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逸的目光,和楚昭南碰撞到了一起,半空中仿佛響起金鐵交鳴,同時,兩人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種意味。
惺惺相惜。
徐陽逸的嘴唇動了,楚昭南以為自己沒看清,卻現他看的比誰都清楚。
他看清楚了對方說的四個字。
不留遺憾!
“艸!”他哈哈大笑,兩只手迅抬起!
此刻,萬籟俱寂,只剩下擂臺上的兩道身影。兩道鮮血淋漓的身影。
無聲,卻似有聲,震蕩著每一位剛進入修行的修士,就連他們的長輩,也為之動容。
“刷!”兩把靈氣刀刃,下一秒,已經至楚昭南面前。
身體中,最后一絲靈力飄散,徐陽逸毫無猶豫地,用盡全力劈了過去!
同一時間,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面前。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咚!咚!”兩道如同大炮射時的火焰,在兩人之間陡然爆!
仿佛擂臺上爆了一顆小型炸彈,一道肉眼可見的赤紅沖擊波猛烈爆!
煙塵漫天,碎石飛揚,沒有一個人可以看清里面到底怎么了。
火云沒有用靈識去看,影殺也沒有。
這種戰斗,堪稱慘烈,敗者絕不辱沒這場決斗。勝者,是帶著滿身鮮血奪取的魁。
自己的靈識殺入戰場,是對修士尊嚴的褻瀆。
形同挑釁。
他們,不想挑釁這兩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數十年后……老夫在筑基期等著他們。”火云沉聲道。
“然也。”影殺目光閃爍,復雜地說。
“怎么了!”“誰贏了!”“誰能奪得魁?”“這兩人已經拼盡全力了吧?”
第一名們,差點沒有沖進靈氣壁中去看看結果。但是,他們不可能進去,這是筑基大圓滿都進不去的靈氣壁,金丹真人的手筆。就算再急,也只能干等著。
靈氣壁中,氣浪翻滾,沙塵漫天。
就在這時……一陣地動山搖的嗡鳴聲,轟然傳來。
“嗡嗡嗡……”所有人的目光,在等待中立刻被吸引了。
“我的……老天……”一位練氣初期的少女,捂著自己的嘴,見了鬼一樣看著周圍聳立的,還有四十多尊的石碑。
“不是吧……”一位修士家族的凡人,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喉結驚恐地滾動著,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位老婦愕然站起,拄著拐杖的手青筋畢露,顫抖著嘴唇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位少年仿佛提線傀儡一般,無聲站起,死死抿著嘴唇,不一語。
煙塵,又見煙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是……這次不是石塊的煙塵,而是靈氣的煙塵!靈氣的大雨!靈氣的海洋!
剩下的四十多尊石碑,在這一刻,竟然全數破碎!
歷屆所有魁的石碑,在南通省本屆魁大賽中,全部破碎!
沒有震動,沒有動搖,沒有爬滿裂紋卻不碎。五秒,僅僅五秒,齊齊四十聲巨響!盡皆化為靈氣光點!
這一刻,天下獨步四個古樸滄桑的字下,靈氣光點如同海洋,旋轉著,消逝著,如夢似幻,映照出每個人難以置信的神色,仿佛人間仙境。
沒有人說話,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最后一塊石碑上!
無字碑!
唯一沒有碎裂的石碑!
建國以后華夏修士天資第一人!
它沒有動搖,甚至沒有震動。但是……卻在所有人目光之中,“咔擦”一聲。
裂縫!
第一次,滅日的無字碑出現了裂痕!
“卡卡卡……”那道裂痕,絕對不小,從底部的中央,直接沖上最頂端!仿佛要把這塊凌駕于眾石碑之上的無字碑一劈兩半!
“呵……”火云失神的聲音,沖入自己的耳朵,這才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前進了好幾步,雙手扶著看臺,心中涌起復雜的心緒海洋。
這等天資……完全凌駕于他之上!讓他這樣的筑基修士都由不得羨慕!
天資不能決定未來成就,卻能決定自己的起點!
目光掃過現場,一片肅穆的寂靜,以及……每一個震撼地看著石碑的人,各大勢力,各大家族,沒有一個人開口,只是眼中的火熱已經出賣了他們。
不能再等了!
在等下去……現場所有人都會等出真火來!
