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道人懸浮于長河之上,微微透明的身軀內部有著十座島嶼凝聚著強盛的氣機,數十個微小的世界模型構成了完整的身體,浩浩蕩蕩的起源之氣充溢著四肢百骸。
那世界的模型,乃是名為“起源種子”的至寶,每一顆起源種子能蘊化出一個完整的中千世界,而造化道人的投影卻將數十顆起源種子作為身體的基礎,
使得這具投影與真人一般無二。
但也正是因為支撐這具投影的材料之特殊,才讓造化道人一直無法離開起源之地。
出了起源之地,起源種子和島嶼固然還是至寶,但沒了起源之氣的補充,他就如同無根浮萍,只會迅速衰弱。
不過現如今,在這光陰長河之上,
造化道人依然還是那個兇威赫赫的太古道人,是足以和長生大帝叫板的存在。
他在此前的十幾年內一直置身事外,哪怕是傳人洪玄機被楚牧斬殺都置之不理,連造化之舟都被放棄。一直到了現在,到了這最終決戰之時,造化道人才終于出現。
“造化道人!”洪易眼見造化道人出現,目光一沉。
他所代表的諸子百圣和長生大帝立下賭約,雙方僵持萬古,但如今諸子百圣最后一子已然出現,百圣合一,洪易正在迅速吸收著百圣的智慧和遺澤,只待和楚牧的這一戰結束,便是和長生大帝了解賭約之時。
所以對于長生大帝的脫困,他不說是樂見其成,卻也是早有預備的。畢竟若非百圣英靈駕馭著彼岸之橋離開,
長生大帝也不會提前脫困。
但造化道人就不一樣了。
思及楚牧自奪取造化之舟之后就全無窒礙,
甚至將造化之舟轉變為造化天輪,
洪易很難不懷疑這兩者是否有什么默契。
“太極元神,
諸子之手。”
陰陽太極在眼中旋轉,
諸子百圣的虛影出現在周身大穴之中,
洪易探掌,大千世界的投影浮現,他一舉攝拿大千之本源,沖破楚牧先前那一招的余響。
他的穴竅對應大千世界之節點,如今與諸子合一,更是能召聚大千世界之投影,吸納大千本源。雖然此舉會對大千世界造成損害,但在如今情況下,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扭轉造化。”
造化道人居高臨下,同樣探掌,一股股造化之力似是扭轉了宇宙,涵蓋八極九宮,七星六合,五行四相,三才兩儀,一元無極,完完全全地將萬象逆行。
而他這一掌,出乎洪易的意料之外,非是為了擋他,
而是攻向了楚牧。
逆轉造化的一掌,幾乎和楚牧的“大羅十劫”相悖,已經復生了大半的身軀頓時一滯,楚牧的“一元復始,萬象更新”被這一招給扭轉。
緊接著,洪易的“諸子之手”進一步演化出天外星空,連盤星的投影也被演化出來,這攜萬千世界的一掌按在楚牧身上,頓時便讓恢復的肉身再度崩潰。
“哈哈,好。”
造化道人的雙眼如同深淵一般,那投影從空中一落,分解成千千萬萬條極其微小,似蟲非蟲,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存在,鉆入了崩潰成清氣和混沌顏色水流的結合體。
“師弟啊,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道人的聲音還在回蕩,話語中深藏的魔性和吞噬欲望,讓人膽寒不已。
無數條詭異的蟲子在游走,窸窸窣窣間,吞噬楚牧的一切。
這是“鴻蒙之蟲”,是造化道人平生神通之jing華,凝聚了他心血的“鴻蒙寄生訣”所演化的蟲豸。
人之本身,便是天地宇宙的寄生蟲,侵吞天地資源而成長,而造化道人的“鴻蒙寄生訣”則是將這種寄生性發揮到極致,結合自身的造化之道演化成神通,練就這可侵吞天地萬物的鴻蒙之蟲。
每一條鴻蒙之蟲都是有靈性的符箓,可吞噬一切,然后取代一切,融合一切。
而現在,造化道人的吞噬目標,便是楚牧!
