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篇第六百一十一章他與她(I)

瑪琳站在窗前，注視著眼前美麗，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城市。但是此刻少女的思緒卻飄到了遙遠的南方海邊，她還記得陽光照耀在湛藍的海水上，帶著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天空中沒有半絲云彩，龐大的魔導艦隊緩緩移動著遮擋住了天上的陽光，在眼下的城市之中，依稀可以看見幾縷輕煙在海港都市之中冒起，隱隱約約的還能夠聽見從遠處傳來的喝斥聲與哀嚎。

戰斗，結束了。

這場歷經了幾乎半年的鬧劇，終于在深秋即將結束，寒冬的呼吸即將到來之時，就好像那些枯萎，落在地面上的枯葉一樣，徹底的結束了。改革派的就好像是一場鬧劇，現在，這場鬧劇也終于走到了尾聲。在南方議會議會長服毒自殺之后，改革派終于徹底崩潰，失去了主心骨之后的改革派完全是一片慌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內亂，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浮現——皇家艦隊封鎖南方海港之后，整個南方地區幾乎已經完全陷入了癱瘓之中，而南方議會終于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壓力，老議會長死了，他倒是走的輕松，甩一甩手就這么獨自上路，不管怎么說，好歹也算是免去了被吊死在黃金城的命運。但是其他人卻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南方海港被封鎖，任何船只無法出入，而眼下前線戰事緊張，后方不穩，那些蠻族幾乎都快要深入到南方腹地了。一時間改革派的核心人員一個個人心惶惶，死守是沒有出路的，而魔導艦隊的出現也標志著他們渴望光之議會能夠派人出面幫助自己的可能性完全落空。所以現在要么他們就選擇投降，要么就拼著跑到那些蠻族的地盤，或者穿過境界線，進入黑暗之龍國。

但是對于改革派的成員來說。這三個選擇都是死路一條。

他們很清楚莉蒂亞有多么心狠手辣，在這方面你完全看不出她應該是一個善良公正而榮耀的大天使長，事實上很多時候人們對于莉蒂亞的評價是非常正確的，那就是莉蒂亞確實有著“暴君”的因子，她貪圖享受，喜歡盛大熱鬧的宴會，對于任何膽敢反抗自己的人都會采取鐵腕而血腥的鎮壓，冷酷無情，甚至就連人類恐怕都很難做到這一步。但是莉蒂亞做到了。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改革派寧可咬緊牙關垂死掙扎也不愿意放棄的原因，他們知道自己一旦投降，那么等待他們的就只有上絞刑架這一條路可走。當然，莉蒂亞倒不會像古代某些君王那樣來個“滿門抄斬”什么的，但是她也同樣不會來個“只抓主犯。從犯不究”，別著急，人人有份兒。

正因為對莉蒂亞的了解，所以改革派的核心成員打死也不會同意投降的。

可是另外兩個選擇對于他們來說也依然是死路一條。

蠻族荒地可是秩序尚未籠罩之處，那里的人也是一樣，野蠻，兇殘。他們只認力量，除此之外他們什么都不在乎，無論你在穆恩擁有多高地位，多少財富。對于他們來說都毫無意義，更不要說那里的秩序之力非常薄弱，就好像羅德的贖罪之地，只是因為靠近龍魂交界的邊線秩序都開始變的極不穩定。連白天黑夜都是亂著來的。而那些秩序尚未籠罩之處更加可怕，普通人在那種地方想要生存下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暗夜之龍國。也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眾所周知，那里是不死者的國度，生者在那里的地位很低，雖然說四魔將之中因為有“掌握者”加西亞的存在，使得人類的地位有所提高。但是那也僅僅只限于一部分人類，在暗夜之龍國，大部分人類的身份不是奴隸就是血族的食物。所以就算他們平安的穿過邊境，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而更讓改革派絕望的是，雖然暗夜之龍國和光芒之龍國的關系很差，但是他們和穆恩公國的關系還算不錯，到時候如果莉蒂亞要求暗夜之龍國把人交出來的話，難保他們不會被送回來！

要么是變成尸體，要么是先作奴隸然后等著變成尸體，只不過是死刑和死緩的區別而已，對于改革派來說，差別不大———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上訴的可能性。

所以眼下他們只能夠拖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的天性是自私的，他們可以為了能夠讓自己多醉生夢死一天而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其他人自然也會為了自己的死活而不在乎他們的性命。

