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一陣沉默,溫承御沒有之直接答復顧正蕭。顧正蕭也不急,“溫少爺,如果你需要時間考慮,我可以等。當然了,這段時間,我一定會照顧好溫太太。保證還給你一個健康活潑的蘇江沅。”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溫承御抬手將手機扔給莊未,莊未看了一眼手機,抬頭看向溫承御,緩慢地說,“溫少,我們要不要?”
溫承御搖了搖頭,他自然知道莊未的意思。
“沒用的,他既然這么做,自然有自己屏蔽信息的辦法。”
莊未低頭罵了一聲,抬手將手機扔給了來人。等來人伸手去接的時候,莊未忽然握緊拳頭,朝著來人的腹部,狠狠招呼了過去。
來人一聲殺豬般的哀嚎,彎腰捂住肚子臉色發白。
莊未拍了拍手,沖著身邊的人吩咐,“把他扔出去,能扔多遠就扔多遠。”至于是海里還是火里,看著辦就成。
空氣里陡然安靜了下來。
一直沒說話的裴煜城,卻忽然站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溫承御,頗有些憤怒,“怎么?你這是同意,要在顧氏變動的時候,幫那個顧正蕭一把了嗎?”
溫承御沒說話。
裴煜城當即抬起腳,朝著茶幾狠狠踢了過去。
“裴少——”莊未想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看著茶幾被裴煜城踢了出去,滑開老遠距離,最后撞上不遠處的瓷器,客廳里頓時“乒乒乓乓”一陣巨響。
“溫總,多年前的那些恩怨,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顧家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我的爸爸媽媽不會慘遭橫禍,我的爺爺也不會撒手西去。我的妹妹蘇江沅,也不會平白頂替著別人的身份,多年來遭受白眼。我和我的妹妹,也不會被迫分開這么多年來。”
裴煜城雙眼發紅,巨大的的怒氣讓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如今裴氏和衛氏一家獨大,正是打壓顧氏的最好機會。只要我們稍稍發力,我相信顧氏在未來很多年里,都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你是江沅的丈夫,你又責任和義務,替蘇家做這些事情。幫他?怎么幫?”
溫承御平靜地抬眼看著裴煜城,“你覺得,是讓我的江沅等一等好?還是讓顧氏等一等好?”
裴煜城張張嘴巴,卻又在頃刻間變得啞口無言。
顧家。
顧家。
顧家。
一提起顧家,他整個身體里的仇恨細胞都活躍了起來。恨不得將當年那些仇恨,連本帶利都還給顧家。可有些禁忌的邊緣,他也知道很多事不能做。
何況,他比誰都清楚。如同衛老爺子和爺爺臨終所說,對于顧家最大的報復,就是要讓消失的蘇家更大強大。一旦蘇家獨大,一直心高氣傲不擇手段的顧家老爺子,就一定會是第一個受害者。
這樣的報復,該是比任何一種報復都來的痛快。
可裴煜城心里郁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顧家,怎么配得到他和溫承御的幫助?
裴煜城捧著臉,憤怒的連呼吸都是沉重的。
可到底,他的妹妹,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
見裴煜城沉默,溫承御起身走過來走到他身邊坐下,抬手覆上他的肩,沉聲說,“我說過要幫他,可我沒說,要如何幫他不是嗎?我有個一舉兩得的辦法,你要不要聽聽?”
蘇江沅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呆著,除了睡覺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臨近中午的時候,她隱約聽到樓下的院子有小孩子的哭聲,似乎還不止是一個。
掀開被子下樓,蘇江沅就看到阿蘭正站在大廳的入口處,踮著腳,對著外頭看了又看,一會兒有轉回大廳,在大廳里來回踱步。聽到院子里孩子的哭聲的時候,跑出去看上兩眼。雖然焦急,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阿蘭,你怎么了?”
蘇江沅走到樓下,困惑地問了一句。
阿蘭一見到蘇江沅,當即就跟見到了救星一般,一路小跑過來抓住蘇江沅的手,“少夫人,你看算是下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蘇江沅被阿蘭連拉帶拽近乎是強行地拖著走到了門口。
她擰著眉頭朝著外頭看去,跟著一愣。
烈日下的院子里頭,一群黑衣人圍著一群孩子,約莫五六個的樣子。那些孩子個個半彎著腿,做出扎馬步的姿勢,雙手舉在頭頂,個個頭頂捧著的不小的石塊。孩子們個個哭的沒了樣子,卻在黑衣人的脅迫下,不得不一直做著相同的姿勢。外圍,幾個家長急的團團轉,對著黑衣人又是求又是拽的。
蘇江沅皺了皺鼻子,轉身看向阿蘭。
“阿蘭,發生什么事兒了?”
