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總旗家出來之后,周青云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向伯可不知道什么長桿子用火烤,是那個誰教的?”
自從朱達說了那個“野道人”的情況之后,所有想不明白的原因都會推到這個緣由,又因為一廂情愿以為那“野道人”是教門中人,提起來的時候都很小心。對這個問題,朱達只是干笑著點點頭,沒有出聲,他也不能說這個是蘇區時期赤衛隊用的法子,或許赤衛隊不是原創,但朱達是在這里聽說的。
快要到中午的時候,朱達和周青云結束了練習,兩個人向著村口走去,小雪還在飄灑,盡管雪花很小,小到是顆粒粉末的程度,畢竟下了半天一夜,村外算得上白茫茫一片,遠處的山也加了層雪白底色。
二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東北邊的下馬村,這么遠遠看過去,看不出什么異常,如果不是李總旗回來講述,誰能知道那邊有兩家已經被滅門血洗。
“羊回來了!”耳邊聽到有人高喊。
這羊跑了又回來的事,開始聽有趣,可這一次次的發生,誰還愿意理會,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只山羊正向村子這邊跑來,幾個人小心翼翼的在那里等待,生怕再把山羊驚走。
“朱達,長大了你想做什么?”兩個人等待的有些無聊。
這問題讓朱達愣了下,他沉默片刻后笑著反問說道:“你呢?”
“向伯說要出去,不能呆在這個小村子里,要不去大同城,要不去偏關,要不就去山西,或者去更南的地方。”周青云嘻嘻哈哈的說道。
“大同不就是山西嗎?偏關是哪里?”
“山西和大同不是一回事,偏關是山西鎮的鎮城,那邊有水路連著西邊和北邊,過錢糧的地方,比大同和太原都不差的,你別岔開話啊,你長大想做什么?”
“我啊,我不想呆在這個小村子里,想出去看看。”
朱達回答的很含糊,說到這個問題,他發現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自保,想要自強,但真有什么目標嗎?過得好些說不上是目標。
周青云沒有朱達想得那么深,他不過隨口一問,說到這時,已經能看到遠處向伯的身影,能看到老人手里拿著一根長桿子,應該是作為釣竿的竹竿了,看到這個,朱達和周青云連忙跑步迎了上去。
向伯大步流星走得很快很急,當看到跑過來的朱達和周青云的時候,他的步子一下子放慢,等雙方接近碰面后,能清楚看到向伯先前緊繃著的表情放松了下來。
“村里沒事吧?”見面之后,向伯先問出了這句話。
“沒事,大前晚鄰村狗叫,咱們村敲了一夜梆子,昨天李總旗回來,開始帶著人夜間巡邏。”朱達簡單說道,向伯松了口氣。
看到向伯這個表現,下馬村的消息他應該知道了,這私鹽網絡傳遞起來消息還真是不慢,向伯揮了揮手里的竹竿,笑著說道:“這次運氣不錯,你要買的東西縣里都有。”
“這伙賊兵要不然是盯得緊,要不然就是有探子,他們這次時機抓的好,各村一抽丁,他們就對村子下手了,還真會挑人動手,挑著武官和鹽販子殺”等到家了,向伯喝了口熱水,開始講述他聽到的消息。
“消息已經報上去了,上面做主管事的人總要出頭,他們不動的話,衛里那些老爺也不能不管了”
說到這里,朱達忍不住問了句:“向伯,咱們鹽販充其量比村里其他人家過得好點,可也好的不多,咱們鹽販家里都有兵器,后面也有靠山,這伙賊兵算計的這么精,還敢沖咱們下手?”
“他們也要吃鹽,這就要過冬了,人人都要吃鹽。”向伯簡單回答。
朱達恍然大悟,鹽是不能缺的要緊東西,沒有鹽,人會生病會虛弱而死,但他總有個慣性思維,朱達總覺得鹽是無處不在,隨時都有的,而且可以無限量充足供應,但在這個時代這個區域卻并不是這般,大多數人家用鹽都要仔細算計。
他這話卻讓向伯感慨起來:“可惜手里沒有多余的鹽貨,不然這次就能占了下馬村那邊,還能多賺不少,咱家手里屯著的鹽只夠咱們村過年吃的。”
每家每戶用的鹽都是有限,一年進貨的次數不多,每年年底年初都是賣鹽的好時節,因為那時候冬閑過年,大家相對舍得花銷,向伯給朱達他們講過,過年各處的鹽價都會向上漲個一成或者兩成。
至于“占了下馬村”的話,周青云聽得糊涂,朱達卻明白原因,這兩個村彼此都是相鄰最近的,下馬村鹽販子被洗掉,鹽也被搶了干凈,販私鹽都是坐商,本村有頭臉有手段的坐地販賣,現在空缺下來,如果向伯過去,正好能占住這個空缺,而且這生意說不上太大,看到有人操持,外人未必來搶,向伯口中的上面估計也會默認這個。
但現在向伯手里沒有多余的鹽貨,白堡村是根本,要保證這邊的供應,而且一個村子所需要的鹽貨置辦起來所需的錢糧不少,向伯手里沒有這個余度
“向伯,昨天李家的兩個兒子在咱們家吃的,還帶來了塊豬油,今天中午就用這個來燉魚吧!”周青云急忙說道,然后轉頭對朱達說道:“咱們一起做飯去!”