火云眼光急劇波動,隨后火熱地看向擂臺,抿了好幾次嘴,最終一咬牙,手輕輕一揮,一塊令牌出現,隨即,一道綠色光束打到了靈氣壁上,一個容一人通過的缺口徐徐出現。他立刻隔空劈出一掌,所有煙塵如同遇到了狂風,即刻消散。
塵埃落定,兩個身影出現在場中。
兩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根本看不出輸贏。楚昭南從右肩到小腹,一道幾乎可以看到內臟的可怖傷口。而徐陽逸,右胸血肉模糊,焦炭一般坐在他對面。
“你為什么這么強?”許久,楚昭南幽幽地問。
“沒什么。”徐陽逸笑了笑:“因為你們的仇人都找到了,只有我,至今背負著你們已經放下的東西。”
沉默,許久后,楚昭南才沉聲道:“因為沒有了目標嗎……”
“或許?”徐陽逸捂著胸口笑道:“你知道嗎,每一次我想偷懶的時候,都覺得父母在天上看著我……我不敢偷懶,我會記起小時候,我上學,他們帶著我去那個小小的縣城,文具店,一個一個地給我挑書包……”
沒有人去聽他們說了什么。這是起碼的尊重。
楚昭南沒有開口,靜靜聽著。
“然后……把尺子放進我的鉛筆盒,再削好鉛筆放進來……”
“我不愛吃蔬菜,他們總是逼著我吃……所以,我付出了別人千百倍的努力,我保證,比你想象中的最努力,還要更努力。”
“我這十幾年,連上網的時間都非常少。沒有多少朋友。更沒有休息的時間……”
徐陽逸傲然握了握拳頭:“我不強,誰強?”
沒有人開口,此刻,裂痕滿布的擂臺,上方是碩大的天下獨步四個大字,他們就像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紫禁之巔論劍之后,硬著冷冽的夜風,徐徐談心。
“原來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昭南臉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笑容:“我輸的心服口服。”
話音未落,楚昭南背后猛然崩裂,一道十字形的恐怖傷口,蔓延了他整個背!
鮮血,噴泉一樣噴了出來!
他臉色煞白,天旋地轉之間,已經“咚”一聲倒在了擂臺上,立刻昏迷過去。
下一秒,徐陽逸渾身仿佛被扎成了一個篩子,一股股小小的血箭,同樣在往外狂噴。
不到五秒,他們就成了兩個血人。
但是,徐陽逸站著。楚昭南,已經躺下。
無聲的結果,有聲地說明了一切。
擂臺,百米范圍內,看不到一塊好的條石。到處都是四分五裂的蜘蛛網,以及一個個數米深的黑漆漆坑洞。
上面的兩個人,露出來的肉上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卻并沒有太在意的表情。
四周,本來一百二十多塊碑,只余一塊無字碑。這塊無字碑,還有一道醒目無比的,從中央碎裂的巨大裂痕。
“楚昭南輸了……”影殺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四a,身懷槍斗術……竟然輸給了只會百解的學員……”
楚天一臉色白如紙張,手指仍然摁在戒指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抖得厲害。
他終于明白……就算是自己,也有天真的時候。
修士的戰斗,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以往都是在內部視頻里看到,無法體會那種直面山崩海嘯的感覺。
所以,他帶來了神仙醉,他認為可以用到。事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用不上……
或者說,放在他手中,用不上。
但是,這種東西,他根本不可能交給其他人!
無數次的放上戒指,無數次的拿下,轉瞬即逝的機會,就這樣逝去。到最后,他都沒找到機會。
火云深吸了一口氣,剛要開口,一個火熱的聲音就從觀眾席上響了起來。
“火云前輩,既然已經決出勝負……不如趕緊打開禁制,讓兩位道友先出來?”
火云一句話憋死在喉嚨里,目光刀子一樣掃了過去。
這是誰!
自己還沒示好,是誰這么急!沒看到別人還在吐血嗎!沒看到現場烏七八糟嗎!自己還在考慮要怎么拉攏,誰這么猴急?嚇跑別人怎么辦?
他看了一眼,是個老頭,練氣大圓滿,只差一腳就能進入筑基。
練氣和筑基,天與地的差距,這種修為他不會放在眼里,只是對方胸口上一朵火焰徽章,中央一個李字,讓他眼皮跳了跳。
百萬修士,三萬筑基,分部到各個省,并不是只有幾大勢力才有筑基修士。
如果他沒記錯……雖然他很想記錯,豐邑李家,南通第一大修真家族,門下三筑基,他絕對不想和對方生什么誤會。
他順勢掃了一下,看到了數千雙碧綠如狼的眼睛。
沒錯……排位賽結束,接下來的階段……恐怕比排位賽更兇殘!
負在身后的手,默默地緊了緊,手心握著一枚小巧的膠囊。這是他本來準備丟給兩人的金靈丹,但是現在……
“魁,漁陽市,徐陽逸。”
壓制住心中的不甘,他目光掃了掃貴賓席,數條人影,已經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