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的這一番話,侯遠卻表示不信:“小兄弟,如果你與馬兄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又何必以命相賭?”
“不對。”方元搖頭道:“我可沒賭命,是他自己要賭的。”
“這樣一來,那就不公平了。”侯遠立時笑道:“既然你們不是以性命相賭,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讓馬兄賠上性命呢?”
“我沒要他命呀。”方元隨口道:“反正比斗是我贏了,至于要不要從山頂跳下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與我無關。”
“小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侯遠臉色微沉道:“人無信不立,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是要把馬兄往絕路上逼啊。”
“所以說呢?”方元挑眉道:“讓我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又怎么能夠當成從來沒有發生過呢。”侯遠鄭重其事道:“我的意思是,馬兄因我而敗,這事我接下來了。
“你接下來了?”方元有點兒驚訝:“你打算怎么接?”
“再賭一次如何?”侯遠提議道:“要是我僥幸贏了,小兄弟與馬兄的賭約就一筆勾銷,如何?”
“你們這是車輪戰么,有完沒完了?”方元哂然道:“我又憑什么要和你賭?”
“就是,就是。”寧曼深以為然:“我們才贏了,你們又打算賴賬,怎么能這樣。”
“不是賴賬。”侯遠沉聲道:“小兄弟,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啊。你今天逼馬兄上了絕路,不怕以后有人以同樣的方式對付你嗎?同行一場。何必把事情做絕?”
“我說了,跳不跳,那是他的事情。”方元坦然道:“他不主動跳下去,難道我還難推他下去不成?”
“你……”侯遠生氣道:“一邊是信諾,一邊是生命,你叫人該如何抉擇?”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視信諾高于生命,那么必死無疑。但是以生命為重。不守信諾,那么馬大師的聲譽肯定毀了,以后少不了落得一個貪生怕死,不守信義的評價。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就不知道馬大師是否有孟子舍生取義的勇氣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馬大師臉色一片蒼白。胸口起伏得厲害,不斷鼓起來,又癟了下去,顯然心里在掙扎,做最激烈的思想斗爭。
見此情形,寧曼忍不住小聲道:“方先生。他不會是真跳吧?”
“不知道。”方元微微搖頭:“如果他真跳,我會高看他一眼。”
在物欲橫流的年代,能把信諾看得比生命重要,擁有這種品質的人,應該十分稀少了。反正換成自己。方元也不知道該怎么選擇,所以他下定決心。一定要避免這種情況。
“可是……”寧曼猶豫道:“出了人命,事情就鬧大了,怕有些不好。”
“不怕。”方元微笑道:“他未必真敢跳。”
“也對!”寧曼輕輕點頭,在這浮華功利的時代,人肯定是愛惜自己勝過他人,怎么可能為了區區一個賭約,就選擇去死呢?
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馬大師好像憤怒的公牛,大聲吼道:“我不服,你敢不敢再比一次。在公平公正,沒有干擾的情況下,再賭一次。”
適時,方元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撇嘴道:“看吧,我就說了,他不敢!”
雖然知道這是正常人的選擇,但是發現馬大師選擇了逃避之后,方元還是有點兒鄙夷。人呀就是這樣,自己未必能夠做到的事情,卻偏偏要求別人做到。就好像自己不是君子,卻希望其他人是道德高尚的圣人……
方元的表情,深深刺痛了馬大師的自尊心,讓他又羞又怒:“我不是不敢,是不服氣。我被坑了,輸得冤枉。”
“輸了不服的人,都這樣說。”方元淡聲道:“尤其是奧運會的時候,那些由于意外沒能奪得金牌的人,他們也冤枉呀,不過金牌照樣不給他們。運氣本來就是實力的一部分,況且我們現在是在比改運呀,你運氣不好,能怪我么?”
馬大師頓時語塞,一口怒氣硬生生給憋了回去,殷紅的臉龐一下子變青了。不是氣的,而是心涼如雪,萬念俱灰。
因為方元說得有道理呀,他們就是在比改運,改了別人卻忽略了自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說明本身的實力不行啊。
與此同時,侯遠又開口了:“小兄弟,我也知道,硬架梁子,這事的確不地道。然而,我與馬兄相交多年,他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絕然不能袖手旁觀。”
說話之間,侯遠毅然決然道:“小兄弟,我們賭一把,如果我贏了,那么希望你能給馬兄一個以錢贖命的機會。要是我輸了……我陪馬兄一起跳。”
“啊!”
