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請息怒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勢聚人心,雪夜捉王玄

“沒得選?”

屠蘇子明若有所思。

王玄并未解釋,旁邊蕭仲謀嘴角則微微一笑,同樣不說話。

有些東西,說透了,便不好聽。

這是一個選擇。

私心為重,還是大義為先?

此次軍演,雖不為民間所知,但舉朝上下都在關注,此刻估計便有不少人正注視著他們,一舉一動都與日后饕餮軍權柄有關。

識趣的會同意,不識趣的,估計也會丟失將印資格。

至于拎不清的……

蕭仲謀想了一下,微微搖頭。

夫馭全軍者,將帥必備之才也。

人心各異,應對亦各不相同,單純依靠武力或寬仁,期望別人迎頭便拜,如同笑話。

似柳成川這般須以誠待之,羈傲不遜者以勇激之,偷奸耍滑者以軍法克之,而對有些太過聰明的,就要以大勢壓之。

何為將帥?

能領兵者,謂之將,能將將者,謂之帥。

茫茫臥龍野,追逐戰還在繼續,但一些事已悄然發生…

風雪肆虐,難以視物,隱見殘垣斷壁,一尊無頭石翁仲寒風中仗劍而立,周圍篝火昏暗,數千兵馬聚攏,警惕望著漆黑夜空。

此地已是臥龍野外圍,誰都沒想到,靈州一系府軍,竟已在短短時間內遁于此地,隱藏行跡。

“這次,我等必拔得頭籌!”

幾名都尉皆面色興奮,張衍則一臉淡然,手持銅壺一抹,里面瞬間滾水沸騰,悠悠沖了幾杯茶,朗聲道:“諸位,天為草廬地為席,不如與我品茗觀雪,如何?”

“張師兄雅致!”

“我等不及也!”

幾名都尉相視一笑,坐下后連聲恭維,隨后沒聊幾句,話題便逐漸轉移。

“王夫子靈位已回到書院。”

“聽聞院長與眾多夫子千里相迎,書院門外,已立圣人像…”

“哼,王夫子我是佩服的,但此舉卻別有用心,分明是要借勢壓制古周禮,也不怕禮樂崩壞,天下大亂!”

“哎,反正今后山上怕是不再太平…”

幾人說話間,皆偷偷打量張衍。

有人終于忍不住詢問:“張師兄,你怎么看?”

張衍聞言,當即搖頭晃腦,“天地大道,自有消長平衡,有陽便有陰,有因便有果,陰陽流轉,因果循環,自有一番定數…”

其余三名都尉聽得一腦門子黑線。

有人無語嘆道:“張師兄,我知你志在大道,不想摻和此事,無需用這些搪塞我們。”

張衍淡然一笑,也不反駁

同時心中暗嘆,你們若知家父三年前便推算會有今日,必不作無用之功。

陰極必陽,陽極必陰,古周禮數千年,人道崩離,革新既成,燕皇不作,亦有他人。

叮鈴鈴…

身旁陣幡懸掛鈴鐺突然響動。

“有人窺視!”

“上馬,準備撤!”

三名都尉長身而起,沉聲下令。

張衍則長眉一挑,望向夜空,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不是中央軍,有趣…”

說罷,足尖一頓,靈炁呼嘯四散,周身雪地竟出現個太極圖案,大陣頓時敞開個出口。

小白呼嘯飛入,丟下枚竹筒,隨后振翅落在石翁仲上,旁若無人梳理羽毛。

“王玄?”

眾人面面相覷。

張衍打開竹筒看了一眼,先是眉頭微皺,隨后嘴角露出笑意,將密信遞給眾人。

“王玄小兒打得好算盤!”

有人看罷當即冷笑,“此計斷無成功之理,分明是要以我等成敗,成就其威名!”

“是啊,此子目中無人!”

“貔貅軍堡山下已顯威勢,如今又要我等配合,今后怕不是會直接下令!”

張衍則微微搖頭,“我們必須答應。”

三人之中也有聰明人,想了一下,面色微變,“張師兄說得對,我等若不答應,反倒成了不顧大局的小人,此子用心歹毒!”

其他二人傻眼,同時看向張衍。

張衍看了看一臉桀驁的小白,啞然失笑道:“看來還是小瞧了這個后輩,也罷,張某便聽命一回,成不成還要看他的本事。”

說罷,當即回信塞入竹筒。

望著小白沖入夜空,其他人滿臉不忿。

張衍見狀,眼神終于變冷,“私心可有,公利不可忘,燕皇只是收權,但若南征失敗,我等家族皆會化為灰灰,別忘了,王夫子已歿,南晉可還有個徐虎呢!”

眾人聽罷,頓時沉默。

“這不蹬鼻子上臉么!”

魏赤龍營地內,盜門都尉九葉冷哼道:“王玄確實有兩把刷子,但明知魏兄與他不合,還來傳信,太過囂張!”

