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剛開始我付完每個月房租水電費再加上添置一些新的生活物品后，幾乎很難維持自己的生活。為了省錢，我每天步行兩站路到公司上班，周末也都窩在家里不出去逛街。偶爾別人請客，吃不完的飯菜我總要打包帶走，第二天再帶到公司當午飯。”林雨聲邊說邊笑，都是苦笑。

“除了這時候，所有人平時幾乎看不到我在公司吃飯。同事們有時候要一起出去吃，大家AA，我也從來沒參加過。”

“有一次午飯時間，一個同事出去之后發現自己沒帶手機，于是回來拿，正好看到我在小會議室吃午飯。我那個同事興沖沖地闖進去，說:‘哎呀，終于看見你吃飯了，我還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呢！’呵呵，當時的場景我還清楚的記得。”

林雨聲低頭說道：“我就那么尷尬地看著那個同事，拿著筷子的手突然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去，握了握拳頭，攥緊筷子。因為我的午飯是，早上煮的面條，沒有西紅柿，沒有雞蛋，也沒有青菜，只是面條，放在塑料飯盒里，經過一上午的膨脹，已經變成一碗‘面團’。在微波爐里面熱一下，就是所謂的午飯了。我現在還記得，我飯盒上印著一只吐著舌頭的小狗，那種狡黠的眼神仿佛看穿尷尬的情緒，嘲諷似的對著我笑。”

王太卡有點忍受不了了，他最抵觸這些故事了，因為知道都是真實的，所以讓他很難去平息心情。甚至他寧愿去看恐怖電影。

“還有一次，公司聚會，抽獎的時候我抽到一個品牌的手提包，那大概是我擁有的最貴的東西了，甚至比我的房子還貴。可是，畢竟那也只是個東西。甚至，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受人追捧的東西。”

“資本主義的罪惡......”王太卡想說點什么輕松活躍一下氣氛，但是發現，現在的氣氛凝重的，好像呼吸都困難，根本活躍不起來。

林雨聲有點傷感：“那天，本該細細去品味的高檔紅酒，被我當成礦泉水灌。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喝酒，真的。我喝了三杯不到就徹底暈了過去。后來醒過來，晚上回到家，我看著那個所謂的‘家’。十平米不到，三張上下鋪，住了六個人。想上個衛生間，赫然發現里面有個男的。洗手臺上全部是插著五顏六色牙刷牙膏的杯子。沐浴露大概也共用的，因為根本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有個人在廚房做處飯，沒有油煙機，所以房間里到處是油畑味。走了兩步，感覺腳下有東西，低頭一看，不知道是誰的拖鞋，就放在兩條桌子中間的那條狹小過道里。”

“你餓不餓？要不我給你做點什么吃的吧？”王太卡想轉移話題。

林雨聲看了看王太卡，也沒說什么。王太卡實在受不了那個眼神，只好示意：“你繼續！”

“那天我哭了！”林雨聲說道：“我住上鋪，床上干凈整潔，我還細心地掛上了蚊帳。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那天深夜，我突然忍不住了，跑出去就開始哭，歇斯底里地哭，一邊哭一邊喊。”

“我是不是傻？在家里那么清閑的工作不做，爸媽那么多的疼愛不去享受，我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干嗎！因為什么？因為我喜歡的東西，家里沒有！”

“我！我喜歡那些虛無飄緲的東西，我喜歡大城市的生活，醉生夢死，燈紅酒綠，我特么的就是虛榮！”

如若不是借著酒精發作，暗地里又得咽下去多少苦楚。誰又真的理解？可是，即使是如此艱難的日子，林雨聲都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說到這，林雨聲突然停下來，看著一臉復雜之色的王太卡，問道：“你知道魔都為什么叫魔都嗎？”

王太卡木然道：“為什么？”

林雨聲笑了笑：“因為它是偽裝成天使的魔鬼，總讓人欲罷不能地想要得到它的青睞，但你知道，從來沒有人被它寵幸過，或者，它正在寵幸著每個在它懷里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人到這里，希望借它的包容性來完成自己的夢想。可是，每天也有很多人迫于無奈離開這里。他們在這里耗了一陣子，甚至耗了一輩子，最后發現自己仍然是個普通人。”

林雨聲突然語氣一變，說道：“可是我林雨聲才不怕！那就耗吧，大不了耗干了青春，最后也就一個字，兩橫一豎，干。”

天色陰暗，黑夜中，王太卡看不清林雨聲的表情。

“后來，日子就變好了。我很努力，業績很好，公司慢慢看重我。那一次，公司行政專員懷孕辭職，公司看我這么努力，所以想提升我來頂替。因為我學歷太低問題，還讓我來韓國留學。”

“我來到韓國繼續勤工儉學。可是我一直不想當一個普通人，我想當一個被所有人都仰望崇拜的人。我不想再當一個無關的配角，我要當一個主角！有女一號待遇的主角！所以我來韓國之后，就冒出一個想法，我要當個偶像！”林雨聲臉上露出一絲向往：“其實我失敗了很多次，每一場面試都因為基礎不行、長相不行、唱歌不行、舞蹈不行被淘汰。我不去大公司，專去那些名不傳經傳的小公司，因為那樣比較好通過。前不久，我接到通知，我被一家很小很小的，剛剛成立經紀公司面試合格，可以當一個練習生了。”

“好！真的好！”王太卡呼出口氣，感覺心里的壓抑好很多了：“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怎么哭都行！別的不說，你要是真的出道了！我肯定是你的狂飯！你的專輯我肯定買，我還逼著韓py也買！我還......對，我還是黑粉大王taika，誰敢對你不好，我就黑誰！我還是狗仔，誰跟你過不去，我就去拍他的緋聞！”

“哈哈。”林雨聲笑了笑，但是笑容慢慢變得苦澀：“好像一切真的要變好了。可惜啊！如果命運這么好掌握，那就不叫命運了。當我以為來自貧苦家庭的自己，就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逆襲的時候，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

王太卡心中一緊，問道：“怎么了？”

“有些人再怎么堅持，她也只配做個普通人。永遠也不可能是主角，也不可能有女一號的待遇。”林雨聲說道：“我母親出了車禍。”

王太卡腦袋“嗡”一聲，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當初跟媽媽鬧掰了出來的，這一年也沒給她打過電話，都是聽爸爸說她身體一直很好。你說，身體這么好，從來不生病的人，怎么就......”聽得出來，林雨聲在強抑自己已經嘶啞的哭腔。

王太卡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安慰點什么。說起來，自己也不是主角，沒有男一號的待遇。

兩個人配角互相安慰，或許這才是最悲慘的事情吧！

生而平凡，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