在改革派內部，核心成員畢竟是少數派，大多數人卻并不愿意陪著他們等死，之前老議會長在的時候，他們還不敢太過放肆。但是現在，老議會長服毒自殺，這些人頓時也強硬了起來，他們甚至覺得老議會長選擇自殺就已經意味著這一切已經徹底結束了，他們已經沒有了獲得勝利的希望！如果眼下再不選擇投降的話，那么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也正因為如此，最終，改革派內部爆發了內亂。

“一小撮頑固抵抗的核心分子”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面前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不僅如此，那些“賣隊友”的家伙甚至還擅做主張釋放了原本被改革派扣押的南方軍團前軍團長，而直到這個時候，改革派所謂的南方，也徹底走到了盡頭。

接下來的一切根本沒有什么好說的，駐扎在卡倫斯特城的南方軍團在聽到老會長自殺的消息之后就開始變得混亂起來，而趁這個機會，王黨大軍忽然從后面繞過了卡倫斯特，重新切斷了卡倫斯特的補給線，這也讓南方軍團徹底成為了甕中之鱉，在連續三次突圍未果之后，卡倫斯特守軍宣布投降，隨后王黨大軍舉旗南下，早已經精疲力盡的改革派這一次甚至連象征性的抵抗都沒有做，就直接舉手投降了。

瑪琳現在還記得當自己走進南方海港時所看見的一切。她以前也曾經去過南方海港，那個時候在瑪琳的印象中，那是一個干凈，整潔，美麗的城市。街上的行人們穿著衣著光鮮的服裝，說話低聲細語，彬彬有禮，他們驕傲而自豪的抬起頭，仿佛對明天和未來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希望。不得不說。那個時候那些南方人的確很有資格鄙視那些來自北方苦寒之地，穿著粗制毛皮縫補而成的衣服，說話大聲粗氣活的北方人。

但是這一次，她所看見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原本干凈整潔的街道變的骯臟不堪，到處都是人和動物的尸體。陣陣尸臭從大街小巷上傳來，甚至在那片美麗，湛藍的海灣邊，也可以看見不少被水泡腫的尸體。而那些往日衣著光鮮的民眾，現在卻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躲藏在自己的家里，透過門縫偷偷的望著王黨軍隊進入了他們的城市。那些本來整齊漂亮的房屋，也因為沒人打理，再加上之前的暴亂，使得一個原本美麗無比的城市看起來卻好像一個乞丐窩一樣。

真是一出悲劇。

想到這里。瑪琳閉上眼睛，將腦海中的那些不愉快的場面清掃出去，如果是莉潔的話，說不定還會同情一下那些可憐人。但是瑪琳不會。她并不覺得那些人值得同情，這是他們的選擇。而且他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至于這個代價是否有些高昂，那么就不在瑪琳所需要關注的范圍之內了。

在那之后，莉蒂亞也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一面，短短兩天時間，她就將所有的改革派核心人物抓了起來關入地牢，等待審判和行刑。而除此之外，這一次面對這些叛黨，莉蒂亞的懲罰可謂是極為嚴重，她沒收了所有改革派成員的產業和財富，同時將他們打回平民身份，不僅如此，除了那些已經確定要被吊死的可憐蟲之外，其他人也會有不同程度的懲罰，有些人功過相抵，懲罰會輕一些，有些人則會重一些。當然，這個輕重也只是相對而言。

對于改革派來說，莉蒂亞的這一手不可謂不夠狠毒，因為這一次參加叛亂的幾乎都是貴族和商人，他們在南方可都是擁有大筆的產業和財富的，不然的話，這些人也不可能有膽子和王黨作對。

而莉蒂亞這么一搞，幾乎把整個南方的商業和貴族圈全部掏了個空，這對于改革派來說已經完全是釜底抽薪了，因為這也意味著他們日后再也沒有足夠的能量和實力來和王黨一爭高下。

如果換了平日的話，莉蒂亞的這種做法一定會引起不少人的反對和抗議，因為莉蒂亞的做法并不僅僅只是收割了改革派的根基這么簡單，那么多的產業，商會可都是有人來打理的，現在這些全部被王黨收繳，這也就意味著那些為改革派的產業所工作的人也會受到影響。如果換了平時的話，恐怕早就已經開始抗議了。