一直以來置身事外的造化道人終于出手,且一出手,便是對楚牧進行絕殺,鴻蒙之蟲吞噬清氣,吸收水流,在迅速壯大,甚至要連楚牧的思維也給吞噬吸收。
所謂的吞噬一切,便是將血肉、思維、神魂、記憶,所有的所有都給吞噬,完完全全沒有一點浪費。這“鴻蒙寄生訣”毫無疑問是最頂級的魔功。
然而,任憑鴻蒙之蟲不斷游弋,都無法從那清氣和混沌顏色水流交融的結合體內找到楚牧的意識思維,恍如這身體本身就是一具空殼一般。
“師兄啊,我等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
幽幽之聲像是憑空出現,一股令人悚然,和造化道人同樣深邃恐怖的魔性爆發開來。
“自從我看到‘造化天經’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等待著此時此刻的到來。”
那幽幽話語落在耳中,讓洪易瞳孔微縮,他像是看到了一幕場景,看到了武溫侯府的書房之內,那道人細看“造化天經”,突然露出一個森森笑容。
這是話語中所蘊含的意志太過強大,強大到讓洪易這樣的強者都出現了幻覺,看到了當初的場景。
“不好!”
洪易心念一動,彼岸之橋再度震動,便要鎮壓楚牧的殘軀和造化道人所化的鴻蒙之蟲。孰料那一片空間卻是已經從彼岸之橋上剝離,哪怕以此神器之王之強大,竟也沒能立刻突破到那空間內部。
而在同時,楚牧已經展開他蓄謀已久的計劃了。
造化道人所書的“造化天經”中訴說的并非是單純的造化之道,而是要通過造化來攫取最強的力量,jing進自身,以至極之力來扭曲造化。那種魔性雖然藏得極深,但楚牧還是認了出來。
就通過“造化天經”的內容,他窺探到了造化道人的本質,進而規劃了現在的這一幕。
天道之輪所演化的幡旗上,陡然浮現出楚牧的身影,他在幡旗上看著那千千萬萬條鴻蒙之蟲冷笑。
“這個世界是僅次于天玄界的世界,仙道的余暉依然在這個世界回響,試問如此的世界,師兄你又如何會放過呢?”
哪怕陽神世界有進無出又如何,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吞噬整片天地,他大可脫困而出,返回本體。便是不行,也不過是折損部分神魂,這對于他們那樣的強者來說又不是不可彌補。
“廣成子師兄,你的本源,師弟便笑納了。”
盤古幡驟然一化,回歸天道之輪的形態,將崩潰的身體連帶著內中千千萬萬條鴻蒙之蟲納入其中,其內部演化出無數的攻擊,轟殛鴻蒙之蟲,煉化外來的侵蝕之物。
天道之輪乃是造化天輪結合永恒國度所化,而這兩者本就和楚牧乃是一體,楚牧自然可以不著痕跡地將意志藏在其中,甚至在此刻進行反殺。
當年他就定下此計,要從造化道人手中奪到足夠的本源,和長生大帝、諸子百圣平等較量。這隱晦的布置,終于在今日迎來收獲的成果了。
從造化道人陡然出手,借助洪易之手吞噬楚牧,再到楚牧反殺,天道之輪吞納鴻蒙之蟲和楚牧的殘軀,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楚牧再度展現了自己那堪稱登峰造極的時空之道,在一瞬間剝離周身空間,加速時間,天道之輪吞納了目標,突破空間飛出,砸入了光陰長河之中。
“楚牧!”