蘇江沅問完,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烈日高照,溫度少說也有三十八九度。這種天氣,逼著一群孩子門做這種事兒,虧得他們做的出來。
阿蘭湊近蘇江沅,壓低聲音小聲說,“少夫人,是少爺。早上他就把這些孩子們帶了回來,完了他就出去了。”說完阿蘭又說,“其實在我覺得,這已經是少爺對這些孩子最輕的懲罰。畢竟他們做的事情,太可氣了......”
蘇江沅也沒聽阿蘭說什么,抬步就朝著一群哭泣的孩子走過去。
走近了看。
那些孩子們,個個身上臉上,都糊著黏糊糊泛黃的泥巴,有些已經干了,糊在臉上,因為孩子的哭泣,龜裂出一道道裂縫。越是靠近,甚至還能聞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子類似于尿液的味道。
一群黑衣人見到蘇江沅皆是一愣,卻都沒有動。
“顧正蕭呢?”蘇江沅看向為首的男人,“他人在哪兒?”
為首的黑衣人顯然一愣,似乎在思考到底應該要怎么回復蘇江沅才好。蘇江沅也不等他說,直接走過去,抬手就要從一個孩子的頭頂拿下石頭。手剛伸到一半,卻被身邊的黑衣人一把阻止,“夫人,請不要讓我們難做。”
蘇江沅氣的直跺腳,“他憑什么這么做?”
就算他的勢力,已經大到在這個小島上也沒人敢對他如何。但眼前這些,畢竟都是些還未成年的孩子們啊。
黑衣人欲言又止。
阿蘭卻輕輕扯了扯蘇江沅的胳膊,輕聲說著剛才沒說完的話,“少夫人,其實是有緣由的。早上少爺到老夫人的墳上去掃墓,剛好看到這群孩子們在老夫人的墓碑前玩泥巴。”阿蘭頓了頓說,“那畢竟是逝者的地方,那些孩子們雖然無知,但也不應該拿著泥巴糊在老夫人的墓碑上,還在上頭撒尿。”
蘇江沅震驚地長大了嘴巴,“真是這樣?”
阿蘭點點頭,“所以我才說,這些孩子們雖然也怪可憐的。但依照少爺的脾氣,能這么懲罰他們,已經算是輕的了。畢竟都是孩子,若是成年人刻意為之,怕是早就被丟到孩子喂魚去了。”
正說著話,一個孩子忽然雙手一松,隔著眼睛一閉,“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暈過去了。黑衣人敢在蘇江沅之前蹲了下去,一會兒又皺著眉頭跟身邊的人吩咐,“中暑了。把他交給父母,明天這個時候送來。顧也說了,湊不夠一天,這事兒就不算完。”
蘇江沅:“......”
一個孩子的母親很快哭著跑了過來,從黑衣人手里接過孩子,又哭著跑遠。
蘇江沅擰了擰眉頭,掃了眼剩下的孩子們。個個臉色通紅,呼吸粗重,因為哭泣,大顆大顆的眼淚混合汗珠掉在地上。
到底是于心不忍。
知道再問,黑衣人也不會和自己說什么,蘇江沅索性轉向阿蘭,“他人在哪兒,我過去看看。”
阿蘭正想著呢,蘇江沅忽然開口,急急忙忙就抱了地址,“少夫人,出了別墅左拐一直走。走到山腳下鄰水的那一塊地方,你就能看到少爺了。”
蘇江沅順著阿蘭說的方向,一路走了過去,果然在鄰水的岸邊,看到了顧正蕭,和獨自立在岸邊的不遠處的墓碑。
蘇江沅倒是真的沒想到,顧正蕭會把自己的母親,獨自藏在這個風景雖然卻不是自己家鄉的地方。她聽他說過,他母親的家鄉,在雨花鎮,而不是這里。
此時,顧正蕭正背對著蘇江沅,很是細心地將散落在母親墓碑四周的小石塊撿起來,一一扔進水里。又將那些已經干了的泥巴清理掉,接著,便用隨身攜帶的濕紙,很是仔細地在母親的墓碑上擦拭著。墓碑的四周,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無人清理,長出了些雜草來。
這場景,蘇江沅看著到底難受。
于是默不作聲走過去,在男人擦拭墓碑的時候,動作小心地將墓碑周圍那些雜草拔掉清理。
聽到動靜,顧正蕭回頭見是蘇江沅,明顯一愣。
“怎么是你?”
蘇江沅將拔下來堆在一起的雜草抱起來,男人卻早一步接了過去,面色不善地開口,“我來吧。”
兩個人又費了一些時間,將雜草和小石塊一一清理干凈。
末了,顧正蕭在自己母親的墓碑前坐下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蘇江沅知道那是對自己說的,張張嘴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是好,“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