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隱隱能聽到葉楠和馮淑華在院里說話，卻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估計應該也是和閆伯川的病情有關。
幾乎一晚上沒睡，許卿早上起來，葉楠已經不在家，鍋里有熬好的米粥和熱好的饅頭，還給兩個孩子煮了雞蛋。
馮淑華看見許卿，招了招手：“卿卿，過來坐下。”
許卿腫著一雙眼過去在馮淑華對面蹲下，抱著馮淑華頭枕在她的膝蓋上：“奶奶……”
馮淑華摸了摸她的腦袋：“怎么當了媽后，還變得愛哭了呢？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嗎？我們要看開一些，就你爸爸現在的情況，也許離開還是解脫呢。”
許卿默默流淚：“奶奶，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不難受。他人那么好，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馮淑華笑了笑：“傻孩子，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公平，你爺爺也很好，他那時候還經常救濟窮人，戰爭的時候把家里的錢和糧食都捐了，結果走的那一年才三十五。”
“不要說公平，這都是命。”
許卿知道這是在想盡辦法后，無能為力時的一種自我療傷，心里更難過：“奶奶，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馮淑華搖頭：“醫生說了是被有毒物質嚴重輻射，目前只能靠藥物維持。”
許卿吸了吸鼻子：“一定會有辦法的。”
等兩個小朋友醒來，許卿給兩人洗臉刷小牙齒，又喂飯。收拾完后把閆伯川兩人做的小推車拿出來。
抱著大寶和小寶坐進去，打算推著他們去醫院看閆伯川。
想著閆伯川肯定也想見兩個孩子的。
大寶和小寶還是第一次坐小車，開心地坐在車里晃著小腿，兩人還咿咿呀呀用他們的語言交流著，絲毫感受不到媽媽這時候有多難受。
馮淑華也沒阻止，嘆口氣叮囑許卿路上小心。
白狼不放心，很自覺地跑過去咬著繩子拉著車，黑貓竟然也懶洋洋地跟在后面，和許卿他們一起去了醫院。
到住院部樓下，許卿讓白狼在下面看著推車，又看了眼黑貓，讓白狼也看住黑貓，不要亂跑。
她牽著大寶和小寶上樓。
病房里，葉楠剛給閆伯川喂了粥，又拿著濕毛巾給他擦手擦臉，還一邊冷冰冰地說著：“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要是讓孩子看見肯定能嚇哭。”
閆伯川眼睛盯著葉楠，軟軟地笑著，目光所至，滿是溫柔。
卻疲憊得說不出一句話。
葉楠瞪他一眼：“你看什么看？我這就當做善事了，你最好趕緊好起來，要不以后家里吃的大米誰買？”
閆伯川依舊笑著，很費勁地開口：“我…買。”
葉楠哼了一聲：“就你這個死樣子，能拎動大米？”
許卿站在門口默默看了會兒病房里父母的互動，沒等她推門，小寶已經指著門急著：“媽媽，去，媽媽去……”
葉楠聽見動靜出來，見許卿帶兩個孩子過來，皺著眉頭：“你怎么把大寶和小寶帶來了？”
許卿努力擠出個笑容：“看看我爸。”
葉楠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不出來就別笑，比哭還難看。”
閆伯川也歪頭看了過來，看見地上兩個矮矮的小人，眼中溫柔更濃。
許卿牽著大寶和小寶過去，抱著兩人排排坐在病床邊上，哄著小寶喊人：“小寶，來喊姥爺。”
小寶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一會兒：“爺……”
許卿耐心地糾正：“是姥爺，姥……爺，”
小寶反反復復幾次后，終于能發姥爺的音了，奶奶的小聲音，十分響亮。
閆伯川盯著小寶的臉，眼中覆上一層水光。
在沒有人注意時，大寶悄悄地握住了閆伯川的手指。
閆伯川就感覺到手指被溫暖肉肉的小手包裹著，收回視線看著大寶，努力張了張嘴：“好，好……孩子。”
兩個一分鐘都坐不住的孩子，意外地在閆伯川床邊坐了很久。
一直等閆伯川睡了，許卿才帶著兩個孩子跟葉楠從病房里出來，一人抱一個孩子下樓。
“媽，我爸這個情況，要不送到京市去？那邊的醫療條件要比我們這里好很多。”
葉楠沉默了一下：“他不去。”
許卿著急：“現在不是由著他的時候，命更重要啊。”
葉楠抿了抿唇角沒吱聲，閆伯川的病也引起了國家重視，也有京市來的專家給會診過，卻都束手無策。
除了等著生命一點點消失，沒有任何辦法。
而且還告訴葉楠，閆伯川他們同一批參加任務的，已經好幾個出現過這種情況，嚴重的已經去世，輕癥的開始記憶力消退，行動遲緩。
許卿見葉楠不說話，琢磨了一下：“媽，是不是錢的問題？錢我來想辦法。”
葉楠搖頭：“不是，如果京市醫院能治，我也能治。”
許卿瞬間不說話了，抱著小寶默默去小推車前。
她知道母親的潛臺詞，那就是沒救了。
許卿推著兩個孩子，身邊一前一后跟著一條狗和一只黑貓，有些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
兩個小孩沒見過這么寬的馬路，也沒見過這么多車和這么多人，坐在小車里瞪圓眼睛到處看著。
小嘴還張著，表示驚訝不已。
直到小寶媽媽，媽媽喊個不停，許卿才回神，發現不知不覺推著兩個孩子到了火車站廣場。
小寶指著廣場上有人拿著一把氣球，興奮地喊個不停：“媽媽，要，媽媽要。”
許卿俯身摸摸小寶和大寶的小臉：“好，我們去買一個。”
去買了兩個氣球，分給兩個孩子。
沒見識的兩個小家伙立馬開心不已，抱著做成了蘋果形狀的氣球，咯咯樂個不停。
許卿在旁邊石凳上坐下，木然看著兩個開心的孩子，再想想躺在病床上的閆伯川，又有股想流淚的沖動。
“許卿？”
龐振華騎車過來，看見許卿坐在石凳上，愣愣地看著小車里的兩個孩子，身邊蹲著一貓一狗，明明很有愛的畫面。
她卻顯得很難過。
許卿回神看著龐振華：“好巧，我還想著休息一下上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