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挑的老板娘就開了腔,“明蘇蘇,你出來一下。”
聞聲,原本躲在暗處抽煙的廚師身形一隱,就不見了。
蘇江沅應了一聲,雖然心里疑惑,但還是聽話地洗了手,快步走到門口去。
老板娘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蘇江沅來不及復印押在她那兒的身份證,和一個信封遞了過來,“這是你今天的報酬,還有你的身份證,拿好。”
蘇江沅下意識地往后退開一步,臉上驚愕,沒接,“老板娘,你這是”
老板娘的臉色看上去似乎和下午的時候沒什么兩樣,可眼神里卻帶了些不悅,也許是礙于某些原因,到底沒表現出來。只是客客氣氣地解釋說,“蘇蘇啊,真是抱歉!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太年輕了,后廚里的工作又臟又累,的確不合適你。”
說著已經拉過蘇江沅的手,將信封和身份證強行塞到蘇江沅的手里,轉身就走,“你收拾一下就走吧,我就不留你了。”’
蘇江沅眼睜睜看著老板娘的身影越來越遠,腦子里亂哄哄的最后變成一片空白。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但腦子亂的又著實想不出來。
最后只能在兩個廚師的驚訝眼神里,捏著裝著錢的信封,一路渾渾噩噩出了餐館。
到了正門的時候,她甚至心虛地看了眼餐館里頭,并沒有溫承御的人影。
她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里頭除了前臺的服務接待,和幾個零散的客人,并沒有其他人。她鼓起勇氣推開門進去,走到前臺,客客氣氣問了聲,“麻煩請問一下,溫承御他人在嗎?”
那姑娘一聽到“溫承御”,猛地抬頭看向蘇江沅,“你是誰?找他干嘛?”
“我是他妹妹。”
這招真是屢試不爽,前臺那女孩當即眉開眼笑起來,跟她說話的語氣都變了,“原來是阿御妹妹啊!他不在,剛剛已經提前下班走了。”
走了?
蘇江沅臉上一僵。
“是啊,他今天的工作量其實夠了。平似這個時候,他都在另一個地方做翻譯了。”
蘇江沅一臉蒙圈地走出了餐館,腦海里還在反反復復地想著個一個問題。
溫承御他,一天到底要做多少個工作才算結束?
一想起他每天除了要和大公司談項目探投資,完了還要不停地轉換地方去做不同的工作,白天里沒有一刻是停歇過的,蘇江沅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陣生疼。
她不知道,他過這樣的日子,到底過了多久。
可這一切,原本他都可以不用做的。
衛家的一切,原本都應該是他的!
就這么想著,一路渾渾噩噩出了餐館,眼中街道一路往前走。不知不覺間一抬頭,竟然又走到了上一次碰到溫承御的地方來。
正四下看呢,正對面的長椅上一抹身影讓她的腳步一停。
“溫承御?!”
他怎么在這兒?
男人的身材頃長,此刻屈膝坐在長椅上,著實顯得有些施展不開。他似乎百般無聊,手里夾著一支香煙,卻沒點燃,蘇江沅沒叫他的時候,他正看著遠處某個不知名的方向發著呆。
見蘇江沅一臉傻愣,溫承御勾了勾嘴角,“怎么?看見我很意外?”
蘇江沅幾個快步到了男人身邊,想再往前,又愣生生地停了下來,低頭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她身高不算矮,可這會兒男人坐著,她站著,也頗有種平視的感覺。
“餐館下了班,在這兒休息,”溫承御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轉而不經意地看向蘇江沅,“你呢?怎么在這兒?”
蘇江沅臉上訕訕的,腳步往后一退出,打算誠實回答,卻到底摻了點假,“我也想學著體驗下生活,所以就臨時起意,找個中國餐館歷練了下。”
他眉目不動,又問她,“體驗的如何?”
她一想到在煙霧彌漫的后廚的角落里快速穿梭,和蹲在陰暗的角落里不停刷盤子洗碗的場景,秀氣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怎么樣?長年累月做這種事兒的人,一定很辛苦。”
他低低的笑了聲,“所以,這種事兒當做體驗生活就好,不要當真。”
蘇江沅撇了撇唇,雙手向后習慣性地去拉自己雙肩包的帶子,手剛碰到帶子,立刻長長的抽了一口氣。
“嘶——”
溫承御起身站了起來,周身的壓迫感一下子朝著蘇江沅襲擊而來,“怎么了?”
