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老祖古丹青顧不上失態,放下茶杯,眼神變得凝重:“屠蘇都尉,此事可當真?”
“大楚巡天軍,周流四海,鎮壓天下,數千年威名流傳至今,前朝兵圣曾搜尋南北,也未讓此軍重現于世,王將軍又有何把握?”
屠蘇子明苦笑道:“古前輩,這件事大人不讓說,其中另有蹊蹺,若不是諸位三番兩次逼問,在下哪敢透露。”
“不過大人曾說過,一個月后便會邀請諸位前去永安,將此事挑明。”
古丹青眼睛微瞇,“先前讓我等籌備物資,便是為了此事?”
屠蘇子明笑而不語。
古丹青深深吸了口氣,“若真能成功…王將軍做的沒錯,確實應該保密。”
“請轉告王將軍,古家必全力支持!”
屠蘇子明拱手沉聲道:“如此便好,再下還要去博州一趟,前輩,此事一定要保密。”
說罷,轉身離開。
望著屠蘇子明離去身影,古丹青端著茶杯,眼中陰晴不定。
乾龍軍、巡天軍,完全是兩碼事。
如果說乾龍軍是幾家聯合,在這場南征大勢之中搶占機緣,為百年謀劃,那么巡天軍只要建成,便可震驚天下。
其中蘊含的意義大不相同!
前段時間確實急了些,畢竟各軍進度飛快,他們落后不少,沒想到王玄不聲不響,正在醞釀如此大的計劃。
王玄此子,心機深沉。
會不會懷恨在心…
想到這兒,古丹青便莫名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玄州都尉古元闊步走入大殿,欲言又止,隨后咬牙道:“老祖,三房正在聚會,說要停止收集靈材,此事萬萬不可…”
他心中滿是無奈。
此時內訌,別說他無顏面對王玄,尚未建立的乾龍軍說不定也會夭折。
他已多次上告,但老祖總是在裝湖涂,估計存了拿捏王玄之心,想多占據一些話語權。
事關利益,無可厚非,但他夾在中間卻是兩頭為難。
“什么!”
古丹青聽罷,頓時雙眉倒豎,砰得一拍桌子,“簡直是胡鬧,去,把人都叫來,我古家豈可因利廢義!”
“啊……”
古元聽罷,頓時傻眼。
離開玄州,屠蘇子明又馬不停蹄前往博州。
同樣的戲碼再一次上演。
柳家老祖做得更絕,屠蘇子明尚未離開,當場就將各房族長招來,一番噼頭蓋臉訓斥。
屠蘇子明心知肚明,這是做給王玄看。
他好意相勸后,便又轉道回到秦州。
這一來一往,已耗費十日。
望著眼前宏偉山城,屠蘇子明心中復雜。
老祖屠蘇烈先是放棄窮奇軍掌控,又不圖謀乾龍軍權柄,而且還不說明緣由,已讓許多人疑惑解不滿,于是矛頭也全部暗中指向了他。
這便是家族。
許多時候令人失望,但又無法徹底割舍。
然而回到大殿,前些時日對他橫眉冷對的族人此刻全都沉默,一些長老也是臉色復雜。
還是關系相對不錯的屠蘇子淵首先打破沉默,溫和笑道:“子明辛苦了,玄州博州那邊怎么樣?”
屠蘇子明已察覺不對,還是面色平靜拱手道:“玄州博州府軍,正依王將軍之命,全力收集資源。”
“哦。”
一名屠蘇家長老沉聲道:“子明是如何說服的古柳二家?”
屠蘇子明低頭道:“古、柳兩家老祖心懷大義……”
“放屁!”
屠蘇家長老當即火大,隨后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變得柔和,“子明,我知你當初心中有氣,但也別忘了,你姓屠蘇啊……”
屠蘇子明裝傻,“三長老,這是何意?”
屠蘇子淵看不過去,微微搖頭道:“子明或許是奉了王將軍之命,軍令如山,不可泄密,諸位長老莫要生氣。”
“但子明或許不知,巡天軍之事,已然泄露…”
“什么?!”
