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御心疼地替她把眼淚擦干,聲音很低沉,“是,我的蘇蘇不是什么小三的女兒,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你也是受害者,你是無辜的。”
無辜地,替一個叫池明莼的女人,和她的女兒阮畫,承擔了那么多那么久的罪名,溫承御想想就覺得心疼。
一句“無辜”,瞬間打開了蘇江沅的淚閘,她哭著不停,心里巨大的壓力和沉積的難受釋放出來,她又是哭又是笑,眼淚掉個不停,仰著頭,一直在重復一句話,“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阿御的妻子,我不是小三的女兒,真好,真好。”
眼見小孫女又是哭又是笑,老爺子心里難受,微微有些哽咽,“丫頭,是爺爺對不起你。當年爺爺只是受人之托,把你帶回了衛家。你不是小三的女兒,從來都不是。”
蘇江沅還在抽泣,卻忽然問了一句,“那我是誰,我的家人呢,我爸爸媽媽呢?除了這些,我還有沒有兄弟姐妹。”
老爺子沉默半晌,似乎用了莫大的勇氣,才有些艱難地開口,“其實你是......”
話沒說完,卻被一旁的溫承御開口打斷,“還在找,蘇蘇,你的家人我們還在找。當年爺爺帶你回來的時候,你的家人就失蹤了。”
蘇江沅和老爺子同時一愣。
老爺子愣住,是因為他要開口說出真相的時候,溫承御卻沒有理由地打斷了他,那意思,顯然是不希望他說出來。
蘇江沅愣住,是忽然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家人在,她并不是沒有來由的野孩子。
老爺子收回視線,輕咳了幾聲,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對,我們一直都還在找,爺爺不是答應過你嗎?給我一年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現在,還有半年,丫頭,你愿意等嗎?”
蘇江沅抬手擦擦眼淚,一張臉哭的跟滑花貓似的,眼睛卻異常明亮,頭點的跟搗蒜似的,“愿意,愿意,爺爺我愿意等,只要讓我知道自己是誰,多久我都愿意等。”那么多年的愿望,終于就要成真了。那么多年她都熬過來了,更何況只是半年。
老頭心疼地抹了抹蘇江沅的腦袋,嘆了口氣,“乖丫頭,是爺爺對不住你。”
溫承御低頭瞇了口茶,瞇著眼睛看了看蘇江沅花花的臉,柔聲哄著,“乖,妝都哭花了,很丑,去洗洗。嗯?”
蘇江沅一愣,反應過來抬手摸摸自己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那我去洗洗,你等我。”
溫承御點點頭,看著小妻子一路朝著不遠處的洗漱間跑了過去。
老頭也看了過去,等蘇江沅關上門,他才問出了心里的疑問,“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說出真相。你不是一直希望她知道一切嗎?”
溫承御抬頭淡淡掃了老爺子一眼,“你要告訴她什么?說你正在幫她尋找親人,但是不確定是死是活?”與其這樣,他寧愿他的蘇蘇,帶著對親人的期盼,就這么一輩子不知道。
老爺子一愣,“你知道我在找人?你跟蹤?”
溫承御冷笑,顯然在嘲笑老爺子的智商,“沒有跟蹤的必要,如果我想知道什么,根本不用跟蹤不是嗎?”頓了頓,溫承御又問,“你一無所獲,要告訴蘇蘇什么?”
老爺子被問住,想想又覺得溫承御說的對。
如果貿然告訴她所有事情的真相,而他明顯還有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夠清楚,甚至跟蘇江沅都解釋不清,這樣的真相,對蘇江沅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但老爺子很快察覺到一些事情,當即抬頭冷聲質問溫承御,“你是不是在調查當年的那些事兒?”說到這兒,老爺子忽然間變得有些激動,眼神都變得凌厲了起來,“不要去查,就算要查,你也要消耗很多人力。我知道你有那個能力,可以辦到。但我是你爺爺,到了適當的時候,我會主動說出來。阿御,你......”
溫承御將紫砂的小瓷杯放在跟前,擰眉,“這么多年,你一直執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老爺子欲言又止,“我一生沒求過人,但是今天,爺爺求你,如果你暗中私底下在查當年的往事,阿御,停下來。”怕這些話對溫承御沒有說服力,老爺子頓了頓又說,“我之所以一直瞞著,就是這些事情一旦揭開,那丫頭若是知道,她未必承受的住。”
“阿御,你可以不相信爺爺,但是,你愿意冒這個險嗎?”