蘇江沅也困惑呢,拿出雙手放在身前一看,愣了愣。
她生的細皮嫩肉,摔盤子洗碗這種活,她也做過。可像是今天一口氣做這么多的,她確實沒經歷過。這會兒,手指上和手掌上全都磨出了紅腫的水泡,壓一壓,就跟馬蜂遮住了一般疼。
溫承御伸出手,按住她的手,“這么做,你只會更疼。”他說著,從休閑褲的口袋里拿出一個綠色小矮瓶地給她。
“這是什么”
他眼神閃了閃,低聲回答,“工作做的多,這種事就會經常發生。備用一個,總是有備無患。”說完看了眼蘇江沅一眼,又問,“要我幫你?還是你自己來?”
指腹間微涼的觸感,讓蘇江沅的小臉微燙,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就退開了一大步,“我自己來。”
她卸了雙肩包,在長椅上坐下,試圖打開瓶子的時候,還在心里犯著嘀咕。
他一個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身上還備著這種玩意?
這么嬌氣?
結果旋了一圈,打不開。
蘇江沅仔細低頭看,才發現這瓶子是新的,連外頭的薄塑封都還沒拆開呢。于是一臉困惑地想要跟身邊的人求證,一只修長的打手已經伸了過來,拿走了她手里的瓶子。
溫承御撕了外頭的包裝紙,輕而易舉打開瓶子,點了點瓶子里的綠色膏狀物,然后一言不發拉過蘇江沅的手放在腿上,將膏狀物涂抹在她起了泡的掌心里,輕輕地揉著。
涼涼的,還有點癢。
蘇江沅一開始還想抽回自己的手,可男人力道大,她實在不好意思,也就任由他去了。
那該是蘇江沅第一次和溫承御靠的這么近。
熟悉的男性氣息,煙草味,混著他獨有的呼吸方式,一下一下在蘇江沅的身邊縈繞。男人臉部的輪廓分明,靠的近了,還能看到他臉上的金黃色絨毛和他幾乎看不到的黑色胡渣。
意識到自己靠得太緊,蘇江沅趕緊坐直身體。
等男人給自己上完藥,她立馬從包包里拿出錢包,很是傲嬌地在溫承御的跟前晃了晃,“溫承御,我請你吃飯。我今天可是賺了大錢的人呢!”
男人的目光落過來,說不出的晦澀,期間又有那么一點星光閃爍,形單影只。
蘇江沅被男人的視線盯得發發毛,忍不住自己先站了起來,假裝不在意的踢了踢腳邊的石頭,“就算是報答你對我的收留之恩,怎么樣?”
溫承御挑了挑眉頭,“不是已經報答過了?”
蘇江沅“啊”了一聲,腦海里立馬閃現過某些自己被人按住強吻的畫面來,剛想說這人不知道羞辱,溫承御已經一臉氣定神閑地回答說,“衣柜里那兩套衣服,不是用來作為收留報答的嗎?”
蘇江沅臉上迅速燒成一片,心里暗自菲薄自己。
原來他說的報答是這個啊。
丫的果然又是想多了!
可是——
蘇江沅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某些異樣的情緒,聲音有些激動,“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愿意接受!”那衣服已經掛在衣柜里好幾天了,她也沒見他穿過,甚至連動都沒動過的痕跡。
當時心里還很懊惱失落,想著是不是自己這樣做,讓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很受挫。
“既然是報答我的禮物,那我似乎沒有不接受的道理。是嗎?”
蘇江沅點頭如搗蒜,感覺因為此事一直沉郁的心情,似乎也慢慢回轉過來,“那當然,那是我的心意,我沒有別的意思的。”
“我知道。”
溫承御雙手插袋,米色的套頭毛衣和休閑長褲,加上嘴角若有似無的弧度,幾乎晃了蘇江沅的眼睛。
見她站在原地沒動,他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不是要請我吃飯?還不走?”
依照蘇江沅的喜好,兩個人也就選擇了一家中式菜館。
服務員將菜單拿上來,慣性地依著“女士優先”的傳統,將菜單遞給了蘇江沅。誰知她結果菜單,卻反手將菜單推到了溫承御的跟前,一臉豪爽地說道,“都說了是我請客吃飯,自然是你先點菜。”
溫承御玩味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只是片刻,沒說什么,抬手拿過菜單,很是隨意地點了幾個菜。蘇江沅拿過菜單一看,菜名很熟悉,全是上次她和蕭儒橋在餐館里吃飯的時候點過的菜。雖然都是自己喜歡的,但蘇江沅下意識就感覺很不滿意。
“就這些?”
溫承御點點頭。
“可是這些”都是她喜歡的啊!
可話到了嘴邊,蘇江沅到底是沒說。想來都是中國人,又都是辛城人,點菜點到相同喜歡的概率,也不是沒有。她又加了幾個菜,這才將菜單遞給服務員,轉頭又問溫承御,“要喝酒嗎?”
酒水當然是點給溫承御的。
她這種一杯倒的貨,喝醉了只會出丑,甚至還會抱著人家狂親狂啃,完全不能沾的體質。
溫承御想了想,給服務員報了一串德語,那人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