但是現在，在莉蒂亞做出這個決定之后，那些本來趾高氣揚的南方人，卻像斗敗了的公雞般一聲不吭的接受了這一安排。他們就好像是溫室的花朵，現在，當莉蒂亞打破了溫室的玻璃，讓這些嬌生慣養的花朵徹徹底底的暴露在風雨之下，而經過暴風雨的洗禮之后，這些原本盛開的花朵終于徹底蔫了。嚴酷的現實打破了他們對于戰爭的浪漫，讓他們清楚的明白戰爭并不僅僅是想象之中的自由的榮耀與呼聲，而是死亡與毀滅的道路。而他們，則愚蠢的選擇了這么一條道路。

“瑪琳大小姐。”

就在瑪琳出神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這讓瑪琳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思緒，她轉過身，接著便看見自己的貼身女仆正站在身后，一臉恭敬的望著她。

“馬上就要到宴會的時間了………”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更衣。”

說完這句話，瑪琳再次望了一眼窗外黃金城那寧靜，和平而安詳的景色，接著她沒有絲毫猶豫的轉過身，走進了房間。

羅德走下馬車，注視著眼前高大，雄偉。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城堡，不由的吹了一聲口哨。

在喚醒了格蕾希爾和瑪達拉絲之后，羅德并沒有能夠立刻回到贖罪之地，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七戀告訴他，王室發來了邀請函，邀請羅德參加即將在黃金城舉辦的盛大宴會。雖然羅德之前一直忙于兩把短劍，并沒有太過注意關于王黨和改革派之間的戰斗，不過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羅德就已經確定，改革派徹底完蛋了。而事實，也果然像羅德所預料的一樣。

所謂打土豪分田地。現在土豪打完了，那么自然就是分田地的時候。莉蒂亞掏空了整個南方的根基，那可是數百名貴族和商會的位置。更不要說經此一戰，南方軍團和海上艦隊都要大規模清洗與重建，這么大的一塊蛋糕擺在眾人的面前，要說沒人心動根本是不可能的。而羅德也很清楚，這次莉蒂亞舉辦盛大宴會，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了慶祝對改革派內戰的勝利，實際上也未免沒有分蛋糕的意思在里面。

也正因為如此。羅德在離開了精靈之森之后，就帶著安妮和莉潔直接轉道前往黃金城，前來參加這次的勝利之宴。不過這一次，他的身邊卻是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就是黃金城…………”

柯琳娜走下馬車。兩只眼睛微微圓睜，驚訝的望著眼前雄偉的城堡，低聲自語道。

聽到柯琳娜的說話，羅德倒是并沒有說什么。他只是轉過頭去，望了柯琳娜一樣。隨后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柯琳娜的加入對于羅德來說完全是一個意外，事實上當他在向精靈女王陛下告辭的時候也完全沒有想到，精靈女王居然會向他提出讓柯琳娜前往贖罪之地，在那里進行游歷的請求。坦白來說，當羅德聽到精靈女王的這個請求時，他是非常吃驚的。

羅德當然知道，年輕的精靈會出外游歷，有時候她們也會承擔一些義務，比如柯琳娜之前在索拉崗山地，就是法之國的代表，只不過現在索拉崗山地沒有了，柯琳娜的代表職位自然也就沒有了。可是羅德沒有想到，精靈女王居然會想要把柯琳娜派遣到贖罪之地去！

當然，表面上精靈女王給出的理由是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在惡魔大公死去之后所殘留的影響，但是羅德知道這只能夠用來哄哄小孩子，如果真的要觀察惡魔大公死掉的影響，為什么之前不把她派過來，還要自己跑一趟精靈之森？羅德不清楚精靈女王為什么會做出這個決定，但是對于這個決定他是舉雙手贊成———因為羅德很清楚，過不了太久，暗夜之龍國和光之國之間的戰爭就將開始，而自己所在的贖罪之地絕對是前線之一，到那個時候，有柯琳娜在要塞里幫忙，說不定還能夠把法之國給拉下水，既增強了自己的實力，又讓敵人投鼠忌器，這么好的事情，羅德又怎么可能放過呢？更何況，羅德可是很清楚柯琳娜的天賦能力的，那可是個精準的移動火力炮臺，如果有柯琳娜的幫忙，那么自己在防守要塞的時候顯然就會更輕松了。