折騰一上午,因為等待向伯又耽誤了許久,大家肚子都是餓了,向伯也是如此,往日里朱達就會干脆答應,可這個時候卻沒有作聲,居然在那里發呆了。
本來周青云還要催促,可看到朱達苦苦思索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師父,我有個法子能弄到鹽”朱達有些沒把握的說道。
他這話出口,向伯和周青云立刻瞪大了眼睛,這鹽都是北邊和南邊販來的,他一個少年從何處弄到鹽。
“師父,這個法子未必準,可能還要進山,但不會入山太遠,您要試試嗎?”朱達鎮定了下,開口問道。
“真能弄到?”向伯下意識先問了句,然后又是說道:“準不準的總要試試,只要別夜里回不來,別進山太深,沒什么大事。”
向伯已經興奮起來,他搓搓手,又看了看頗為忐忑的朱達,卻是想起來另外一樁事,笑著開口說道:“真要是有鹽,能把下馬村的生意拿過來,賺來的錢分給你家一半!”
聽到這話,朱達連忙躬身行禮說道:“多謝師父!”
當想到可能弄到鹽之后,朱達也想過開口求分潤,但考慮后沒有說,以自己師父的為人處世肯定會主動分配,如果自家開口反倒生分了。
“中午先吃幾塊餅子將就下,不能耽誤時間,再晚恐怕就找不到了。”朱達急忙說道。
他這突然著急起來,讓向伯和周青云都很莫名,但誰都知道這的確要緊,真要耽誤弄到鹽那就耽誤大事了,去廚房里拿了幾塊餅子用鍋里的熱開水泡了下,大家就著咸菜吃了,然后披掛準備。
進山可含糊不得,遇到野獸甚至遇到賊兵,到時候不求能勝,起碼要有自保之力,向伯把兩把刀都是帶著,又裝了些干糧,葫蘆里灌滿了涼開水,周青云背著弓帶了五根箭,向家一共十支箭,朱達也把匕首別在腰上,除此之外還拿了個口袋,這是裝鹽用的。
“你也不用想太多,是老漢自己要進山碰碰運氣,要是沒有鹽,就當領著你們倆去見世面。”臨出門前向伯寬慰了句,朱達笑著答應,他越來越認可這個師父了。
朱達走在最前面帶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領著去了村子另一頭,然后向山那邊走去,邊走邊盯著地上的什么印記,向伯和周青云都是經常進山打獵的,很快就知道朱達在看什么了。
“羊蹄印有什么可看的?咱們村那頭羊跑出去多少次了。”
“就跟著這個進山,我現在說不準,如果我估計的不錯,那里面肯定有鹽。”
周青云和朱達聊了聊,雖然納悶,但還是自告奮勇的去盯著蹄印走,他這方面的經驗可比朱達強太多了,到時候向伯老少也明白朱達為什么這么急著出來,這小雪下過,羊蹄印在路上很是顯眼,如果耽誤的時間多了,那些蹄印很可能被雪覆蓋,到時候就沒辦法追蹤。
路上幾乎看不到別的蹄印,因為幾個村子的存在,野獸輕易不敢下山,因為賊兵作案,村民也不敢離開太遠,在村子附近羊蹄印還略難辨認,越遠越是清楚,甚至路上就只有這一種蹄印了。
開始時候走得很輕松,師徒三人說說笑笑,等快要進山的時候,周青云把弓從背上取下,搭上了一支箭,向伯也抽刀出鞘,并且示意朱達走在自己身后。盡管除了三人外沒有他人,甚至除了鳥叫之外都沒有其他鳥獸活動的跡象,可氣氛還是緊張起來。
到這個時候,雪已經停了,可羊蹄印已經很模糊難認,時間越長雪蓋住的就越多,好在向伯是老獵手,一直還能分得出。
那頭羊的足跡沒有入山太深,進山一里左右,就拐到了很隱蔽的山窩里,那邊因為地形起伏和枯樹遮掩,不走近了根本發現不了還有個山窩,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山窩里還有個山洞,蹄印就進入那個山洞中。
看到這個山洞后,向伯和周青云都有幾分糊涂,但一直忐忑緊張的朱達卻露出笑容,總算能松口氣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