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第一卷童子行—第二卷家門變第八百六十一章愛子
湍詳著眼前的兒子。張越忍不住伸出手尖狠狠揉了揉他袋他常常天南地北的跑,如今就是安定了下來,家中事務也多半時候都是撒手不管的。子女更幾乎都是杜綰在教導。眼看兒子日日長大,雖也有調皮搗蛋自作主張的時候,但多半時候還是懂事上進,他心里自然是覺得異常欣慰。只不過,這一回,妻子讓兒子帶這種口信,他心里卻有些犯嘀咕。
“你娘怎么會讓你捎帶這訊息來?”
“是我中午下學偷跑回家的時候。看見娘在籌信,寫了一張紙便揉成團放在火盆里燒了,又寫一張還是這樣。我就上前對娘說,平日您教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一粒米一根柴都是不能糟蹋的,如今家里用的小箋紙是每刀一千三百文,要是大箋紙,得一千六百文,怎么娘如今卻糟蹋起了這些紙?”
看到旁邊的天賜瞪大眼睛滿臉驚嘆地看著靜官,張越不禁是頭痛了起來。之前他也聽說,冬至假期中,靜官和天賜拉著孟昂等幾個差不多年紀又玩得好的小家伙忙活得不停。最終作業還是沒完全做好,卻又不肯讓下人幫忙打探,于是愣是申請把時間延長到了一個月。他想著讓兒子關心一下民計民生是好事,誰能想到,作業還沒交上,這會兒靜官竟是振振有詞數落起了母親浪費。揉了揉眉心,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的話,正應該是怎樣的震驚,再想想被小家伙那話一噎的表情,張越感到那時候換做自己,大概也該是膛目結舌的。于是又彈了彈兒子的額頭。這才問道,“那你娘后來可是教了你一頓?”
靜官委屈地伸手捂著腦袋,隨即才輕輕哼了一聲:“娘才沒有呢。她先是愣了好一會兒,然后還夸我懂事了,知道愛惜東西!”說到這里。小家伙的臉上露出了興奮之色。“只不過,我看娘憂心仲仲的樣子。就說我不小了,可以幫娘的忙,所以娘就讓我晚上給爹送飯來,又讓我給爹帶了這話。我向娘保證過的。絕對守口如瓶!”
張越素來就不是嚴尖,此時此刻,眼瞅兒子仰著腦袋,一副夸我吧夸我吧的可愛表情,他這一天一夜來不見刀光劍影的驚心動魄仿佛都淡了少許,最后竟是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來:“好,不愧是家里的長子,爹不在家,你也能當得起頂梁柱!”
天賜在旁邊看看張越,再瞧瞧心花怒放的靜官小腦袋已經是有些糊涂了。平日母親王夫人雖然愛他,但只要是教刮教導,他就只能老老實實聽著,更不用說父親張輔在,更是從不會給他一個笑臉了,可靜官也是頂撞了母親,為啥張越還夸他?
張越一轉頭瞧見了滿臉迷糊狀的天賜”中頓時想起了張輔那張嚴肅的臉。此王夫人非彼王夫人,疼愛天賜,卻也不曾寵壞了他,但張輔和賈政倒是沒有太大差別,看著兒子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所以天賜竟是天生的怕父親。于是。他少不得走上前,輕輕按著這位未來英國公府當家人的肩膀。
“天賜,不明白我為什么夸靜官?”
天賜立玄搖了搖頭,隨即囁嚅道:“要是換成我娘,我那樣頂撞。她一定會罰我不守規矩。”
“他頂撞母親自然不張越警告地看了一眼要辯解的靜官,成功讓小家伙乖乖地閉嘴站到了他后頭。這才溫言說道,“只不過。他的話卻是沒錯,所以你嫂子就是為了這個,方才說他懂事了,知道愛惜東西。”
“一張紙一根線一粒米,自然不值什么,但因小及大,如今知道愛惜這些,以后就知道愛惜百姓,所以,這才是我和你嫂子讓你們去打探物價的緣由。就好比一刀紙,若是漲了十文,你們自然是無所謂,但卻會有寒門士子買不起,因而黯然斷了學業,因而廢了文;一斤肉若是漲了十文,那么就有更多的人買不起,因而肚子里沒油水,多病體弱甚至短命;至于一斤米若是漲了十文。那就會是天下動蕩的大事。所以。平日不要養成用東西撒氣的習慣,倘若遇到尊長生氣時也是一樣,需得多勸勸。當然,別像你靜官侄兒這樣直來直去!”
