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明的司機叫謝利雄,今年剛好三十歲,能夠成為田建明的司機也是有點本事的。
對于領導來說,司機其實是比秘書更加親近的一個角色,很多更加私密的事情都是通過司機來完成的。
所以一般來說,領導的秘書往往可以通過秘書處推薦來湊合著用,但是往往司機一定要找信得過,靠得住的。
對于司機,嘴巴子嚴,辦事穩重是基本要求,謝利雄似乎和這些沾不上邊,但是他能夠給田建明開車,在這個位置做下去,卻也不是說田建明好男色之類的荒唐理由。
今天的事情是失誤,謝利雄心情有點不好,也算是偶爾犯渾,卻完全沒有料到會給田建明惹上不小的麻煩。
所謂嘴巴子嚴,并不是說不怎么說話,而是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不說。所謂辦事穩重,也不是說必須得一絲不茍,只是說能辦好的事情就要辦好,該做的做,不該做的完全不沾邊。
如果不是謝利雄判斷失誤,踢到了鐵板上,換了一個普通人,他同樣的行徑,沒有給田建明惹上麻煩,就算田建明知道他做了這樣的事情,謝利雄也還是當得起嘴巴子嚴,辦事穩重這樣的評價。
可是他今天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那么哪怕他平日里再怎么沉默寡言,如機器人一樣服從,他也不會得到什么好評價。
看結果,其他的不看。
謝利雄知道自己今天是闖了禍,對于田建明也許不算什么,但是對于他來說卻是滔天大禍。
考慮到當時還有交警在場,當田建明最開始過問的時候,謝利雄并沒有隱瞞,只是說自己讓對方等等,對方不耐煩,然后有了語言上的沖突,于是自己對那個女人就說了幾句葷話,沒有想到對方實在囂張,竟然就直接開始撞車。
謝利雄很清楚,一味的推脫責任,并不會因此讓領導對自己就沒有怪罪的意思,能夠坐到這個位置的,沒有一個蠢蛋,自己一味地說是對方的錯,試圖把田建明蒙在鼓里的話,到最后如果還是真相大白,那么自己死的更慘。
田建明當時也沒有怎么怪罪謝利雄,自己作為一個副省級領導,自己的司機囂張一點有什么錯?更何況當時也是協調溝通問題,才讓車隊堵住了通道,也不是他田建明的意思,對方這樣做卻是完全不給他田建明面子。
打狗還看主人!一般針對領導秘書的小動作,當領導的往往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針對起了司機,那么指向性就太明顯了。
更何況這樣直接涉及安全事故的故意肇事,針對的還是副省級領導,本身就是十分嚴重的性質,所以田建明毫不猶豫地就讓人查了下去。
老林的駕照在,而且也有人跟著對方的車子,找到了對方入住的酒店,可是查著查著,原本想揪出對方的老底,可是反饋來的信息,卻是讓田建明出了一聲冷汗,恨不得把謝利雄這條狗做成了狗肉火鍋請人家吃了消氣。
就算自己剁了謝利雄,人家只怕還嫌血腥味濃。
讓田建明為難的是,他有心卻賠禮道歉,可是卻不知道對方的態度,更何況這事和田建明關系真的不大,田建明一時間還有些拉不下臉來,司機辦事出了錯,他這個領導就馬上屁顛屁顛地跑出去賠禮認罪,這也有些掉份,傳出去了臉上不好看。
到了這個級別,就沒有那種腆著臉當小丑一樣的貨色了,都要臉了。
不管以前怎么樣,總之不要臉往上爬的階段過去了,田建明已經到了一個必須要臉的層次了。
田建明真要自己找上門去,只怕人家就是來一句:“這是底下人犯的事,哪里用得著你田省長道歉,這事啊,再說吧……”就可以把田建明頂回去,說不上話了。
好在田建明記得,和那位夫人一起的那個男孩子,是自己在考場里遇到過的,他還向田建明通報了姓名,郡沙中學的趙安。
于是謝利雄就來找趙安了,也很快就找到了趙安,謝利雄也有自己的渠道,搜集到了和趙安相關的一些資料。
讓謝利雄意外的是,原本以為趙安是某個高官子弟,但實際上卻不是。
“小趙,又見面了。”謝利雄看到趙安出門,笑嘻嘻地走了上去,見什么人,露什么臉,拿捏什么姿態,謝利雄已經可以做到轉換自如了,中午的時候那是中午的時候,現在那是現在。
“小趙?”也許謝利雄以為自己夠客氣了,面對一個高中生,還是難免抱著幾分輕視,覺得對方只是個高中生不難對付,謝利雄的語氣里還是帶著幾分拿捏的姿態,趙安冷笑一聲,不理會謝利雄。
謝利雄沒有想到自己這樣平常的稱呼也會惹得對方不高興,急忙跟了上去,“趙同學?你等等,我是田省長的司機,你不記得了?”
