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港島之無牌大狀

第二十六章 阿飛正傳

茶樓內這些叔伯阿公,相貌各異打扮不同,共同的特點就是一把年紀,衣服款式落后于時代。茶室布局加上這些人的年歲打扮,讓人恍惚間感覺穿越回幾十年前。

這就是陳劍輝的路。

茶樓里這些老人,全都是被開除的黑警。

別看現在一副落魄模樣,在廉政公署成立之前,隨便哪個拿出來,都是響當當的字號。

港島市民曾經給他們起了個響亮的綽號:持牌爛仔。

四大探長時代,這些人跟在自己的主子后面呼風喚雨。借著自家靠山的威風出盡風頭,也發了大財。

君因此興,必因此亡。

隨著廉署成立,四大探長被掃入歷史垃圾堆,這些不及逃走的猢猻們就只能窩在這一方小天地,懷念舊日時光。

不過正如陳彥祖所說,由于廉署對黑警窮追猛打,也讓他們內部的聯系更強。

十年前的警員、懲教,雖然分屬不同部門,但是大家都在一個大系統里面。

只要他們肯幫忙,不管是找十年前的懲教,還是從現在的哥連臣角找關系都不難。

這里是屬于過氣黑警的俱樂部,外人很少涉足,江湖人也不會來找麻煩。

陳彥祖這個年紀的人,出現在這里,本身就很古怪。

再加上他站在那四下看的樣子,就更讓這些前任警員注意。

陳彥祖并未在意這些人的眼神,一邊看一邊走,來到茶樓正中位置時停住腳步開口跟唱:“飄渺間往事如夢情難認,百劫重逢她緣何埋舊姓啊……”

這下,所有的茶客同時看向他。

啪!

有人用力拍響桌子。

“小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又知不知道我們是誰?報個字號出來聽聽!如果說不清楚,你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個門口!”

陳彥祖順聲音看過去,拍桌子的男人五十幾歲,又高又瘦,鷹鉤鼻、地中海,兇相十足。

“各位叔伯不要誤會,我不是來搗亂,是來和幾位前輩喝茶的。每桌一籠肉包,我請!”

那柄從父親手里硬借來的寶貝折扇展開,繪畫的一面對著自己,朝外的一面,則是書法。有人用毛筆在白扇面上寫了一個“輝”字,銀鉤鐵畫,筆鋒如劍!

鷹鉤鼻端詳了好一陣折扇,又打量陳彥祖,忽然哈哈大笑:“你是……太子?臭小子,過來坐!阿泉,各桌點心照上,算我的!換一壺新茶過來。好久沒有年輕人來,不要讓人家笑我們這些老家伙欺負晚輩。”

“當年我見你時,你還是孩子,現在都長這么高了?如果不是帶了你老爸的折扇,我都認不出你。”

一邊端詳陳彥祖,鷹鉤鼻一邊搖頭嘆息,感慨著時光易逝光陰不回。

陳彥祖這時也已經知道鷹鉤鼻的身份,其花名哨牙炳,以前給顏同做跟班。最風光的經歷,就是帶足球隊到泰國,得到泰王弟弟的迎接。

雖然顏同跑路的時候沒有帶他,但他依舊以顏老心腹自居。

在這群被開除的老警員里面,他的職位也最高,這茶樓里面也是首領。雖然不像警隊時候那樣號令群雄,但是說句話,別人還是要給面子。

或許是太久沒有年輕人來這里,哨牙炳對陳彥祖十分親切說個沒完。

“劍輝哥和我是老交情了,想當年我去泰國的時候,還幫劍輝哥帶土特產。他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在泰國有多威風。國王的弟弟,親自帶了軍隊來迎接我們,比迎接鬼佬親王還要隆重……哦哦,不好意思,一說起過去的事,就有些激動。有時間我再慢慢說給你聽,不知道多精彩啊。你這次來有什么事找我幫忙?不過事先聲明,廉署現在好像瘋狗一樣,很多事情和過去不同,我不知道能幫你多少。”

這些老黑警不會因為交情就無條件幫忙,何況彼此之間交情也沒那么深。

老爸老媽寧可當金牌金表,也不向他們開口,就證明這所謂的交情并不靠得住。

好在自己所求的事情不算太難辦,找這些人只是為了節約時間。

如果他們不幫忙,自己耐著性子從正規渠道,一樣有辦法查到。差別就是時間多少,再就是成本。

聽完大概講述,哨牙炳端詳著陳彥祖:“你現在做哪行啊?私家偵探?還是記者?”

“律師行師爺。”

“跟大狀啊,有前途!不過給人當師爺不如自己出來做,伱老爸就是大狀出身,你應該子承父業。你當了大律師,我們這些叔伯也有面子。”

“借炳叔吉言。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這件案子查清楚。”

哨牙炳一笑:“你運氣好啊!連老天都幫你。你要找的人呢,就在這里。大蝦!這個是我大侄子,自己人!如果你對他也不講真話,別怪我不把你當兄弟!”

