項,其中跳高和跨欄,進步相當明顯。
撐桿跳的話,至少——中心給他準備了一根專用桿子了。
成績雖然還怎么展現出來,但是好歹已經跟桿子培養出了感情……
相信等比賽的時候,跳個三米高應該問題不大。
那么這樣一來,在少賽一項分數卻已經無限接近世界紀錄的情況下,江森的十項全能,大概率,也已經鎖定了冠軍。
一屆奧運會,拿兩枚奧運冠軍,這特么還不夠嗎?
而且的而且,江森還有跳遠這個奪金點……
那么這樣的話,樂觀一點地去想,就是三枚金牌已經握在手里。
而且的而且的而且,還是三枚中國奧運代表團急需的,男子田徑金牌!
彌補了這場家門口大賽中,中國隊最短的一塊短板。
甚至可以說,直接把短板,給補成了長板。
四塊男子田徑金牌,全世界沒幾個國家能做到的……
江森算是硬生生的,單槍匹馬把中國搞成了男子田徑強國。
所以這事兒特么的就不能細想,細想的話,上到體委總局的領導,下到東甌市各方面,中間還有江森現在身邊的這些人,晚上都要興奮得熱淚盈眶。
只不過這眼淚現在還不能隨隨便便流下來,得憋住。
接下來馬上就是國慶了,奧運會倒計時的指針,從11個月被撥到了10個月。
十個月后,一切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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