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法和卡馬克的理論并不沖突，只是更加深入一些。卡馬克的理論只是怎么做游戲，而王不負說的，則是在做游戲之前需要考慮的東西。

    王不負說：“自由度更高的游戲，一直是我追求的重點。因為我認為，這可以給玩家更多的代入感。玩家們每做出一次選擇，都能讓游戲角色得到一次成長。我覺得，這樣玩家和游戲角色之間的聯系會逐步加深，游戲將會給予玩家真正的角色扮演樂趣。”

    卡馬克沒有從這方面思考過游戲，也無法理解王不負的意思。驟然聽到，甚至還難以接受。

    看卡馬克仍然皺眉的表情，王不負說道：“我一直在考慮的東西，其實是‘游戲玩人’，和‘人玩游戲’的區別。在我看來，游戲玩人，就是讓玩家等待游戲做出選擇。人玩游戲，則是由人來作出選擇，影響游戲的世界。”

    這么一說，卡馬克就明白了。

    卡馬克的經歷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從小就是個行為怪異的小孩，因為口吃，他無法像別的孩子一樣地風趣地說笑話。身體也很弱，不擅長體育運動。因此很不合群，受到的欺凌不在少數。

    當時他最為擅長的東西，就是打電子游戲，但那時的美國社會還很僵化，這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在別人給他做選擇、別人給他做評價的環境中，他過得很不開心。

    直到當他可以做選擇，也就是擁有了電腦，編寫第一款游戲，獲得了收入。他接著選擇繼續下去，做出了第二款游戲、第三款游戲。

    同時，他練習空手道到可以打倒小混混、鍛煉口才到可以上臺演講。至此他的人生得到了改變。

    可以說。卡馬克到今天的成功，全部源自于他第一次做出自己選擇的那個時候。

    第一個選擇做對了，獲得了最初的自信。接著做出了第二個選擇，獲得了更多的自信。這是卡馬克真實的經歷。因此立刻理解了王不負的說法。

    如果他當時如同母親期望的那樣，“既然對計算機技術有興趣，就應該努力學習，考取麻省理工，畢業后進入ibm工作”。那么卡馬克會有今天么？

    卡馬克弄懂了，王不負是想把更多的選擇權利給予玩家，讓他們自行選擇自己的成長道路。最終，培養出一個他們親手塑造的人物出來。

    人物的屬性。是玩家自己選擇的。裝備的屬性，是玩家自己選擇的。技能的組合和等級，也是玩家自己選擇的。這款游戲中，主角變強的過程，玩家不再是見證者和參與者，更是決策者。

    這么看來，確實如王不負所說，他做的游戲和《暗黑2》截然不同。

    卡馬克開始對王不負的游戲感興趣了。

    現在游戲還未做好。沒有辦法實際操作、體驗到玩家去選擇的樂趣。卡馬克只能在小游戲上，體驗到游戲的戰斗玩法。

    將招式組合成連招，這種玩法卡馬克感覺一般般。卡馬克體驗過后。覺得可能有些人會喜歡，但他還是更喜歡《暗黑2》那種秒殺怪物的戰斗。

    這是因為歐美玩家對于戰斗的心理預期，就是類似于《暗黑2》。幾下殺死一只怪物，才叫爽快。

    在青瓷科技的員工中，引起攀比風潮的“連擊數”和“傷害量”，卡馬克完全無動于衷。

    他很快就放棄了連招，就用每個武器系中威力最大的范圍傷害技能打怪。刷了一會后，明白了戰斗玩法。覺得那個技能在每次升級后，都可以選擇一個影響整個武器系的效果，倒是個蠻有趣的設計。

    除了戰斗部分，接下來卡馬克再要了解游戲。只能看各種文字和圖畫的設計了。沒法直接體驗到王不負所說的樂趣。

    裝備的圖形倒是吸引了卡馬克的注意力。任何東西做到了極致，都會有美感存在的。有了羅先勇的幫助。再加上副教授給予了藝術指導，戰國時期的裝備倒是吸引了卡馬克的眼球。

    帶有異國情調、又有藝術美感的東西。認同度是很高的。卡馬克看著裝備組合起來的摸樣、進化后的改變，能感覺到，這套軍裝每進化一次，都變得威武一分。

    雖然無法感覺到升級帶來的樂趣，但裝備本身的美感，就足以吸引卡馬克的注意力了。

    古中國的軍事裝備，如果做好，根本不會弱于國外同時代的作品。全世界能接受忍者鏢、武士刀，沒有道理不能接受古戰國時期的軍事裝備。

    美工們幸苦了兩個星期，就是憋著拿中國的文化，給卡馬克來個漂亮的。這會他們看到，卡馬克拿著設計圖翻來覆去地研究，各個都是得意非凡。

    卡馬克眼花繚亂地看了半天，對其中一把長劍最為意動。

    武器在進化后，同樣有視覺變化。其中長劍在“軍帥級”時最有味道。參照物是故宮博物館的文物“嵌松石長劍”，但是將劍柄的兩節凸起改得平滑，并且增粗握柄。整個長劍細長鋒銳，堂皇中正。兇煞之中，更有幾分法度大氣。

