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御收回冰冷的視線,眼睛里陰暗的東西壓下去,轉頭看向蘇江沅,“吃嗎?”
氣氛僵硬詭異到不是一星半點。
蘇江沅只覺得自己的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她飛快點點頭,幾乎是下意識地放下了手里的小瓷勺。
溫承御淡淡哼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從餐巾盒里抽出幾張餐巾紙,抬手幫蘇江沅擦擦嘴巴,拉著她站了起來。
“既然吃飽了,也見過了,我們走。”
蘇江沅再傻,也知道這會兒溫承御的身體里壓抑著巨大的怒氣。飛快看了一眼對面的母女兩個人,蘇江沅任由溫承御拉著走。
“承御,你站住。”
一向的芮姨看著雖然柔弱,但生起氣來,氣場卻半點不輸給衛家的老爺子。
溫承御果然停了下來。
蘇江沅悄悄扭頭看向芮姨,見她已經冷著一張臉,冷聲命令身邊的傭人。
“把小姐帶上去。她不吃飯不吃藥都罷,隨她去。從現在起,沒有我允許,房間不許出半步。”
“媽.......”
“滾上去!”
經不住母親的怒氣,芮嬈懊惱的視線從溫承御的背影上掠過,不甘不愿地上了樓。
芮姨站在原地,一直到芮嬈看不見人,才深呼吸幾口,平復下心里的怒氣。
“江沅,讓你見笑了。這孩子,我真是給慣壞了。”
蘇江沅咧嘴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芮姨已經再度開了口,“江沅,你繼續吃飯,不用管我們。”轉眼看向溫承御,眸色深邃了幾分,“承御,你跟我上樓。”
終究是一起生活多年的芮姨,不是母親,也如同母親。溫承御不發一語,扭身跟芮姨上了樓。
門,芮姨和溫承御一前一后走了進去。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了床頭柜上的一個相框上頭。
芮姨的眼眶越發通紅,而溫承御只是一眼,便迅速扭開了頭。
相框里的女人,笑容如花兒一般美好。
“阿御,阿姨很抱歉。”看著相框里笑得溫潤的好看人兒,芮姨心里一痛,“我不知道芮嬈會那么說,畢竟你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是你一個人的努力,我們什么都沒做。”
當年,她不過是溫承御無處棲身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家。更何況......
“我答應過你媽媽,一定要找到你,照顧好你。事實上,我......”年輕的時候,她家境貧寒,沒少被他的母親幫助。她母親去世之前的頭一個晚上,曾經打電話特地交代過她,請她一定照顧好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可芮姨的心里跟明鏡似的,溫承御有今天,并不是因為她當年找到他給了他一個家。
那些年,她看著這個孩子一步步在黑暗里打拼,有心無力,最終還是任由他從過去的黑暗里自己一個人走了出來。
想想,她都覺得愧疚。
事實上,即使沒有她,溫承御也能沒有任何懸念地走到今天。
他的輝煌,是用一個女孩換來的,而那個女孩......
這樣的事實真相,她和溫承御都明白。年少的芮嬈卻一心認定是因為母親的幫助,溫承御才有了今天。
還想說什么,溫承御已經開口打斷了芮姨的話。
“芮姨,沒有抱歉。畢竟,你確實給了我一個家。”
芮姨的眼淚掉下來,伸手抹去卻抹不及。
“阿御對不起,明明這些年,你才是照顧我們的人,芮嬈那孩子卻......”
溫承御閉上眼睛,腦海里反反復復都是當年在杜塞爾夫,女孩轉身奔跑消失的畫面,心口一陣一陣揪著疼,下意識就想抬步離開。
“芮姨,我說過,你們是唯一的家人,有些事兒我不會在意。但芮嬈若是對江沅有不好的想法,我不會姑息。”轉身想開門,腳步也跟著急了,“江沅還在樓下等我,抱歉。”
床上坐著的芮姨忽然停止了哭泣,起身幾步追上溫承御。
“阿御,”幾步追過來,芮姨一把按住溫承御開門的手,聲音有些急,“過去的事兒,阿姨不提了。不過你能不能答應阿姨,你和江沅,先別要孩子。”
不要孩子?
溫承御黝黑的眸子不悅地看向芮姨。
芮姨知道他誤會了,抬手嘆了口氣。
“阿御你誤會了,芮嬈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但我是你阿姨。這些年,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哪兒有會害自己孩子的人?我只是怕,如果將來有一天,江沅記得以前的事情,她如果不肯接受你。那你們之間......”孩子是無辜的,如果有一天他長大了,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因為無法更改的過去分開或者憎恨,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傷害。
他的父親,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芮姨如鯁在喉。
溫承御垂下眸子,聲音低了幾分。
“芮姨,我從不預想未來的事情。孩子的事情,我會依從江沅的決定。她想要就養,她不想要,這輩子有她就夠了。但蘇江沅,我決不放手!”