名為大蝦的男人蜷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哨牙炳指,根本沒人在意。

他個子不高,身體很單薄,頭發大半發白,人長得貌不驚人,兩眼黯淡無光。

其實這個茶樓里大多數客人,都是他這副樣子。

從威風八面的探頭,變成困居茶室,飲茶聽戲自娛的落魄阿叔,大多數人心理都難以接受,消沉頹廢也是情理中事。

只不過這個大蝦的情況,和其他人似乎不同。

“大蝦運氣比我們好,警廉沖突以后得到特赦,繼續在旺角區重案組做事。不過又怎么樣呢?在那幫年輕人眼里,我們就是毒瘤,就算有特赦令也沒用啊。還不是讓你提前退休。”

哨牙炳拉著陳彥祖到大蝦那張桌子旁坐下,又招呼老板送了茶和肉包過來。

“大蝦,這個是我大侄子,現在做師爺,以后要做大狀。他第一次開口,這個面子是要給的。他老爸陳劍輝和雷老總是好朋友,算起來你們也是自己人,能幫就幫一把。你們慢慢聊……”

到底是老江湖,知道什么時候該參與,什么時候該退出。把人領過來打了招呼就坐回去,連看都不看這邊一眼。

大蝦上下打量著陳彥祖,半晌之后開口,嗓音沙啞。

“我以前跟雷老總的,和輝哥也算老相識。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劍輝哥的兒子,是志輝讓你來找我?他想通了?”

陳彥祖搖搖頭:“他沒提過蝦叔的名字,也沒提過旺角重案組。只是提醒我到哥連臣角懲教所找線索。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蝦叔能幫我什么。”

大蝦一聲嘆息:“那個傻小子。自己都快沒命了,還這么固執。我說過我不在乎了,他還是不肯說真話。”

留聲機的聲音越來越大,大蝦皺皺眉:“我家就在附近,到家里喝茶慢慢聊。”

老人的家就在彌敦道,距離這間茶樓,大約十幾分鐘路程。

他的家很大,裝飾布置豪華,家具家電應有盡有,明顯和重案組探員的收入不符。

本名李蝦的老警察,只是旺角警署重案組的一名普通CID。級別為員佐級,又沒什么學歷,哪怕靠年資熬到頂薪點,每月收入也僅有四千塊左右。

就算他提前退休拿到長俸,也支付不起這個開銷。更別說家具擺設一看就不是剛買的,不問可知,這位李蝦和哨牙炳他們一樣,都是拿黑錢的警察。

“喝咖啡還是茶?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沒有人。坐下慢慢聊了。”

李蝦示意陳彥祖落座,選了半天,還是從冰箱里拿出兩聽啤酒,一人一聽。

“兒子出事之后,老婆就和我離婚去了澳洲,剩下我一個孤家寡人。這些年已經習慣了。這就是我兒子,很帥吧?”

李蝦指著柜子上一張合影給陳彥祖看,合影里面李蝦身著制服,旁邊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我壞事做太多,有報應的,前后三個孩子,只有這一個活下來。對我來說,阿德比什么都重要。可惜我蠢,不會教兒子,也不知道怎么樣才算對他好。以為兒子要什么就給他什么就是愛他,沒想到最后害了他。”

李蝦對這個兒子寵溺過度,養成其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脾氣,年紀輕輕又迷上賽車,李蝦就出錢幫兒子買車。

原本想著賽車無非是錢的問題,最多是社團矛盾,這些都可以擺平。沒想到最終付出的代價,是兒子的命。

導致李蝦兒子車禍喪生的那場非法比賽,對手就是杜志輝。

“當時杜志輝十七歲,我兒子技不如人非要逞強,結果連命都沒有了。那種比賽本來就是非法的,死了人也是自己處理,警方不會介入。再說當時廉署還沒成立,環境和現在不能比。杜展鵬找了義豐前輩出面和雷老總講情,雷老讓我算了。又說阿德的車子改裝太厲害,這次不死下次也要死,不能怪杜志輝。做大的開口,做小的有什么辦法?老婆就是因為這件事和我離婚去澳洲。第二年杜志輝因為嚴重傷人罪成送入哥連臣角,我才有機會看到他。”

“這么說,你們應該是仇人。”

李蝦搖搖頭,一聲長嘆。

“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甚至想要找懲教朋友干掉他。但是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阿德活過來。他們兩個的眼神太像了。我對他動手,就像打阿德一樣。志輝向我道歉,承認自己做錯事,害我失去唯一的親人。我聽得出來,他是真心的。我當差那么多年,自認為是鐵石心腸。可是聽到他那些話之后,我真的沒辦法下手。我不但沒有對付他,還找了我的朋友關照他。等他放出來之后,我就收他做干兒子。之后就是廉署成立,警廉沖突那些事。”

陳彥祖聽著介紹,才知道后續的發展,和常規走向完全不同。

本來應該敵對的兩人,反倒是情同父子。杜志輝和李蝦的關系,甚至比杜展鵬更好。

原因也很簡單:杜志輝并不愿意當古惑仔。

“阿輝出來混是被逼的。他不敢和杜展鵬說,只敢和我說。他不想做古惑仔,想要堂堂正正做人,最好是當警察。我只能安慰他,告訴他一定有機會。說真的,我很沒用,不懂得教兒子,也不知道怎么幫阿輝。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所以你對他說,有機會幫他做警察?”

