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仙朝

第89章 “史門之筆,罪我春秋”

荀夫子聽聞有狂儒寫下一首反詩,不由面色深沉,匆匆趕到距離稷下學宮不遠的一座客棧大院。

如果這事情,只是洛邑城內尋常的諸子修士所為,當然不用稷下學宮的祭酒大人荀夫子過問。

自有洛邑府衙衙役,或者是帝門不良帥,派人去調查和緝拿。

可是,今日稷下學宮大考,這反詩出自一位前來稷下學宮報考的儒門考生身上。

牽扯到稷下學宮,那就麻煩了。

此刻,

那名狂儒曾經住宿的客棧內,內外聚集了眾多圍觀的諸子修士人群。

“太宰大人!”

荀夫子見此刻在場的,除了太宰墨伯夷,調查此重案的帝門不良帥孟勝外,還有聞訊而來的大稷仙朝太子姬誕,太史令辛甲等人。

眾大人分別就座。

“荀夫子來了!孟大人,開始說吧!”

太宰墨伯夷朝荀夫子一拱手,面沉如水,命調查此案的不良帥孟勝,開始講述整個事件的調查報告。

謀反歷朝歷來是重案,況且還發生在稷下考生身上。自李元昊反賊之后,大稷朝廷和稷下學宮對這種事情已經變得非常敏感。

“諸位大人!

此賊名黃朝。

乃是儒門二境九品修士,他早在數月前便抵達來到洛邑,準備此番應考。

此賊到了洛邑,到處結交諸子,切磋論道。

但見洛邑的眾多年輕儒門修士們,沒一個能及他,平日便頗為猖狂。

今日開考,黃朝在客棧院中見菊花未開,一時起了狂悖之心,得意忘形,

當著客棧數位諸子修士的面,寫下這首《題菊花》的反詩,‘他朝我若為青帝’!

但是,此賊很快反應過來,以青帝自居,十分不妥!

這事情藏不住,他害怕被檢舉揭發,便倉皇逃離此地。

客棧的諸子怕被牽連,也紛紛離去。

至于這首反詩丟棄在簍中,反而無人理會。

不過,過了兩個時辰,還是有一位諸子修士偷偷向不良帥府檢舉了此事邀功。為避免此人遭到報復,下官就不說是誰檢舉的了!”

不良帥孟勝拱手,向在座諸位大人,稟明案情詳細。

帝門不良帥,歸大稷帝室直管的偵緝機構。

大稷仙朝,征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小吏,俗稱為‘不良人'。

不良人,原本屬于墨門浪蕩兒。

墨門,乃是諸子眾門中最大的諸子,尤其是以平民為主。

其核心主力,以墨門機關士、墨門游俠兒、墨門刺客、墨門浪蕩兒,這四大支脈。

大稷民間的市井平民子弟,最為崇拜墨門游俠兒。

但是他們出身寒微,讀不起高等私塾,只是買來一些墨門典籍自修,可又沒學到墨門游俠兒非凡的本事。

這群墨門平民子弟極為龐大而松散,人數遠超過墨門游俠兒,統稱“墨門浪蕩兒”。

這群墨門浪蕩兒,身無財貨,沒有一份穩定的活和薪水俸祿,卻偏偏好在街頭仗義,經常打架斗毆,拉幫結派。

因為傷了人、惹了禍,成了府衙的“惡跡者”,被緝拿,人數實在不可勝數。

大稷仙朝官府管束不了,后來便干脆征用其中一部分墨門浪蕩兒,為帝門不良人,用低微的俸祿養了起來。

派他們去緝拿其它案犯,輕犯送府衙,重犯送大理寺。

帝門不良人的俸祿雖低微,好歹有了一個官身和一份穩定的薪水,也成了墨門浪蕩兒的出路。

大稷仙朝又聘請墨門游俠兒,充當帝門不良帥,加以將校職銜,統率這群帝門不良人。

“逆賊!

逆賊!

這是從心里反賊,才能得意忘形,出此狂悖反詩!”

太子姬誕氣的猛的一拍案幾,氣炸了。

他這次來稷下學宮,本想漲漲聲望,招攬日后可用之才。可人才還沒招攬到幾個,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氣。

現在,更是冒出一個反賊。

這簡直是蹬鼻子上臉,專門打他這大稷仙朝太子的臉面。

“不良帥何在!?”