空氣里,陷入死亡一般的沉寂中。
溫承御眉頭擰成“川”字,好半晌,才異常煩躁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蘇江沅從洗漱間出來,發現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溫承御一個人。
“阿御,爺爺呢?”不是說有事情要跟我說嗎?”蘇江沅四下看看,眉頭微微蹙起,“爺爺人呢?”
溫承御正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抬頭看了蘇江沅一眼,臉上因為之前因為和老爺子談話的沉郁還沒來得及散去,被蘇江沅捕捉了個正著。
蘇江沅一愣,下意識挨著他坐了下來,順勢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又和爺爺鬧別扭了嗎?他說了什么讓你不開心的話了?”
溫承御反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閉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眉心,沉聲開口,“沒事,他嫌屋子里悶,讓老衛陪著到花園散步去了,說晚飯的時候才回來。”
蘇江沅眉頭鎖的更深,“這老頭真是,一會兒一本正經說是有事情要說,一會兒又神經兮兮不打招呼就走了,搞什么......”
后來蘇江沅又一個人念叨了些什么,溫承御都沒有聽進去。他用了很長時間重新泡好了茶,給自己和蘇江沅分別斟了一杯,好半晌才抬頭看向身邊的蘇江沅,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冰箱。
“蘇蘇,老頭要和你說的,只有這些。剩下的這些時間,有一些事情,我要告訴你。”
蘇江沅嚇了一跳,眼前一本正經卻分明帶著些遲疑和抉擇的溫承御,她還是第一次見,見他這樣,她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阿御,你怎么了?什么事情要這么嚴肅?”
溫承御暗自苦笑。
何止是嚴肅,有些事情一旦見了光,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他要面對的,就是隨時會失去眼前這個女人的可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藏在我心里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嗎?”
蘇江沅怔忪了下,隨機認真點頭,“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情?”
溫承御眼眸深邃,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問,“那你還記得,之前我帶你去杜塞爾多夫回來,老爺子大發雷霆打傷我那一次。他告訴你的,有關于他一個老朋友家孫女的故事嗎?”
一時間被問住,蘇江沅還真回答不上來。
她低頭仔細回想了下,“嗯,隱約還有些印象,多少還能夠回憶起一些來。”她記得爺爺那天為了講這個故事,說了很多很長時間的話。
大概意思就是,爺爺的那個老友一生疼愛那個女孩,在老頭生病的時候,為了尋回他想要見的人,獨自一個人跑到國外去。結果最后卻被老頭想要見的人傷害,滿身傷痕,回國之后甚至還生了場大病。
她一直覺得那純粹是爺爺為了讓她徹底斷了出國的念頭,才刻意編造的故事。難道這里頭,還另有隱情?
她揚起臉看向溫承御,滿臉困惑,“可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溫承御面沉如水,一雙眸子里頃刻間陡然流瀉出某種陌生的濃烈情緒來,蘇江沅還來不及細究,他就沉沉開了口,“老頭口中的那個孫女,不是別人,就是你。”
蘇江沅渾身一僵,“你說什么呢?”
溫承御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掌心下的心跳,越發跳動的有些激烈,“蘇蘇,相信我說的,那個女孩,就是你。而那個老爺子想要見的人,就是我。而當年你在國外受傷,也是因為我。”
聽到這些話,蘇江沅當時就愣住了。
一開始是因為意外,再后來,是因為她忽然間就沒有任何預兆地頭痛起來,伴隨著一起來的,還有一些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畫面,一波又一波猛烈沖擊著她的大腦。她忽然間抱住頭,發出一聲尖銳的喊聲,“啊——”
溫承御臉色一變,伸手將她抱進話里,某種不好的預感瞬間沖上大腦,“蘇蘇?”
但很快,蘇江沅就安靜了下來。疼痛只是一瞬間,來得快消失的也快。見她恢復神色,溫承御有些不放心地再問了一次,“蘇蘇,還疼嗎?”
蘇江沅搖搖頭。
“你的意思是說,當年的那個女孩,”她抬手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是我?”
溫承御有些艱難地點點頭。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點頭如此艱難,也第一次,陷入了說了失去,不說也失去的艱難抉擇里。
蘇江沅放下手,低低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所以說,我真的有過一段空白的記憶?”
溫承御有些意外蘇江沅的反應,“是,你失去過一小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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