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賈軒再度見到沈耘的時候，距離上一次的會面還沒超過半月。

而距離自己從東北駐地出發，也不過五天。

最讓溫賈軒難堪的是，當日會面信心十足地請求總部不要因為演習勝負影響軍官升銜升職，卻在自己認為演習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應在了自己頭上。

導調中心，余明將軍盯著滿臉愧色和不忿的溫賈軒，忽然就嘆了一口氣。

“你對沈耘了解多少？”

驀地奔出來這么一個問句，讓溫賈軒下意識地“啊”了一聲，隨即有如背誦一般，將在他的權限范圍內可以調閱到的沈耘的軍旅經歷說了一遍。

本以為如此詳細的回答能夠讓余明稍微肯定一下他的認真，哪知得到的卻是一句更為遺憾的慨嘆：

“差距很明了，你這個師長，輸的不冤。”

“可是首長，導調部演習正式開始的通知都還沒下達呢。藍軍這樣突然襲擊，根本不符合演習的規則吧。”

溫賈軒心里真的有點憋屈，這事兒本來就是藍軍旅違規操作，如今看這個樣子，余明居然認為他直接輸掉了演習。

自己才出家門五天啊，刨去路上折騰的三天時間，演習總共展開還沒有48小時，這算是哪門子的演習。

“那天我找你們碰頭的時候是怎么說的？通知下發的那一刻起，演習就已經正式開始了。你等導調部給你通知，要是真的敵人打過來，誰來通知我們？”

“再說了，你自己心里打得什么小算盤當我不知道嗎？私下找戰區司令部讓你們跟328師換防，節省運送裝備的時間不說，還意圖騙過藍軍旅，讓他們誤判你們的進攻方向，這件事情你能否認？”

余明也是氣得夠嗆。

是，總部是比較看好沈耘。但是這并不代表對于溫賈軒就不看重。

本來叫他帶315師過來，就是想給藍軍旅一個下馬威，好挫一挫這支新軍的銳氣。哪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堂堂少將，帶著一個整編師，被人一個合成旅兩天之內全部收拾了。

也就這次屬于小范圍實驗性質的演習，對外沒有進行大肆宣傳，不然華夏陸軍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恨忒不成鋼的余明直接爆發了：“溫賈軒，你也是被別人稱為少壯派的人物，怎么我發現你的腦子比我們這些老家伙還要腐朽。”

“演習之前反復提醒，你自己還是抱著過去演習的那一套。”

“你以為你輸得很冤？大錯特錯。你對你對手的認識，還沒有人家對你認識的十分之一。我看論及威脅力，百分之一都沒有。”

“能把沈耘一個上校的履歷背誦出來能說明什么？能把這些東西轉化為戰斗力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之前沈耘那小子說有許多種辦法收拾你，我還覺得他張狂。現在看來，人家的手段連半成都沒用上，你就直接被摁死在這茫茫草原了。”

一時間溫賈軒有些懵。

他完全不知道余明為什么聽了一遍沈耘的履歷就發這么大脾氣。

但這個時候他也不敢觸老首長的霉頭，只能靜靜聽余明訓斥。

“人家把你調查了個底朝天，如果他真的想，可能你現在穿什么牌子什么顏色的褲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不用說你那些自以為是的習慣，充分暴露出來的性格弱點。”

似乎感覺自己這樣毫無依據的罵讓溫賈軒摸不著頭腦，余明順了順氣，開始想溫賈軒講述沈耘死活賴在導調部不走后所說的那些讓他們心驚膽戰的東西。

臨了，余明總結一句：

“不要總以為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就你面前這個對手，比你聰明我看十倍都不止。”

“行了，跟我去監控室去復盤。放下你心中的不服和憋屈，好好聽一聽你的對手到底是怎么打贏你們的。藍軍旅成立的目的就在這里，如果你回去能夠思索出點什么，那就足夠了。”

走進監控室，沈耘一方幾名指揮員已經全部到位，此時正在沙盤前小聲討論著什么。

作為戰敗的一方，315師從師政委到幾個團長，都黑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見余明帶著溫賈軒走進來，所有人都收起各自的動作，起身向余明敬禮。

“不管輸贏，現在到了復盤講評的時候，我希望你們收起自己的負面情緒，認真聽講和思考。”

簡單做一個開場白，余明便示意沈耘上前：

“作為藍軍旅的軍事主官，你又全程旁觀了本次演習的監控，說說你的看法吧。”

此時的沈耘全然沒有半點喜色，非常平靜地走上前來，隨即很是認真地對余明說道：

“首長，首先我要強調一件事情，這次演習，從頭到尾，其實就是一個鬧劇。”

不理會315師一方憤怒的眼神和余明冷冽的目光，沈耘自顧自地解釋原因：

“如果把這場演習進行分割，那么我想將紅方的行動分為五個階段——集結、機動、再集結、作戰，然后是復盤講評。而我方則是如此——情報收集、布點監控、情報分析、集結機動、作戰、復盤講評。”

“從演習的意義上講，紅方的五個階段都沒有認真去做，而我方的六個階段也毫無用武之地。除了作戰的過程稍微有點波瀾，可以看出雙方硬實力的差距之外，整個演習，毫無亮點。”

“我方因為磨合時間較短的原因，合同戰術執行還非常生澀，這是紅方能夠在戰斗中期拼掉我方兩個營的主要原因。但紅方一部分力量遭遇我方伏擊的時候，不明我方實力就選擇打對攻，頗有些意氣用事。”

“這還只是我們兩方的一部分失誤。但我說這場演習是鬧劇，是因為演習設定本身就有問題。”

“演習所檢驗的內容之簡單，讓我覺得十分浪費資源。紅方在集結，機動，再集結的這個過程中，已經被我方偵獲。在這個時候，雖然我方鑒于演習和硬實力沒有對紅方主動發起攻擊，但不可否認的是，導演部完全可以借此考核紅方的各項基本素質。”

“晝夜高強度戰場機動，三防，躲避衛星偵查，躲避無人機偵查，被迫就地疏散，對抗遠程火力打擊……既然演習的時間放這么長，為什么不借此多做一些考察。”

“我們是藍軍，從一開始就對自身做好了定位。可是無論總部還是紅方，似乎還沒有走出過去演習的窠臼。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看我們這塊磨刀石，就真成全軍的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