    卡馬克練習過空手道，也收集了幾把武士刀。覺得這把長劍可能鋒利程度不如武士刀，但是劍中蘊含著莫名的磅礴氣勢，仿佛握在手上，就能掌握千軍萬馬。遠超單純只是兇器之用的武士刀。

    此種古劍，卡馬克前所未見，恨不得拿到手上玩玩。他通過翻譯問美工們道：“這件武器，在什么地方能買得到？”

    美工們還以為卡馬克是個嚴肅古板的人呢，結果一聽這話，頓時都有點汗。

    王不負趕緊說：“這把劍的原型是真實的古代文物，收藏在國家博物館里的。實物近一米，想買仿制品都沒地方賣。”

    “那給我一副設計圖如何？我回美國請人打造一把。”卡馬克說。

    “行。”王不負一口答應。能讓卡馬克這么動心，美工們肯定是用心了。

    游戲是載體，內容的部分則會由文化來構成。玩法的好壞，是吸引玩家將游戲玩下去的理由和動力。但是內容豐富與否，將決定玩家玩游戲時和玩過游戲后的感覺。

    內容豐富的游戲，將帶給玩家學到新知識、增長了見聞的滿足感。就好像《刺客信條2》一樣，王不負玩那游戲時，體驗到了意大利的歷史，見到了文藝復興時代栩栩如生的建筑。玩過游戲后，也覺得增長了眼界。

    美工們似乎也特別想做好這些。他們沒有將設計當成工作任務，隨便鼓搗出來了事，而是非要做到滿意的地步才好。

    拿出來的作品也遠超王不負原本的預料。王不負從來沒在哪款游戲中，看到做得這么認真的中式裝備外形。

    雖然裝備圖形并不對游戲產生決定性的影響，但細節決定高度。這樣漂亮得連王不負都沒想到的裝備圖形，絕對能將這游戲再向上推一把。

    王不負再帶著卡馬克去看別的地方。羅先勇悄悄問一個美工：“剛才的老外是誰？”

    “他是卡馬克，是歐美的游戲大神。他這次來，是來和咱們談合作的。”美工們一邊解釋，一邊翻著自己的作品。能讓卡馬克琢摩這么久，說明裝備的設計肯定到了家！

    卡馬克再參觀著其他員工的工作。整個arpg游戲團隊的員工，都極為認真，甚至遠超一絲不茍，到了全情專注的地步！

    卡馬克知道，這種專注，只會出現在那些對工作產生熱愛的人身上。認真只是敬業而已，但只有投入，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創造力。

    卡馬克仔細地觀察每一位員工的表情。產生了個驚人的判斷：“這么多人，難道都認同這款游戲么？”

    正如卡馬克所想。員工們有極多投入其中的理由，他們已經把這款游戲，當成了自己的事情，無比專注、全情投入。希望能為那款游戲盡自己更多的一分力量。

    他們本身就喜愛角色扮演類游戲。這游戲還和《暗黑2》前后腳發售，他們不想輸。龍游國際每次宣傳，帶來的后果除了讓玩家更想玩《暗黑2》，也給青瓷科技的這些員工又鼓了一口勁。

    再聽說要迎接卡馬克的考察，那么更加不能丟臉了。

    兩款同質化的arpg游戲，等于從一個相同的源頭出發，分向兩個方向去走。《暗黑2》走了很遠，這不要緊。他們也要朝另一個方向，走到一樣遠、甚至更遠才行！

    人是會被別人的態度影響的。正是因為這些專注的員工，讓卡馬克開始相信王不負所說的“樂趣”了。否則，王不負如何說服這么多人專注其中？

    卡馬克也想體驗這種前所未有的樂趣，問道：“這游戲要等到什么時候做好？”

    “這個月底的時候吧。”王不負算了算時間，到月底時，游戲應該就能有個雛形了，肯定不是最終的作品，而且有大量漏洞。但好歹能玩起來。

    “那我等到月底，看到了游戲，再回美國。”卡馬克決定等到這款游戲做出來。看看王不負那“給予玩家選擇”，究竟能帶來多少樂趣。

    “引擎的事情……”王不負猶豫道。卡馬克不是說好的么，來中國考察一下，就決定給聯合研發引擎這件事調撥多少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