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犢不怕虎……”太多想說的話,凝聚成道道感慨的嘆息。一位光頭青年目光游弋,將徐陽逸的長相烙印在了心中:“這……可是徹底得罪了明家……即便現在的修行體系和各方保持著脆弱又復雜的表面和平,斬殺明神種子……他也真夠膽!”
“回去……他恐怕就會立kè遭到明家的通緝。一位明神種子被斬殺,斬首示眾,這已經在打明家的臉了……”
無數的心思,在眾人心底流過。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dào,這,實則是徐陽逸對浮云真人的宣戰!
是一位練氣螻蟻對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的宣戰!
無關武力,在乎膽色,心智!
你以為……你真人至尊,就能步步占盡先機?
在特有的時間,特有的地點,我就算練氣修士,照樣能仙人指路!
浮云真人的目光,微微掃了徐陽逸一眼。淡淡道:“16年?三年前,魁首姓楚,乃副部長楚天一先生之孫。”
他的目光,落在妖丹之上。心中一抽一抽地痛。
他……同樣不敢賭!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就是說的這種局面。
妖丹,誰不想要?就算他們也無比動心,這很可能讓自己突pò下一個階段!甚至通往元嬰大道!
但是……現在這顆妖丹,變成了一顆核彈,握在一個瘋子手中。
“非也。”地裁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朱紅雪一案,乃是本真人定的結論。魁首,確實是徐小友。”
怎敢!
浮云虛影,表面上云淡風輕,心中卻怒火萬丈!
但詭異的,他憤nù的對象,并不是徐陽逸。
而是地裁!
他的黑殺令,沒幾個人知dào,更不會有人知dào,千刃作為明水省羽林衛舵主,就接到了黑殺令!
他,已經高高在上太久太久,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要碾死徐陽逸,只是伸出手指的問題。麻煩的,是其他金丹真人的制衡。一旦帝器被得知,后果難以想象!
無聲無息,抹去當年那件事,拿走帝器,這才是第一要務。至于持有帝器的人……那是誰?
聽到徐陽逸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心頭一跳。然而數百年修行,他早已波瀾不興。
他絕對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徐陽逸!
當初,他連對方長相都沒記。
更沒想到,徐陽逸膽敢在這種時候自報家門!
徐陽逸保持拱手的姿勢,心中根本不敢有絲毫分心,盡全力抵御著金丹分身的靈壓。
額頭的冷汗,悄然泌出,他,也在賭!
他在賭修行文明,就算頂層人士,同樣有所制約!
這,也是世事萬物的本源。別說金丹修士,從人類誕生至今,爭斗,制衡,就常伴左右。數千年不曾更改。三個和尚沒水吃的故事,誰都聽過。
他賭對了。
人心,最是難測。
地裁第一句話就沒給浮云面子!
修行法院副院長地裁的到場,這種機會,怎能不把握?
即便金丹真人化身當面!
“我為何不曾聽說?”浮云瞇起了眼睛,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貌似恭敬的徐陽逸,看似隨意地說道。
“這可是你貼身秘書告sù本座,怎么……”地裁掃了一眼浮云虛影:“道友莫非虛報現場?”
浮云針刺了一般那樣,抿了抿嘴,再不多言。
他吃不準徐陽逸的想法!
他知不知dào自己上了黑殺令?
不知dào?
這是他無心只為,現在所有人都知dào了他還活著,朱紅雪大案必將重提!他這是為自己解圍!
知dào?
他負在身后的雙手,輕輕捏了捏。
挑釁。
這是對他真人之威的挑釁!
如果……地裁沒在這里,他就算捏死了徐陽逸,他也有辦法平息下去!最多看付出的代價多少!
關鍵的是……地裁竟然親自化身趕來!修行法院的目光,盯得最緊的就是金丹修士!
他幾乎不敢去想,如果自己當眾捏死了徐陽逸,緊接著等待自己的是多少懲罰單!足以讓他都心驚肉跳!
尤其……他不敢去碰妖丹,一旦對方真敢讓妖丹自爆,誰先上,誰倒霉。不死也重傷。
沉吟了片刻,他淡然道:“仿佛有些印象。”
“也確實是明神種子序列之一,排行第十八。”地裁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徐陽逸手中的腦袋,不再開口。
“善。”浮云真人分身輕聲笑了笑:“當錄一大功。”
“然,今日之事,小友還需與修行法院一個交代。”
“謝前輩。”徐陽逸拱了拱手,不看所有人的目光,咬牙將妖丹塞進了儲物戒指——就是明神中指上的那枚。抱拳道:“晚輩還有一事想稟報前輩。”
“呈。”最后一位不知名的身影說道。
“是,當年,晚輩奪取魁首時,曾許諾加入羽林衛。卻因為意wài失蹤三年……”
“當日有報,本真人已記錄在案。按照‘修士以及修行集團行為準則’五年后,方可作廢。”地裁打斷了他的說話,開口道:“另外,小友可加入明水省羽林衛。四大連池之事,已經震動人類世界。小友作為始作俑者和見證者,有義務積極配合明水省地方zf善后。”
“是!”徐陽逸立kè朗聲回答,微不可查地看了浮云真人的虛影一眼。
將軍!