屠蘇子明頓時兩眼一瞪,咬牙道:“此事,我只告訴了古柳兩家老祖,大人若知道,必要怪罪于我,這…這該如何是好?”
大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屠蘇子淵若有所思道:“此事說來也蹊蹺,是神都藏真府那邊泄露,眼下消息已經傳開,王將軍要建巡天軍,估計不久便會引爆江湖朝堂。”
“子明莫要著急,我會請老祖親自修書一封,想必王將軍不會怪罪于你。”
屠蘇子明頓時滿臉感激,“多謝兄長。”
“此事不重要。”
屠蘇子淵深深吸了口氣,“子明,事關家族前途,你要如實回答,王將軍真的已復原巡天軍寶船?”
屠蘇子明掃視一圈,正色點頭。
“好!”
一名長老當即撫掌,眼中滿是興奮,“若有巡天寶船壓陣,我屠蘇家血浮屠何懼之有,南征必大放光彩!”
一時間,大殿內喜氣洋洋。
他們得到消息后,便連夜查閱資料。
巡天寶船與玄鳥軍不同,那是相當于一個巨型法器,再加上陣法、軍陣、祭壇、修士飛劍,許多時候能起到壓制性作用。
而屠蘇子明卻沉默不語。
屠蘇子淵眼神微動,微笑道:“子明,可是有何不妥?”
屠蘇子明幽幽嘆了口氣,“前些時日,諸位私下里動作惹惱了王將軍。”
“將軍精簡兵馬,乾龍軍會以精兵為主,大人為防軍權旁落,說不定…哎…”
此話一出,大殿內眾人面面相覷。
屠蘇子淵沉聲道:“子明莫要擔心,王將軍已發來請柬,驚蟄之日,會請三家共聚永安,雖未說明,但必是為了乾龍軍一事。”
“無論出多大代價,這乾龍軍副將一職,也絕不會讓與他人!”
“多謝兄長!”
屠蘇子明頓時感激涕零。
永安,和風麗日,正是草長鶯飛之時。
南山谷道,商隊車馬皆遠遠避開。
谷道內大軍前行,戰馬隆隆,旌旗飛揚。
大地都在震顫,鎧甲長龍排到了原野之上,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叫一字長蛇陣!”
觀望的商隊內,一名評門老者正眉飛色舞講解:“陣形變幻之時,真假虛實并用,共有三種變化…”
“柳鐵嘴,說這些有啥意思?”
一名光頭漢子,滿臉興奮低聲道:“江湖上都傳開了,這并州王老虎要重建巡天軍,不知是真是假?”
老者澹澹一撇,撫須道:“此事若問旁人,定然說不清,但老夫卻曉得些內情。”
“前些時日,饕餮各軍聲勢不小,乾龍軍看似毫無動靜,但王將軍卻令四州收集資源,此事應該不假。”
“巡天軍啊!”
漢子滿臉興奮,“這東西現世,南晉必聞風喪膽…”
“哪有那么容易!”
旁邊一名落魄道人嗤笑道:“巡天軍,即便大楚舉國之力也無法重建,不過是弄一艘船而已,又能占得了多少上風?”
“胡說,信口開河!”
“你懂個屁,這是通州上官秋親口所說。”
“就那個被革職的?徒有虛名之輩…”
“你特娘的!”
“停!要動手死遠點兒,別忘了這里是永安!”
春風拂面,王玄策馬而行。
“汪汪!”