張越說著又橫了靜官一眼。那也就是他的這個兒子,要不是杜綰而是別個尊長,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兒子振振有詞說這些,不劈頭蓋臉斥一頓就是輕的至少,換成是他,那會兒決計是沒那心情。
拉著兩個孩子又說了一陣話,他這才招來了跟著的隨從,吩咐好生把天賜送回家,隨即又先制人地盯著靜官。“這么晚了,別再跟著你忠叔叔上英國公園逛,要看你小姑姑以后有的是機會。回家去,別讓你娘擔心了!”
靜官沒想到小心思被一眼看穿他特意拉著天賜一塊過來,一是為了走路方便,第二卻是因為想上英國公園看看在那兒暫住的張普,于是只得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是,爹爹。”
目送著兩咋小家伙和十幾個隨從上了馬分道揚鍍,張越又站了一會。隨即轉身進了衙門,才走了幾步。他突然感覺到了什么,不禁抬起頭看了看天。時值冬日,天黑得早。盡管不過是戌時,天空卻已經昏暗得不成樣子,此時此刻,零零星星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已經再次飄了下來,在凜冽的寒風中打著滾,從各個方向往人的頭上臉上撲。
他隨手用手接了一片,就只見那雪花不過是溫溫柔柔的一丁點,在已經有些僵的手上須臾就化成了一滴溫水,隨即便很快沒了影蹤。青石地上,黑瓦片上,光禿禿的大樹上仍然被前幾天大雪化成的冰占據著。這零星的雪花仿佛絲毫沒有任何作用,不過是在那凍得硬梆抑,還殘留著幾分雪白的冷硬上再添幾許重量。只不知道一夜小雪過后,那屋頂上的冰會不會再厚幾分,那青石的上是否可溜冰,那光禿禿的樹枝是否會被再壓斷幾根。
隨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張越這才幾許往里處,;里轉著個亂七八糟的說春雨潤物血天聲。“山慣。小一雪也不可小覷。如今這會兒星星點點看著毫不起眼的又一場小雪,不知道會不會成為壓死駱鴕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了衙門吃過晚飯,他就換上了便服,對心腹皂隸吩咐有事上楊家尋人,他就悄悄打側門離了兵部,牽著馬隱入了小雪之中。
盡管隨從不能進兵部衙門,但張越早在玉河北橋那邊尋了地方,每日都有家里的兩個隨從在那里待命。沒事的時候自然只需要在房中歇著喝茶聊天,有事的時候就能派上用場?然而,他們都沒想到,這次迎來的不是皂隸的傳命,而是張越親自前來。
自從皇帝率軍北巡,楊士奇就幾乎是天天值守宮中他雖是內閣第一人,但如今的內閣畢竟還不分輔次輔,眾人有資歷職位的高低。可他和楊榮金幼放的區別并不算大。再加上后進來的杜禎和楊涼都不是高調張揚的人,所以五日輪值的排表自然應付得過來。如今楊榮前往云南參贊軍務,金幼孜和杜禎隨行北巡,這京中只剩下他和楊涼兩個。楊涼又是謙遜得過了頭的人,他自然離不開。于是,這楊府文會暫時沒了,楊稷也自由了。
楊稷和母親上京之后不多久。楊士奇就把其他家人也一塊接上了京來;有了這些大大小小的人小楊府大院中自然更多了幾分生氣。只不過楊夫人身體向來不好,長媳自是常常侍奉在前,再加上這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的閨秀,又已經有了兒子。在床第事上難免就有些扭捏,妾室又一味小心怯懦,于是楊稷如今手頭活絡。父親又不在,難免膽子就大了。常常晚歸。
傍晚時分,他照舊坐著那輛圍著方格棉布車圍子的馬車回到了家。在門前踩著凳子下來。感覺到寒風呼嘯,又夾雜著雪珠子,他膘了一眼幾咋小如同樁子一般的京衛,忍不住拉嚴實了自己外頭那件避雪御寒的羊毛氈斗篷,又把風帽拉起來遮在了頭上。迎上來的管家楊忠讓自己的兒子去照料車馬,又陪著楊稷入內,嘴里便低聲說道:“大少爺。下午就有人上門來尋你,說是有要緊大事。我說不知道您上了哪去。他卻堅持不肯走,眼下還在門房候著。”
“來找我鉚”
楊稷頓時狐疑了起來。他在外頭朋友是不少,但真正稱得上好朋友的卻是寥寥。他當然喜歡聽人說好話,可張越提醒過,萬世節更曾經帶他悄悄溜達了一圈,聽那些人前趨奉巴結的家伙背后譏諷他不學無術敗家子,所以他很快認清了現實。那些曾經混過一陣的狐朋狗友。從此之后吃喝玩樂可以,辦事結交免提。可如今萬世節走了,張越忙得不可開交,他自然是在操心生意的同時,偶爾也隱瞞了身份在外頭逢場作戲,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還會有誰上門找他?