陳彥祖回想著梅學怡說的話,再看著面前的李蝦,有些東西在腦海里逐漸成形,只不過還需要最終確認。

李蝦點點頭:“我其實沒想過利用他,只想要給他一點希望,免得他對生活失去信心。沒想到傻小子居然真的相信……”

杜志輝之所以離開監獄后性情大變,就是因為答應和李蝦合作,給他做線人。

由于技術手段有限,港島警方破案,很大程度依賴線人提供線索。

和臥底不同,線人不是警察,也不是被開除的警校學生,而是真正的江湖人。

他們中有社團成員,也有普通爛仔,或者道友、鳳姐之類和偏門有直接來往的角色。

當線人的目的,有的是為了線人費,有的是為了和警察做交易,用情報換取對自己的非法勾當的庇護。

在社團做臥底的警員在江湖上稱為“針”,杜志輝這種就叫做“線”。

做針的雖然危險,可一旦任務完成就可以歸隊提拔,線人就沒這種運氣。

線人不是警察,甚至不是警隊的朋友,充其量只算是警察的合作對象。雙方各取所需,警隊對線人沒有太好的看法,也不會提供保護。

黑道對他們又深惡痛絕。

因此線人一旦身份暴露,下場大多慘不忍睹。

李蝦把杜志輝當兒子,自然不會讓他冒這種風險。

答應他做線人,主要是不想杜志輝失望。實在是杜志輝失望時候的樣子,和李蝦死去的兒子幾乎一模一樣。

他拒絕不了兒子,也拒絕不了杜志輝。

“在懲教署有個越南人,綽號叫山貓的。這小子很帶種,我們明知道他搶劫,但是找不到證據,用盡辦法也撬不開他的嘴,最后只能告他傷人,把人關進懲教所。那小子是越南人,戒備心又很強,在監獄里沒人可以接近。我對志輝說,你要是想做線人,就去接近山貓。本來以為他一定碰一鼻子灰,也找了懲教朋友保他,不會讓志輝出事,沒想到……他真的和山貓成了好朋友。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辦法,只知道后來他告訴我,他和山貓成了好兄弟。我被他嚇壞了,不知道他哪來的本事,連山貓都能搞定?我幫著杜展鵬想辦法,把阿輝弄出來,又找了人給山貓加刑。原本以為這樣這樣可以讓他們不再聯絡,沒想到……”

“沒想到山貓放出來之后,依舊找上志輝?”

李蝦無奈嘆息:“其實一開始也沒什么。山貓似乎真的是把志輝當兄弟,找他吃吃喝喝,再就是做點小事,沒什么關系的。直到一年多以前,山貓突然找到志輝,說要做一票大買賣。”

按照山貓泄露消息,越南幫里面發生內訌,山貓這一派落敗,港島混不下去。

他們聯絡了上家,搞一批武器,準備在港島作案然后拿錢跑路去外埠。杜志輝駕駛技術一流,所以找他幫忙接應。

杜志輝非常興奮,認為自己立功機會來了。

他自從放出來之后,這十年有意識遠離社團,就是想要左右逢源。既當線人立功爭取有機會當警察,又不用出賣義豐,不用出賣伙伴親人。

他這種想法,就是線人的大忌。

有李蝦護持,他倒是沒有暴露,但也沒立什么功。

現在終于有機會,他當然不愿意放過。任憑李蝦怎么勸說,他還是想抓住機會。

可是真的接觸下來,杜志輝才知道,自己以前太天真了。

這些越南幫的兇殘,遠超他的想象。

杜志輝始終是和本土社團混在一起,和山貓在一起也是吃喝玩樂,沒見過越南人的厲害。

沒想到那些越南人和港島江湖完全是不同行事風格,視人命如草芥,不管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都是說殺就殺。更是動不動殺人全家,手段也十分兇殘。

如果說杜志輝一開始和越南人混在一起,是想要通過通風報信立功洗白當警察,不愿退出,后來就是不敢退出。

他之所以和梅學怡分手,也是不想她被連累。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生活在焦慮中。擔心自己線人身份被發現被越南人干掉,又怕跟他們牽扯太深退不出去。

和李蝦聯絡的時候,也曾經幾次提出想要警方保護。

但是李蝦人微言輕,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了。只能安慰杜志輝,解決這些人就可以沒事。

陳彥祖思忖著:“照這么說,杜志輝殺人一定另有隱情。”

“都怪湯家賢那個混蛋!”李蝦猛拍桌子:“如果不是他,志輝根本不會殺人,事情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我更不會鬧到提前退休!這次的事就是他搞出來的,我找到機會一定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