其實嚴格來說，讓柯琳娜跟隨在自己身邊并不是件好事，羅德很清楚自己的行事風格和精靈的文化格格不入，柯琳娜要是能夠接受自己的做法才是見鬼。不過眼下他也懶得去理會這么多，反正最多不過一年時間，真正的戰爭就要開始了，只要在這之前別弄的太過分，讓柯琳娜不滿就行———反正羅德很擅長偽裝，而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現在，羅德卻并沒有注意自己身邊的柯琳娜，相反，他轉過頭去，望著眼前的黃金城堡，心里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個已經很久不見的人———瑪琳。

嚴格來說，瑪琳是羅德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所擁有的第一個女人（金絲雀理所當然的不能算數），都說初戀是刻骨銘心的，其實初夜也差不多。羅德自然不可能忘記瑪琳，更不要說對方跟隨他的時間雖然并不長，可是對于星光公會的發展起到的作用一點兒都不比羅德要小，可以說，如果沒有瑪琳，恐怕現在的星光公會根本無法以一個井井有條的姿態發展下去。

但是羅德很清楚，瑪琳不可能一直留在星光公會做自己的副手。她是仙妮亞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而且在這次的內戰中，和自己這個除了偷襲敵人后方之外就一直在打醬油的人比起來，瑪琳的表現可以說非常搶眼，她不但率領自己的魔導部隊接二連三的抵擋住了改革派的攻勢，甚至在后期包圍卡倫斯特城的戰斗之中，瑪琳在配合包圍圈，阻止卡倫斯特守軍突圍時也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當然，這并不是說瑪琳的軍事才能和戰術素養有多高，不過在和羅德一同行動的這些日子里，少女對于魔法的理解和掌握程度的確是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也正因為如此，瑪琳才能夠在這次內戰之中有如此出色的表現。

而也因為她的出色表現，現在瑪琳已經去掉了“百年難得一見的魔法天才”的帽子，被很多人正式承認為一個“年輕而又強大的法師”。可以說，她辛苦了這么多年，終于轉正了。

在前往黃金城的路上，羅德也聽到過很多關于瑪琳的流言，特別是這一次她表現出色，有很多傳聞圍繞著這個出色的少女。有傳言說她會加入宮廷法師衛隊，成為阿蒙德師的副手，甚至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宮廷師之首。也有傳言說她可能會獲得一塊新的領地，并且擁有一個榮譽而高貴的頭銜。

這些羅德都很清楚，瑪琳也有足夠的資格拿到這些，她和自己不同，她出身名門，而且一直以來都受人關注，所以現在擁有這種水到渠成的結果也并不奇怪。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仙妮亞家族的繼承人，百年難得一遇的魔法天才，基礎在這里擺著，只要瑪琳自己努力，那么就一定會擁有成果的。但是自己不同，無論自己表現的多么耀眼，他畢竟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才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因此貴族們對于自己，總比對瑪琳要多那么一點兒戒心和疑問。就好像之前莉蒂亞給他的爵位，也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才給了羅德一個最低級的貴族頭銜。換了瑪琳的話，恐怕起碼也是個伯爵跑不掉了。

只不過，羅德還是有些不舍。

或許瑪琳對自己的感情不會有所改變，不過這又有誰知道呢？她離開了公會，雙方見面的時間就會減少，距離是戀愛的大敵，按照羅德的經驗，就算瑪琳依然喜歡自己。但是在這之后，因為雙方種種原因難以見面，那種感情也會變的平淡。更不要說羅德的身邊其實也不缺少女人，最終的結果，大多都是雙方平淡的分道揚鑣，瑪琳或許會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來延續家族，也有可能不會嫁人。不過不管怎么樣，這都和羅德沒關系了。

一想到這種很有可能出現的未來，羅德就很不爽。一直以來都是他和別人搶女人，還從來沒有輸過………現在這是要輸的節奏嗎？

羅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么心情，平心而論，他為瑪琳的成長和所獲得的功績感到高興，但是一想到瑪琳要離開星光，離開自己，兩人以后說不定會很少見面，那么他又不是那么高興了。

只不過……………

想到這里，羅德不由無奈的嘆了口氣，將這件煩心的事情放到了腦后。

這種不愉快的未來就不要去想了，至少現在，他馬上就要見到瑪琳了。（）