太子姬誕怒道。

“臣在!”

不良帥孟勝拱手道。

“此賊天生反骨,一旦被他僥幸成為野生帝門子,日后成為大稷仙朝的反賊叛王,燃起硝煙,禍害萬里!

你速速派人緝拿歸案,嚴加拷打,查明是否有同黨!”

“殿下!

微臣已經派出大群手下緝拿。

只是,此事至少過了兩個時辰.此賊如此機警,疾速飛行的話,恐怕已經逃出虎牢關了!”

不良帥孟勝臉色猶豫,說道。

一旦出了虎牢關關隘,遠離大稷仙朝控制的王畿之地。

北上是朝歌牧野一帶,和北蠻國戰亂頻繁。

往東是鄭、宋、陳、蔡、曹等一群中等諸侯國。

往東北,是魏、韓、趙、齊燕等大諸侯國,往南是楚、吳、越,等大諸侯國。

隨意找一處地方,皆可隱匿藏身。

諸侯國們又皆不服管束,并不配合。

他也鞭長莫及!

“若是被這反賊給逃了,無異于縱虎歸山!

幸好,他無意間暴露出反叛之意!

若是潛伏于稷下學宮,學的一身本事和高境界,猶如那反賊李元昊,恐怕日后的危害更大!”

太子姬誕來回踱步,滿腔怒氣無法宣泄。

這黃朝賊子逃走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東出虎牢關之后,又不知其逃逸的方向!

實在難以追緝歸案!

但是,他一定要想法子出這口惡氣。

“荀圣、太宰,此反賊可載大稷史書?”

太子姬誕問道。

“可!”

荀夫子點頭。

此人僅是儒門考生,并未考入稷下學宮,他根本沒必要去出言保此人。

“可!”

太宰墨伯夷也點頭。

此賊的反意如此濃烈,日后禍害恐怕堪比西賊李元昊,足以載入大稷史冊。

“太史令,記下此反賊,令天下諸侯緝拿!”

太子姬誕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他要殺雞儆猴,看看誰敢反!

“是!”

太史令辛甲點頭,

既然荀圣無意見,太宰墨伯夷也贊同,太子下令,無人反對,此反詩案可入大稷史冊。

辛甲斟酌了一下,拿出春秋筆,在一塊《稷史竹簡記事》記載,

{大稷八千年!

春,驚蟄!

狂儒黃朝赴洛邑大考,撰反詩《題菊花》,野心暴露,倉皇逃出洛邑!

太子令天下諸侯,緝拿反賊黃朝!}”

這座客棧的周圍,聚集了眾多的稷下學宮的諸子修士,在此圍觀熱鬧。

“區區狂儒,這家伙也配以青帝自舉!”

“若是帝門子,寫下此詩,那我要夸他志氣高遠,必有一番大作為!可區區儒子,為人臣子,也敢如此狂妄!.呸,老子日后見了他,定要教訓一番!”

“聽說此賊頗為厲害,洛邑同齡的儒生修士考生中,少有他的對手!此詩,反骨的十分厲害,日后定成大患!”

“咻!”

一道黃光劍芒,在洛邑大平原的天空疾飛。

北面是洛河和黃河。

河水洶涌滔天,河中藏有河獸,天空萬丈風刀如利刃。不在安全的渡口,又沒有大船、飛舟,是萬萬不敢渡河。

東有虎牢關關隘天塹,猶如利劍拔地而起。

此地有兵門圣人和大稷駐軍,借助猶如猛虎出山的山峰地利,布下大陣劍氣,隔絕天地,守衛著大稷仙朝的東大門。

在虎牢關隘,稍加停滯。

然后持通關碟文,通過虎牢關,繼續飛向東南方向。

直到離開虎牢關四五百里,

飛劍這才終于緩了下來,露出一名相貌俊眺的儒生。

正是黃朝。

黃朝御劍飛行,回頭看不到高聳的虎牢關關隘,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在數月前從家鄉趕到洛邑,和洛邑儒生切磋,無有勝他之人,一時令他心驕。

前十幾日靈雨復蘇,分明在賀他高中大考!