身旁阿福叫了兩聲,百里動靜皆在耳中,那些江湖中人談話自然也清晰可聞。
“無妨,只是來打探消息的。”
王玄微微搖頭,并不在意。
這一切自然是蕭仲謀之計。
引發熱議,以壯聲勢,同時凝聚軍心。
最大的危害,便是讓王玄再一次成為大燕焦點,站得太高,總會有一些不妥。
但這偏偏,又是王玄所需,自然樂見其成。
進入永安盆地,當即便有人來迎接。
匠作營陳墨刀帶領大軍前去駐扎。
永安軍營已經擴建,但即便已精簡至八萬大軍,也遠遠難以容納。
好在這段時間急行軍,并州府軍磨合順利,在各軍校尉帶領下扎營,井井有條。
縣令李思源率城中百姓,運來糧草,還有數百車酒肉犒勞大軍,臉上滿是喜色。
并州府軍開荒掃尾,永安是最后一站。
他們不僅會將周圍山川滌蕩一清,還會與秦州府軍合力,將整個坎元山脈包圓。
隱藏的妖巢鬼穴到無所謂。
關鍵是那些礦脈和開荒所得。
并州各縣消息已經傳來,大軍開荒成果喜人,若將坎元山掃尾,永安縣衙怕是會肥得流油。
而王玄自然是心系他處。
交代劉順安排好軍中事務后,他便策馬而行,直奔永安北城。
家中牌匾已然更換。
大大的《將軍府》下,莫卿柔已帶著家中侍女家丁,盛裝相迎。
這是將門古禮,此刻城中也有不少百姓換上新衣裳,翹首以盼。
洗浴除穢、佳人美酒相伴,一夜春風沉醉…
并州大軍在永安只休整了一天,便開始四處出擊,先是將周圍山川掃尾,隨后便會向坎元山脈進發。
畢竟王玄已定下時間。
驚蟄之時,四州府軍高層將會齊聚永安,商討乾龍軍建軍一事,屆時必有大動作。
而王玄,則乘坐巨鷹,提前趕往古戰場…
坎元山脈,古戰場。
此地有山川大陣,上空血云盤踞,即便冬日,也無半絲飛雪落下,仍舊一副戈壁荒漠模樣。
一道金光破空而來,轟然落地。
王玄一身戎甲,睚眥方天畫戟一橫,抬頭望向蒼穹。
這里,已靠近古戰場中心。
壓抑低沉的血云之上,一艘艘血色巡天寶船忽隱忽現,還有化作巨獸的陣魑。
上次補充龍虎大印,他只敢在戰場外圍巡游,而如今終于靠近中心。
霎時間,狂風大作。
密密麻麻血影似暴雨般落下,半空中變化做血甲騎士,好似天軍降臨,向著他直沖而來。
王玄面色不變,長戟一橫,騰空而起,同時雙臂一抖,渾身金光繚繞,萬千戟影暴雨般沖天而起。
如金甲神將,血戰長空。
噗噗噗!
這種等級的血虬已完全不是對手,好似被狂風攪過一般迅速碎裂。
龍虎大印早已升騰而起,懸在他身后,如無底洞一般瘋狂吸收血煞。
長生殿一戰,儲存的血煞消耗不少,如今正迅速補充,同時也有半數涌入體內煞輪。
“哈哈哈…”
感受著那洶涌而入的血色煞炁,王玄一聲長笑,手中突然出現墨玉寶弓。
搭弓引箭,一道金光伴著氣爆聲轟然而起,瞬間沒入血云之中,來回穿梭。
王玄竟在主動挑釁!
轟隆隆…蒼穹血色雷霆閃爍。
一艘艘血色巡天寶船直沖而下。
“來得好!”
王玄殺得興起,竟再次御炁而起,向著巡天寶船直沖而去。
休休休…萬千血影落下。
古戰場中心的血虬,竟能模彷巡天寶船弓弩,而且煞炁凝聚,好似實體,等級明顯高出一截。
王玄不驚反喜,長戟一抖,震散血箭,同時身形閃爍,仔細觀察。
他雖有圖紙,但巡天軍隕落,至今已有數千年,若能重現作戰方式,也可作為參考。
他目力非凡,看到甲板上有不少血影閃爍。
果然,又是密密麻麻血影飛出,王玄定睛一瞧,這些血影身披鎧甲,背生雙翼,再眼熟不過。
巡天軍中,竟也有類似玄鳥軍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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