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繡戶

第三十九章 溺水

大雨滂沱,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子謙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只落在湯里,就算撈上來曬個三天都曬不干的超級落湯雞。

老鐘叔摸了把臉,想抹去臉上的雨水,可是徒勞,盡管戴著斗笠,可迎面的風雨無情的吹打過來,睜眼都困難:“少爺,這樣走不是個辦法,咱們得避一避雨,說不定表少爺,表小姐這個時候正躲在某個地方避雨呢!”

子謙緊蹙著雙眉,冷聲決然道:“不行,必須趕快找到他們。”今天云兒不肯讓他跟著,他這一日都心神不寧,什么事都做不了,一直焦躁不安,見天色變了,他是再也坐不住了,帶了幾個人策馬一路尋來,下大雨也不肯停歇。

老鐘叔見少爺執意,只好揮手叫后面的人跟上,大家繼續趕路。

“公子,公子,小姐,小姐……”鄧榮摸黑跳進小溪里尋找明承和流云,當然小溪這會兒都成河了,水流湍急,馬車翻落溪水中,所幸被一塊巨石攔住,沒有被沖走,可是,里面的人不知道怎樣了,他是坐在外邊,翻車的時候他及時跳下車,而公子和小姐坐在車里就沒這么幸運了,至于那匹馬早已不知去向。

水漲的很快,鄧榮急的想哭,因為他發現公子和小姐都已經暈過去了,他要先救哪一個?這一來一回的,只怕剩下的就要被水淹了。沒有時間讓他猶豫,鄧榮先去拖明承。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樂!

子謙的心越來越恐慌,路程都已過半,怎么還不見人影,每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們都有停下來仔細查看過,望著緊密如簾幕的雨,子謙憂心忡忡:云兒,你們到底在哪里?

鄧榮費力的將明承拖出小溪,上岸還有一道斜坡,他的力氣不夠啊……風雨聲中似乎有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進了,鄧榮豎起耳朵,翹首張望,果然一隊人馬疾馳而來,暴雨如注,夜色如墨,看不甚清楚,不過,管他們是誰,此刻在鄧榮眼里這隊人馬就是老天派來的救星。

鄧榮扯直了嗓子,大聲呼喊:“救命……救命啊……”

子謙疾馳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模糊的視線,并沒有聽見鄧榮的呼喊。

鄧榮眼睜睜的看著數騎從眼前飛馳而過,兩眼都發黑了,不過他很快又振作起來,一手抱住明承,一手抓住路旁的雜草,奮力往上爬,腳底濕滑,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敗,鄧榮喪氣的哭著:“公子,你醒醒啊……公子,你再不醒來,我們就死定了……”

“老鐘叔,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喊救命……”騎在隊伍最后的一個仆人想了想還是告訴了老鐘,萬一呼救的就是表少爺他們呢!那他就立功了,就算不是表少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是好事啊……只要不是自己耳朵抽風聽岔了就好。

“什么?你小子怎么不早說。”老鐘責備道,策馬奔到子謙身邊道:“少爺,剛才小鄭聽見有人喊救命。”

子謙立即勒馬,調轉馬頭:“快,回去。”

鄧榮幾乎絕望了,抓著雜草,望著被溪水淹了過半的馬車,哭都哭不出來了,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將他拉上了岸。

“少爺……”鄧榮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的驚呼。

“鄧榮,小姐呢?”子謙急切地問。

鄧榮指著溪水哭喪著臉:“小姐還在馬車里,馬車翻到溪里去了……”

子謙不等他說完,飛身跳下小溪。

“少爺,您小心,小鄭,你們幾個快跟著少爺……”老鐘叔急呼,生怕少爺出什么意外。

“云兒,云兒……”子謙涉水撲到橫倒的馬車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心陡然沉到了谷底,伸手進去摸了摸,摸到一個人,抓住衣襟提起,抱了出來,湍急的水流讓他差點站不住腳,幸虧小鄭等人趕到,扶住子謙,大家齊心協力把流云弄上岸。

大家脫下身上的蓑衣,撐起,為少爺和小姐擋住大雨,子謙抱住流云,一試鼻息,已然全無,頓時悲慟難抑,搖晃著流云,哭喊著:“云兒,云兒,你睜開眼,你別這樣嚇我……”

“少爺,您先別慌,小姐估計是溺水了,趕緊想辦法把小姐肚子里的水弄出來。”老鐘提醒道。

子謙趕緊把流云翻轉過來,一腿跪地,一腿屈起,將流云的腹部置于腿上,使其頭部垂下,用力拍她的背,可是排出的水并不多,流云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明承被人又拖又拉折騰一陣倒是清醒過來了,渾身都痛,尤其是右臂,已經動不了,可能是斷了,不過見身邊多了沈家的人,心里一寬,隨口問道:“流云呢?”

鄧榮嗚嗚地哭著,明承望著前面圍成圈的一群人,剛放寬的心驀地的揪起,掙扎起身,鄧榮連忙扶住。明承踉蹌著擠了進去,見子謙正在給流云排水,明承雙腳一軟,癱了下來,怔愣著,魂都飛了,他不是拼命保護著流云的嗎?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現在醒著的是他,不醒人事的是流云,為什么……

明承僵硬的轉看鄧榮,一字一頓:“為什么會這樣?”

鄧榮帶著哭腔道:“公子,馬車翻到小溪里去了,小的立即就下去救人,可是你們兩個,小的只能先救一個……小的先把公子您拉了出來,溪水漲的好快,小姐……小姐被水淹了……”

明承青筋暴起,怒吼道:“你為什么不先救她?我死沒關系,可她不能死,你知不知道……”

鄧榮無從辯解,小姐不能死,難道公子您就能死嗎?恨只恨,鄧榮無用。

子謙不停的拍不停的拍,又用手去摳流云的嘴,希望她能吐出來,可是流云依然沒有反應。

老鐘老淚縱橫:“少爺,住手吧!表小姐……去了……”

去了……子謙仿佛被雷劈了一道,身心俱裂,赤紅著眼,沖著老鐘發狂的喊了起來:“誰說她去了?今天出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么可能就去了?你胡說,她只是受了點傷,會好的……會好的……”聲音哽住,所有的自我安慰在這具沒了生氣的軀體面前都變成了自欺欺人的謊言,可他就是不要相信,死也不信……心空了,生生的被掏空,那個虛空,要用什么來填補,根本就無法填補……子謙仰天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