戲彩門段安嘆了口氣,“九葉道兄勿惱,魏兄你怎么看,我們怕是沒得選。”

“確實沒得選。”

魏赤龍面色平靜掃視了一圈,“你們幾家游離于皇族世家之外,我魏家也為他人所惡,這方將印不容有失。”

“所謂龍虎之爭,不過笑談,別忘了家中吩咐,獨孤家大勢已成,咱們的目標是南晉,吞下幾個世家根基,未來百年便可安枕無憂。”

說著,轉頭冷冷望著夜空,“老祖曾有言,王玄此人不可小覷,但根基淺薄,太過貪名,也是其弱點。”

“饕餮重位,天下矚目,到時找他麻煩的,可不會顧及太子顏面,咱們顧好自己,便讓他出些風頭…”

與此同時,海州都尉吳天涯也收到密信,雖面色平靜,卻眼神滄桑,搖首喃喃道:“年少風華正茂,真好…”

至于司馬薇與裘隱一路,隱入風水溶洞后,便再未現身,顯然是要茍到最后……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王玄收緊甲胄,對著屠蘇子明沉聲道:“中央軍雖人數五倍于我,卻未必沒有機會。他們的策略,是分散搜索,似蜘蛛結網,狼群驅羊,將府軍逐一圍捕。”

“破局之機,便是亂其陣,碎其網,此事便交給我永安騎兵來做。”

“記住,游擊之道,在于動靜相合,避實擊虛,勢無常定,斷繞四徑,一旦敵陣攪亂,爾等就分散重甲步兵,縱使被圍,只須戰損不過二分之一,我等也無須交出虎符,反而可引誘其兵力。”

“至于輕騎快馬,則去與其他幾路府軍會合,形成局部優勢,反圍追軍!”

博州都尉柳成川,面帶忿色拱手道:“大人之計,出于至公。但如此一來,便是您親身犯險,而他人坐享其成,如果失敗,說不定還會嘲笑您……”

王玄淡然而笑:“舉大事必行危,此計是由我提出,也必須由我來做。”

柳成川還想說什么,卻被蕭仲謀一把攔住,搖頭道:“不這樣,難以服眾,這計策也只是空談。”

王玄點了點頭,縱身躍上龍鱗戰馬,目光掃視一周。

但見大雪紛紛,凜風僵骨,永安鐵騎皆面色肅然,目露戰意。

王玄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隨后猛然怒喝:“永安鐵騎名揚天下,正在今日!諸軍,與我攪亂臥龍野!”

說罷調轉馬頭,身后主將大纛獵獵飛舞,滾滾煞氣轟然間直沖云霄。戰馬奔騰,伴著狂風呼嘯,大地震顫,轉眼便沖入漆黑雪夜…

“找到了一個!”

永安鐵騎奔騰,煞炁不掩。

這么大的動靜,遂引起天上玄鳥軍探子注意。

呼嘯間,玄鳥軍上百軍士駕馭狂風,振翅翱翔,向著王玄所在之處,破空而去。

他們手腕翻轉,幾顆黑丸飛射而出,轟然炸裂,光焰四濺,漆黑雪夜中分外明顯。

這次中央軍出動十萬大軍,玄鳥最少,只有一萬,用于空中偵視,畢竟臥龍野面積廣袤。

貔貅兩萬,分散各處,以亂地炁,若有人以陣法隱蔽,便會察覺。

最多者自是驍騎軍,分散數十隊,馳騁原野,玄鳥軍信號,立刻被他們看到。

“有人現身!”

“在東南方向百里外,快!發出信號,互相策應,側翼合圍!”

號角聲聲,炬火熊熊,數隊金甲驍騎軍當即調轉馬頭,向王玄所在之處合圍而去。

狂風呼嘯,飛雪迎面。

一名玄鳥軍士兵身形壓低,甲胄雙翼陡然偏轉,借風勢驟降數百米。

玄鳥軍是大燕空軍,雖不及大楚巡天軍,卻傳承自大魏鎮空大元帥公孫離,每名士兵皆訓練有素,是精銳中的精銳。

此刻在他眼中,雪原茫茫,條炬如龍,從四面八方漸漸合圍,中央則有千騎策馬奔騰。

他目力非凡,當即看清那面主將大纛。

“是并州王玄,果然是條大魚!”

玄鳥軍士兵面露驚喜,當即拿起脖子上掛著的法器銅口哨,含于口中,鼓著腮幫子,運轉煞炁猛然一吹。

哨聲清澈似鳥鳴,震動夜空。

“是并州王玄!”

下方一名驍騎軍校尉哈哈大笑,“兄弟們,此人名聲不小,看誰能爭得頭功!”

說罷騰空而起,彎弓搭箭,轟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又借這股震蕩之力后翻落在馬上,顯示出精湛騎術。

箭矢破空而出,箭頭符文炸裂,光焰灼灼,經久不散。

前方雪原驟亮,隱見上千鐵騎兵策馬奔騰。

“莫跑了王玄!”

這驍騎軍校尉一聲高呼,響徹原野。

“莫跑了王玄!”

“莫跑了王玄!”

仿佛炸鍋一般,火光閃爍,伴著馬蹄聲聲,四面八方都是呼喊聲。

莫云霄有些惱火,冷哼道:“憑你們也配!”

王玄淡淡一瞥夜空。

小白隱于夜空目視千里,阿福奔于馬側傾聽百里異動。

驍騎軍合圍路線,他一清二楚,心中暗自盤算。

待驍騎軍即將合圍之前,王玄一聲長笑,聲震四野。

“王玄在此,有本事來捉!”

說罷,主將大纛煞炁匯聚,四周狂風大作,騎兵馬蹄下白霧升騰,淡青色靈光氤氳,隱現青龍虛影。

王玄用出了青龍遁法。

青龍遁法原本由莫云霄主持,但他作為主將,道行精深,用出來威力猛然提升。

昂——!

一聲龍吟,響徹夜空。

在驍騎軍騎兵們眼中,前方永安府軍忽然被白霧青光包裹,猛然加速。

他們尚未合圍,對方卻已呼嘯遠去,沖入漆黑雪夜…

“竟能用出法相!”

“還差一些。”

“別廢話,追!”

幾名驍騎軍校尉驚訝的同時,心中惱火,同樣揮舞令旗,用出了軍陣遁術,戰馬和人都浮現一層金光,加速緊追不舍。

但無主將住持,速度終究不敵。

片刻之間,這片區域的驍騎軍便全被引開,只剩幾十里外一隊,還在繼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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