她是他的底線,沒了她,一切也都毫無意義了不是嗎?
拉開門,溫承御急急朝著樓下走去。
“芮姨,管好芮嬈,國外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從她嘴里說出來。”
樓下。
蘇江沅正兒八經地端坐在沙發上,雙手很是莊重地放在兩只膝蓋上。腦子里反反復復還在糾結,要不要偷偷上樓瞧瞧。
今兒的氣氛太尷尬詭異了,她有點受不住。
溫承御一下樓就看到蘇江沅如坐針氈的樣子,不禁莞爾。
聽到腳步聲,蘇江沅抬頭見是溫承御,想也沒想地起身沖了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
“溫承御,你還好吧?”說完意識到自己關心的似乎太過,想要抽回手,卻別溫承御一把拉住,“擔心我?”
蘇江沅臉上幾分燥熱。
溫承御抬眼看向不遠處餐桌上的食物,一頓飯鬧得不歡而散,食物倒是壓根沒有被怎么動的痕跡。剛想開口,身后的芮姨走了下來。
“江沅,阿御,你們這邊坐。”
芮姨率先走到沙發上坐下,等兩個人過來,先將手里的紅色絨盒遞了過來。
“江沅,這是給你們的新婚禮物。”
蘇江沅遲疑著還沒接,身邊的溫承御已經伸手接了過來。
一看,兩枚結婚對戒。
雖然款式簡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著名設計師的大氣手筆。
蘇江沅一愣。
溫承御雙眼跟著一瞇。
“蘇江沅。”自從醫院之后,溫承御已經很少喊過她的全名了,蘇江沅沒來由的頭皮一緊,心肝一顫。
有些心虛。
“本來禮物應該在婚禮當天就給你們,結果芮嬈那么一鬧就拖到了現在,還有......”芮姨還想說什么,抬頭卻發現口的注意力不在她這兒。芮姨不明所以看向臉上有些慍怒的溫承御,心里浮現無數個問號。
好好的她送個禮,怎么還讓這口鬧別扭了?
“蘇江沅。”溫承御又喊她,擺明了大少爺不高興。
女人干干凈凈的手指上,哪兒還有結婚當天他送她的戒指?
蘇江沅硬著頭皮壯著膽子撲過去扯住溫承御的胳膊,一臉誠實地開口承認錯誤。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怕溫少爺不相信,蘇江沅舉手發誓,“我就是覺得那東西太貴重了,不敢輕易拿出來戴著,所以就好好收起來了。”那東西一看就知道有些年代了,倒不是因為久遠陳舊,而是因為蘇江沅下意識覺得那里頭有故事。
她戴著它,心里莫名地就有一股沉甸甸的感覺,讓她很是不舒服。
溫承御壓根不信,冷笑。
“真的。”蘇江沅點頭如搗蒜,“我可以帶你實地查看。”
溫承御半信半疑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蘇江沅還想著補充著說些什么,溫少爺已經執起蘇江沅素白的的小手,冷不丁將屬于她的那一枚戒指套進了她的手指。
“溫承御......”蘇江沅低低喊了一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舊的剛去,新的又來。
蘇江沅只覺得悲從心中,無語地看著手指上乍然出現的一抹的亮光,又礙著芮姨,只得扯扯唇,說了聲。
“謝謝芮姨,我很喜歡。”
那邊,溫承御已經拿起另一枚,毫不猶豫地套進了自己的手指。
蘇江沅汗。
這貨是多想跟外界說自己結婚了啊!
婚姻是墳墓的道理不懂嗎!
芮姨見口各自戴上戒指,滿意地笑了笑。招呼兩個人到沙發上坐下,芮姨轉手又將另一份禮物推了過來。
“芮嬈,這個是單獨給你的。”
蘇江沅遲疑地抬手,又是一愣。
翡翠玉鐲。
只一眼看去,便知道是玉中精品,并且是有些年代傳承下來的東西了。
想都沒想,蘇江沅下意識地朝著芮姨的方向推。
“芮姨,這個我不能收。”如此貴重的東西,她拿著都覺得燙手,想了想,又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無功不受祿。”
說完自己一愣,馬上意識到這話放在這兒不合適,剛想改口,一旁的溫承御“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蘇江沅,你什么文化?你是我媳婦兒!”
蘇江沅臉上窘迫的很,那邊芮姨卻輕笑著搖搖頭,將玉鐲又推了回來。
“蘇蘇,這禮物可不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