聽到這話,滿堂皆驚,侯遠這是要以命賭命呀。當然,他不是拿自己的命賭方元的命,而是在賭一個讓馬大師活命的機會。一時之間,眾人的表情十分震驚,特別是馬大師,紅著眼睛看向侯遠,眼神非常復雜。
“你和他一起跳?”方元多少有些驚詫,上下打量侯遠,饒有興趣道:“這位侯師傅,我不信你沒看出來,馬大師對你現在的成就,可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啊。你視他為好友,他可是視你如仇冦。這種情況下,你還幫他?”
“小兄弟,你無須挑撥離間。”侯遠淡然笑道:“我與馬兄的交情,可不是你能想象的。當年我淪落南洋,身無分文,饑寒交迫,又染上了重病,差點一命嗚呼。”
“幸好當時馬兄不離不棄,甚至當賣了祖傳的寶物,然后送我去醫生盡力救治,這才讓我揀回了一條小命。之后更是托關系,送我去拜師學藝,才有我侯遠今天。”
侯遠平靜道:“這樣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以前沒有機會就算了,今天難得有一個同生共死的機會,我怎敢有所遲疑。”
霎時,其他人看看笑容滿面,神態自若的侯遠,又看看眼睛微紅,手腳輕顫,卻抬頭望天故作漠然的馬大師,心中自然是感慨萬端。
生死之交這個詞,似乎距離世俗生活并不遙遠。
隨即,侯遠拱手道:“請小兄弟成全。”
一瞬間,眾人目光落在方元身上,從各種細微的表情來看,大有如果他不答應,那就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千夫所指的混蛋。
方元想了想之后,就很爽快點頭道:“沒問題,就和你賭一把,反正輸了我也不虧。”
確實不虧,就算侯遠贏了,也無非是取消之前的賭約罷了,然而卻更改不了馬大師賭斗輸了的事實。就算他不用從山頂往下跳,也一樣無顏留下來,要灰溜溜的羞遁三千里。
盤算清楚之后,方元又問道:“說吧,你打算怎么賭?”
“自然還是改運。”提到正事,侯遠目光一定,肅然道:“不過不是改別人的運,而是改自己的運。”
“什么?”方元一怔:“改自己的運?”
也難怪方元驚訝,要知道風水師也與醫生差不多,多少有點醫者不自醫的忌諱。改別人的運成功率很高,但是改自己的運,由于缺乏了直觀的參照物,成功率很低。
“沒錯,就是改自己的運。”侯遠笑道:“改別人的運,或許還受到干擾,但是改自己的運程,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樣一來,無疑十分公平。”
“這倒也是啊。”方元輕笑道:“連改自己的運也被干擾,那純粹是活該,對吧?”
“理所當然。”侯遠坦然道:“不過,我也不占小兄弟的便宜,在這里我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對小兄弟極為不利。所以我可以給小兄弟你三次機會,連續賭三次,只要這三次之中,小兄弟能贏一次,就算你贏。”
“你這么自信?”方元眉頭一揚:“要是輕視我,恐怕又要步入馬師傅后塵了。”
“哼。”馬大師一聽,立時不服道:“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敗給了他。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我早就贏了……”
“輸了就輸了,不要找借口。”方元漫不經心道,又把馬大師氣得半死,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此時,侯遠笑道:“小兄弟,我從來不敢輕視每一個對手。不過是想營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罷了,免得小兄弟敗了以后,又有怨言。”
“是嗎。”方元也笑了:“本來我還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見好就收,在比試的時候放水認輸算了,但是聽你這樣說,我要是不贏一次,那真被你小瞧了。”
“也就是說,小兄弟答應了?”侯遠笑問起來,眉目之間也浮現一抹穩操勝券的神采。胸有成竹,充滿自信,這才是大師風范。
“行。”方元點頭道:“還是輪盤么?”
“可以。”侯遠笑意盎然:“我做莊,小兄弟投注。只要押中了,就算我輸。”
“那簡單。”方元沉吟道:“剛才馬師傅押了單號,所以輸了,我肯定不能犯同樣的錯誤,那么就押個雙號吧。”
“其實也可以押區間的。”寧曼在旁邊建議道:“比如說1到12號,13到24號,25到36號,押中的幾率比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