帶著這滿肚子的疑惑,他便到了門房門口,一看到里頭那個端坐著的身穿藍色繭綢大襖,模樣還算體面的漢子。他登時大吃一驚,整個人一下子僵在了那兒。
“楊公子!”
聽到這一聲,本就心中忐忑的楊稷更是魂飛魄散,竟是一下子昏了頭。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怎么尋到了這兒來?”
“那還用說?京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閣老家的楊公子,我自然知道往這兒尋人。”那藍襖漢子站起身笑容可掬地行了一個禮,又見楊忠正站在楊稷后頭,就擠了擠眼睛說。“楊公子,莫非真的要留我在這兒說話?有些事情,讓別人聽見
“別說了!”楊稷當機立斷打斷了他的話,旋即頭也不回地對楊忠吩咐道,“這是我的客人,我和他到花廳說話。暫時留著門,我待會還要送客。”
楊忠雖不明白楊稷這位客人是什么來歷,但瞧著這光景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因此,見那人神態自若地跟著楊稷出了門房,沿甭道往花廳那邊去了,他漸漸皺起了眉頭,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當初張越告訴自家老爺大少爺在外頭經營館子的時候,老爺震怒之余險些動了家法。可還是被勸了下來。好歹孫少爺年紀輕輕讀書卻是不錯,大少爺不務正業也就罷了,好歹如今再沒有那些狐朋狗友找上門來。可今天來的這人,實在是有些古怪了。
思前想后,見楊稷和那人始終不出來,楊忠終究還是多了個心眼,很快就把自己兒子叫了過來,對他縝密地吩咐了幾句,讓他在家里好好看著,隨即就令人備馬。到了大門外頭,他正踩著下馬石預備上馬,就看到那邊胡同口影影綽綽過來兩騎人,略一張望就覺得前頭那人有些熟悉,待來人近前,看清了那模樣。他頓時又驚又喜,慌忙快步迎上。
“張大人,這么巧”小的正要去衙門找您呢,您竟是就來了!”
“你要來找我?”張越也不待人上前牽馬執鐙,利落地一躍下馬,隨手一丟韁繩就聽到這話,再聯想到杜綰讓靜官捎帶的話,心里立時有了猜測,“是楊世兄有事?”
“網剛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人。在家里門房等了大少爺一下午,硬說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大少爺回來之后。一看到人就愣住了,不由分說請到了花廳說話小的實在是擔心
“這樣,你讓家里的人不要外出,然后帶我去看看!”
張越和兩個隨從會齊了之后小并沒有直接來楊家,而是又去揚州胡同的兵部諜探司調了些人手安排。這才到了這里。這會兒隨著楊忠沿菌道去花廳,得知楊稷還吩咐閑雜人等全部退開不許打擾,他更是心中有了數目。于是,遠遠地看著那亮了燈火的地方,他就沖楊忠打了個手勢。隨即緩步上前。
隨著屋子越來越近,他就聽到了一個有些肆無忌憚的聲音。
“楊公子只有一子,要是韻珠真能給您再添一個一兒半女,家里更興旺,楊閣老自然也是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