在天道之輪內部,無數鴻蒙之蟲狂嘯飛起,如龍蛇般亂舞,吞噬著楚牧的殘軀,重新開始聚合。
但楚牧既是做到了這一點,又怎能沒想到克制“鴻蒙寄生訣”的法門呢。
“師兄啊,你就成全師弟吧。”
誅戮陷絕四劍并起,將一條條符箓之蟲一斬兩段,“天道玄光”、“天極圣光”、“永恒圣光”、“胎藏天心大法印”、“如來十印”、“太上三刀”······種種招式、法門、法寶、道器演化而出,轟殺而至。
更有陰陽五行之力演化成乾坤鼎,將鴻蒙之蟲和殘軀裝入其中,一并熔煉。
而在外,面對游走于光陰長河之內的不朽神王,天道之輪不斷游弋,似實而虛,與長河融為一體,完全不與不朽神王正面碰撞。
“長生祭神。”
一道紫光陡然轟擊入長河,不朽神王的身軀竟是被紫光祭練而起,化作一道利刃,一擊斬開了長河,讓那身穿帝袍的身影飄然落下。
長生大帝終于出手,直接祭起不朽神王,以其為劍,化作一道紫氣轟下。
五大神王在數萬年前就已經敗在長生大帝手上,被他祭練成不朽豐碑,只不過是因為長生大帝后來放棄了豐碑,這才讓五大神王能夠在漫長的歲月中掙脫封印,獲得自由。
但是,等到不朽神王在不久之前來到起源之地時,長生大帝便讓他見識到了——他們依然還是手下敗將,是法寶!
那道紫氣不偏不倚地擊中一顆光之沙,將一尊天輪強行打出。
長生大帝面無表情地伸手,不朽神王的身上陡然燃燒起熊熊之火,“萬王血祭。”
就見龐大的jing氣被長生大帝一手按入不朽神王體內,這太古的神王不由自主地吟唱出古老的咒語,身上骨朵朵的冒出了一團團蠕動的血肉,隨后這些血肉開出了彼岸花一般的花朵。
花朵之中,誕生出了各種各樣的魔神之王,有獨王,有孽王,有羅王,有鳩王······千種萬種魔神以不朽神王為溫床重新誕生,然后這些魔神齊齊化作火焰,泛著各種的顏色,匯合成火焰之墻,火焰之虛空,火焰之世界!
光陰長河如同真實的河流一般沸騰,無數的光之沙被蒸發,萬千魔神齊齊獻祭,化作了一輪詭異的太陽,瞬間爆發。
這“萬王血祭”乃是不朽神王最強的神通,在其全盛之時,便是長生大帝也要暫避鋒芒。此刻在長生大帝的駕馭之下,在那龐大jing氣的貫注下,不朽神王得以恢復到全盛狀態,被長生大帝御使著使出了這最強神通。
詭異的太陽蒸騰了長河,便是洪易見狀,也是一收彼岸之橋,沖上虛空,不欲與其強行對抗。
而天道之輪直面這“萬王血祭”的蒸騰,其表面的天道玄光都被瞬間蒸發殆盡。
“大羅十劫。”
楚牧分心二用,在煉化造化道人的同時,也以天道之輪演化出“大羅十劫”,一元、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九劫一一顯化,層層重疊,既是從一而終的演化,也是互相并行的劫數。
天道之輪轉動萬象,挪移無盡的光火,將“萬王血祭”之火轉向天道之輪內部空間,化作熔煉鴻蒙之蟲的一道劫數。
楚牧的心處于至靜至極至圣的天道之境,借力打力,扭轉萬象,以造化道人為薪柴,點燃那侵入內部空間的火,又以造化道人之力抵抗外力攻擊,保全自身。
“轟!”
震蕩長河的轟鳴聲中,那天道之輪越轉越急,氣機越發宏大,眼看著就要突破一個層次,天道之輪上的“大羅十劫”開始進一步演化,“九宮劫”似是將要圓滿。
“鴻蒙寄生訣”乃是吞噬一切的無上魔道,但若是被反制,遭受了反噬,那這吞噬一切反倒會逆轉,被敵人吸收自己的一切。
楚牧本身就在宇道上造詣極深,再有造化道人之助益,九宮劫自是飛速圓滿,眼看就要進窺他所創的“大羅十劫”最后一層。
食人者,今日似是終將被食之。
孰料就在這時,長生大帝卻是陡然閃現在天道之輪前,一掌攜恒沙之數的符箓,轟然印在天輪上。
“你似是忘了,你體內還有吾所煉的不朽豐碑。”
不朽豐碑乃是長生大帝所煉制,他自然是有所感悟。而楚牧收容了兩座豐碑,更將恐怖神王完全煉化,自然也深深打上了某種印記。
他能夠在長河之中被長生大帝直接感應洞察位置,便是因此之故。此刻長生大帝在楚牧煉化造化道人的關鍵時刻陡然出現,突施狠手,也是因此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