趙安這才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他,露出笑容:“原來是你啊,怎么著,撞了你的車,現在找上門來了?不錯嘛,不愧是田省長的司機,要找人還真容易,看來我們就算是怕事想躲著也躲不開了?”
聽著趙安不陰不陽的一番話,謝利雄訕笑一聲說道:“沒那個意思……今天中午那件事,就是個誤會,我們沒有追究的意思……”
“你們不追究,那我們還應該謝謝你們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了?”趙安臉上的笑意一斂,冷笑著說道。
謝利雄愣了一下,一瞬間有一種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高中生,而是機關里擅長吃拿卡要的老油條一般的感覺,這話說的,頓時讓謝利雄有點郁悶,自己對上一個高中生,居然也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給人找著麻煩了。
“不,不,不是說不追究的意思……”
“那你是要追究了?”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誰管你什么意思,你算老幾?”趙安可不會因為對方是來賠禮道歉而有好臉色給對方看。想想原來謝利雄是個什么態度,現在他自己上門來找難受,趙安怎么會不滿足滿足他?
哪怕謝利雄在自己的位置上早已經學會了應該有的城府,卻也沒有辦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更何況自從他成為田建明的司機以后,絕大部分人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哪怕是那些科長,處長之類的,和謝利雄說話也是隱隱約約含著巴結的意思,現在居然被一個高中生毫不留情地斥罵,謝利雄只覺得這張臉已經開始憋的發紅了,有點兒忍無可忍了。
“趙同學,得饒人處且饒人……別這樣得理不饒人,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跟著田建明,謝利雄也學會了一些措詞,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胸中的火氣,沉下臉來說道。
“是你想要解決問題,我有什么問題需要解決的?”趙安仿佛在聽一個笑話似的,嗤笑一聲,“你的問題要怎么解決,關我屁事。”
很多人都是這樣,總以為普天之下皆他爸,四海之內是他媽,有點什么事情找上門來就覺得對方必須配合,趙安也清楚,謝利雄是在田建明身邊呆久了,總覺得自己是田建明的司機,對方就會給自己面子,對方不給自己面子,那就是打田建明的臉。
當狗久了,就會以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句話為自己的座右銘了。
“趙安,我告訴你,我是代表田省長來的,你這樣的態度,不是不給我面子,是不給田省長面子,現在要解決的也不止是我的問題,還是田省長的問題,你明白嗎!”謝利雄只能直接抬出田建明來了,好,你不給我面子,難道你還敢不給田省長面子?
“我干嘛要給他面子?我不給他面子,他難道還能咬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謝利雄這樣的司機,用人不明這條是跑不了的,作為上位者,對自己身邊的人管轄觀察不利,往往會造成更大的問題,傷害到更多人,趙安對田建明自然不會有什么好感。
謝利雄還真沒有想到趙安是連田建明都不放在眼里,甚至隱隱有罵田建明是狗的意思在里邊,謝利雄忍無可忍了,怒道:“趙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就在這里狐假虎威,你要不是仗著那位唐夫人,你有什么資格和我在這里解決問題?你是非得要逼田省長出面是吧!”
“我狐假虎威?自己狗仗人勢慣了,就覺得別人也是如此?你是狗,我可不是。”趙安也不留情面了,直接罵上了。
“要不是那位唐夫人看重你,就憑你家的那點兒小錢,什么背景也沒有,你有資格和我說話?”謝利雄火氣上來了,直接就去揭了趙安的老底。
“你是不是還覺得我不配和你說話?”趙安冷笑起來,“說了狗仗人勢習慣了,就總覺得別人也是這樣。擰著你的狗腦袋想一想,我既然沒有什么背景,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那唐夫人憑什么看重我?我自然有我讓別人看重的地方……就算我和唐夫人沒有關系,你真以為你就比我強?既然我在高中的時候,就能夠走進唐夫人的圈子里,替她在這里處理涉及一位副省長的事情,難道我到了你這個年紀,還連你這么一個司機都混的不如?你憑什么來和我談資格兩個字!”
盡管被趙安口口聲聲的狗,狗腦袋的罵,謝利雄燃燒著的怒火中卻也讓他看清楚了一個事實,這個趙安……確實不是他謝利雄對付的了的,對方現在這副無比囂張而放肆的態度,自己卻完全無能為力,既然連抬出田建明都沒有用,謝利雄也沒有辦法了。
很多人混的好,就在于一個有人給面子,可如果別人不給面子,往往真的就什么事都辦不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