即便以浮云的涵養,此刻臉色也抽筋了一下。
力量,是武力,但卻絕不僅限于武力!
膽色,氣魄,智慧,同樣是力量的一種!無分先后!
這是在將軍……這只螻蟻,竟敢在這里將自己的軍!
浮云的手,已經在身后“咔咔”絞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彼岸花開之后,他分身趕來,竟然會被一只螞蟻狠狠咬了一口!
從今以后,誰都知dào徐陽逸在羽林衛分部!
從今以后……誰都知dào他是地裁答陰g的人!
從今以后……這個人……會在三位金丹修士心中留下一絲淡淡的痕跡。雖然很淡,但是有!
他太清楚金丹真人的地位了,一旦徐陽逸死去,修士死亡做統計的正是修行法院!報上去之后,只要地裁看著稍微皺那么一絲眉頭,稍微這么說一句“他怎么會死?”或者“他不是在明水省羽林衛嗎?”
立kè,會有上千筑基修士,翻地皮一樣翻這件事!
馬上,這就會從一個練氣螻蟻的死,變成兩大金丹真人的對峙!變成他浮云和修行法院天載,地裁兩大金丹大圓滿的對持!
他更清楚天載……華夏zf的死忠,絕不會給他浮云一絲面子!
這個雜種……
他輕輕咬了咬牙,目光冰冷地掃過看似恭敬的徐陽逸,心中那種惡心的感覺更加濃郁。
簡直……讓他想吐!
這一天,碧波隕落。這一天,地裁來到,這一天,他自報家門。這一天,他說出三年前羽林衛的允諾!
羽林衛的允諾和浮云真人沒有一絲關系!但是如果進入的是明水省羽林衛就大有關系!
明水省舵主千刃……可是接了自己黑殺令的。
這,還怎么殺?
還敢殺?
如果這一切都是對方算計……浮云虛影深深看了一眼徐陽逸,對方可真的稱得上有膽有識,智勇雙全!
他換位思考,覺得就算自己站在對方的位置上,恐怕都做不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
“有你的……小輩……”他深深吸了口氣,不再言語。
地裁,和哪一位不知名的化身,目光,此刻都凝聚在徐陽逸的身上,許久,地裁才極為不甘地嘆了口氣:“小友,內丹既然已經認主,你可收走。自行下山,一周之內,去羽林衛報道。”
“不過,人貴在知足。一枚內丹,你血拼而來,天命所歸。明神身上之物,乃是你戰利品。其他東西……”
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痛心。
這可是金丹妖丹啊……就這么……被一個練氣修士收走!
暴殄天物……太過暴殄天物!
他聲音適時停住。徐陽逸知情識趣地拱了拱手:“晚輩一件未取。”
“善。”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沒人注意到,這個善字,只是兩人開口,浮云虛影卻并未說話。
“本真人對此不感興趣。”數秒后,浮云虛影才緩緩說道:“既然兩位有興致,本真人便不奉陪了。”
心中的怒火,一團一團拱上來,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爆fā出來!
他現在……很想,很想,將這只面目可憎的螞蟻一把捏死,但是,卻動不得!
動不得,留不住,看不下,這種感覺,讓上百年高高在上的他,心中無比憤nù。
看似浮躁的自報家門,卻是真zhèng的將軍!將他這個下黑殺令的本尊逼到了懸崖邊上!
殺不得,只能留!還要養!
他狠狠搓了搓牙床。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感受到這種憋屈的感覺了,對方知dào或者不知dào,都是狠狠地在無形中扇了他一巴掌!
他的身影,緩緩消失,臨走時,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徐陽逸。
對方仍然那么恭敬,卻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
很好……
小子……你很有膽……
這一次,天時,地利都站在你這邊,還有地裁這種老怪物。利益的制衡,權勢的制衡,金丹真人之間同樣有彼此的利益爭奪……本真人,今日便放你一馬……不過,能讓本座如此吃癟的,這世上還沒幾個。
最好趁著你還活著的時候,多享shòu一點……最多五年,你手里的東西,必定會在本真人身上。
他的身影消失,徐陽逸這才重重舒了口氣。
背心,已經滿是冷汗。
剛才,沒有任何靈力的交鋒。有的,只是語言上的博弈。膽量的博弈,大腦的博弈。
這才是真zhèng的唇槍舌劍。
每一句話,自己從見到楚昭南后,就考lǜ過。
地裁的意wài來到,讓他的賭注更厚了好幾分。這,才讓浮云無聲退走。
什么都不敢做地,無聲退走。
他握了握手中的妖丹,這,是他真zhèng的底牌。
一旦浮云降臨,甚至本尊降臨,那么……這顆妖丹,就是他的王牌!
千年老妖,金丹自爆,他很確信,就算浮云,今天地裁不來,他也得放自己走!
一直前行,從未低頭!
“不過……”他冷笑著看著浮云離開的方向:“你會后悔的……馬上……”
“也許你會想,盡快完抹平這件事,再讓我無聲消失吧?”
“我。”他握了握拳,舔了舔嘴唇:“不會給你這種機會……”
“即便你今日是金丹,日后……我憑什么不能成就金丹!”
“到時候……咱們再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