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漢庭

第六十章 連環計

“陛下...”

皇甫酈很快去而復返。

“怎么了?”劉弋正蹲在小馬扎上生悶氣,頭也不抬地問道。

皇甫酈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臣想為陛下舉才。”

“哦?”

這還是頭一遭,劉弋好奇地抬起了頭。

“那義士年歲還小,不愿回鄉也做不得軍中什長,他是個識字的。”

“那便去軍中做個刀筆吏。”

“這義士是太原郭氏出身,他阿爺是雁門郡太守郭缊,阿翁是曾經的大司農郭全......臣管其為人忠義,行事又有條理,陛下不如帶在身邊?如今臣替陛下掌管禁軍,不能時常侍立身邊,胡車兒有勇力,王越劍術甲于當世,但終究都不是能替陛下做妥帖事的。”

“可以倒是可以。”劉弋問道:“他阿爺既然是雁門郡太守,他如何流落到這里?”

皇甫酈微微默然,旋即勉力以對:“前些年鮮卑入寇,并州亂成一團,邊郡也早已沒了多少郡兵,便以身死國了。”

“國家忠臣。”劉弋亦是默然,隨后吩咐道:“讓王粲寫道詔書,追個關內侯吧。”

“是,臣替郭淮那小子謝過陛下。”

郭淮?好像在哪里聽過,但具體是誰干過什么劉弋實在是記不清了。

在時代的滾滾大潮下,個人的命運隨波逐流,對于能改變郭淮一生的事情,放在當下上萬的大軍中,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件小事。

很快,剛安生了沒兩天的劉弋就先后接到了兩個實打實的壞消息。

“李傕要動了?”

“是。”

王越的徒弟史阿答得干脆,作為長安數得上號的游俠兒,他在長安市井中人脈廣泛,得了消息馬上就來飛馬報告。

大軍出征,隨軍的民夫,撥付的糧草,甚至軍官與家眷辭行,種種動靜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有心人的窺探。

而史阿剛走,作為使者去段煨營里見賈詡的王昌就回來了。

王昌的腰間掛著一把幾寸長的金刀,這是他把胡邈賄賂他的金子獻給劉弋后,劉弋原封不動讓鐵匠打來返還給他的。

“賈詡那邊怎么說?”

“根本進不去。”王昌也有些無奈,“陛下,楊定鐵了心要跟段煨打,楊定四千多兵,段煨五千兵,段煨根本不想打只是守著華陰縣城,楊定不可能破城的。”

“那現在楊定在干嘛?怎么也不來見朕?”

王昌毫不猶疑地答道:“他在縱軍劫掠百姓。”

“我干他娘!”

王昌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沒聽見。

“沒事,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息。”

劉弋身著常服,按著劍轉頭就去了隔壁的帳篷,里面法正和鐘繇已經等了半晌了。

見禮過后,劉弋把最新的消息跟他們說了一下。

“陛下,楊定不可留了。”法正直接來了一句。

鐘繇倒是緩和些,他說:“這些軍頭都是不能依靠的,只有兵權掌握在陛下自己手中才能興復漢室。”

“我曉得。”劉弋點了點頭,“楊奉現在只能跟著朕走,董承之前那點心思估計也熄的差不多了,殺楊定朕只怕張濟離心,他那三千騎還是很重要的。”

“張濟本就是之前與李傕、郭汜爭權失利,這才愿意護送陛下東歸的,便是李傕發兵追上來,張濟應該也會站在陛下這邊。”

“不會。”鐘繇絲毫都沒給法正留面子,“孝直,你想的太簡單了,這些軍頭間根本就不是意氣之爭,他們爭得是權力名位。”

“臣敢保證,只要陛下殺了楊定,兼并其部眾,張濟心中自危,一定會掉頭聯合李傕。”

“朕信。”

劉弋的指節敲擊著案幾,他的思緒有些紛亂,只能先說出來,再和這兩個聰明人慢慢捋一捋。

“楊定要殺,但不能驚了張濟,那就只有被迫殺,給楊定落下主動致死的把柄,而且還得讓張濟覺得合情合理其罪必誅,是也不是?”

“是,而且這事要做就得快做,不能拖到李傕開拔,到那時候還無法將內部擺平就被動了。”

“那你們二位可有計策?”

若是軍略,法正肯定是有計策的,但若是人心,那就還得看鐘繇。

“栽贓陷害?借刀殺人?”

倉促之間,鐘繇也想不得什么妙計,只憋出了最樸實無華的對策。

“你說什么?”

劉弋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了一道靈光。

“栽贓陷害?給楊定扔點僭越的東西,或者策反士卒喊一些造反的口號。”

“不是!后面的。”

“借刀殺人?”

“刀?借刀?人?殺人?”

一瞬間,劉弋的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

那天,在唐梨的屋里。

唐梨提到過一把刀。

一把楊定的刀。

——七星寶刀!

這就是他的計策里要借的刀,平日楊定不會輕易示人,卻絕對能作為信物的刀!

劉弋此時對唐梨充滿了感激,如果沒有她無意間提到的這件事,他根本就無法聯想起來。

唐梨提到的楊定七星寶刀...王昌的金刀......借刀殺人...

這就是他要的完美計策。

上下五千年都數得上的反間毒計。

“金刀計。”

法正和鐘繇對視一眼,卻茫然不得其解,他們不知道什么叫金刀計。

劉弋也不解釋,有了第一個開頭,他忽然想到,能不能設下連環計,把所有的問題都一次性解決掉?

現在擺在官軍面前的主要矛盾是即將從長安開拔追上來的李傕,次要矛盾是在眼前不聽指揮擄掠民眾的楊定。

那解決楊定,能不能成為干翻李傕的引子?

劉弋認為是可以的,他有一個模糊的計劃,還需要法正和鐘繇來進行補充和完善。

“元常,你說楊定和段煨仇恨極深。”

“是。”鐘繇沒有任何避諱,“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段氏、楊氏都是涼州大人,段氏與楊氏稱得上是血海深仇。”

“拿楊定的人頭,能不能換來段煨的幫助?段煨的心態和張濟一樣嗎?”

鐘繇思考了一下,答道:“臣以為可以,殺了楊定可以取信于段煨,能取信多少不敢確定,但絕對不會讓段煨倒向李傕。段煨和張濟的心態是不一樣的......段煨沒有張濟那么大的野心,他不會投機只會站在最后的勝利者那一邊,局勢沒有徹底明朗之前,他是不會幫李傕的。”

“也就是說,最壞最壞,殺了楊定也能穩住段煨不讓他站到李傕那邊。”

鐘繇頷首,劉弋繼續盤算道。

“殺了不聽話的楊定,好處是能兼并其部眾、能穩住段煨,壞處是處理不當會讓張濟離心。

朕的金刀計,就可以讓張濟也無話可說,認為楊定罪有應得。”

劉弋將計策緩緩道來,法正和鐘繇聽得連連贊嘆。

“陛下,此計不僅可行,而且拿捏人心,著實厲害!”

“陛下真有大才!”

廢話,這可是上下五千年都能排的上號的反間毒計。

劉弋倒也沒有沉浸在兩人的吹捧中,他復又問道:“如果金刀計迅速、穩妥地解決了楊定,敵強我弱還是沒有改變,接下來有沒有可能用計策削弱或擊敗李傕?”

“臣有良策。”

法正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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