今日應考,他心中豪氣萬千,定要拿下儒門魁首,見客棧滿園菊花凋謝,不由寫下《題菊花》一首。

起初還被客棧旁人贊不絕口,此詩氣魄雄渾。

可是,忽然有人低語,“以青帝自比,恐犯大稷帝室忌諱!”

黃朝頓時大驚,暗道一聲糟糕。

若遇新朝初建,開明帝君,或許會笑著斥罵幾句,便不予追究。

可是,大稷仙朝如今什么情況?

風雨飄渺!

人心動蕩不安。

大稷仙帝和太子對民間流言早就恐懼,唯恐有人造反。

黃朝心虛,知道此詩傳揚出去,定會有人向大稷朝廷檢舉。

大稷朝廷定然不會輕饒他。

便果斷放棄稷下學宮的大考,逃離客棧,急急出了洛邑城,不敢停歇。

一路御劍狂飛,東出虎牢關。

黃朝乃儒生,有行文在手,仙朝通緝令又沒傳到虎牢關,自然是一路通暢無阻。

此刻,黃朝看向虎牢關外無邊無際的天地,一時茫然焦慮。

他的前程算是完了!

白白丟了一個稷下學宮的儒門大考頭名的頭銜!

諸侯們聽聞此事,恐怕也沒人能容他!

他這一句“他朝我若為青帝”,哪個諸侯王聽了,不會反感?

“難道,我要學李元昊,投奔蠻國?”

黃朝神情低落,

轉眼,他面露猙獰,“呸,他媽李元昊算什么東西,給老子捧臭腳都不配!

一個給蠻王舔腳的賤東西,他這輩子充其量這就是個尚書令,也配跟老子比!

我看來真是急糊涂了!”

“不能急!

仔細盤算,

現在可不是大稷開朝初年,未來八千年也出不了頭。

大稷仙朝本就氣數將盡,恐不足百年之命!百年之內,天下定然大亂,群雄紛起!

老子先蟄伏幾十年,找一個僻靜之地修為精進,籠絡一批人手!”

只等天下一亂,老子自己稱王,聚眾割地!

黃朝啊黃朝!

我即是皇,自立新朝!

我這名,此乃天意!

哪里需要你大稷來封?”

黃朝一念及此,心中大定,哈哈狂笑,反而不焦慮了。

大稷仙朝一亂,

他也不需要伺候什么諸侯主公。

自己當王,給手下弟兄封王,何等痛快!

反王!

那也是王!

他和西夏反賊李元昊之間,高下立判。

虎牢關外。

黃朝正暢快的御劍疾飛,突然感覺自己頭顱似乎被重擊,悶哼一聲,“哇”的吐出一口黝黑的淤血來!

他震驚的發現,自己的額頭,隱隱出現“反賊”二字!

反賊二字上一縷黑氣縈繞,似乎他身上的大稷儒生氣運,盡數被剝離開來。

而他儒門二境九品修為,也頃刻間暴跌,一品,二品,三品.跌至二境六品,方才止住。

在他所修煉的儒門修為之中,因為大稷仙朝氣運而增加三品修為,盡數被剝奪。

“這這是史門罪筆!”

黃朝心頭震驚。

這是大稷仙朝太史令,才有的懲罰手段,史門春秋之筆定罪,剝奪氣運!

他所至之處,人人見他額頭反字,便知是反賊。

除非,他日后有機會成為一代新朝仙帝,命太史令重新修撰史書,才可能擺脫前朝《大稷史書》,刻在他額頭的“反賊”字。

“好!

法門之筆,罪我軀殼!

史門之筆,罪我春秋!

出手好狠,把我釘在《大稷史書》的反賊恥辱上,剝奪我身上的大稷仙朝氣運!

我不反你大稷,誓不為人!

我黃朝若得寸進,定要奪取這大稷天下!”

黃朝震怒,對天起誓。

就算被剝奪了氣運加持的三品修為,他依然有憑借自身修煉的儒門二境六品修為,再次崛起的機會。

他以飛劍割下衣袍一條布帶,綁在額頭擋住“反賊”二字,繼續往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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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